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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陇望秦录》第二章:悠游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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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隆安初年,吴兴郡莫干山的一座孤峰之下,清池飞瀑和茂林繁花环绕着蜿蜒的山路。

“回阡被陵阙,高台眺飞霞。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

武康沈氏的二公子沈云子掀帘走下一辆驷马高车,边系着衣带,边摇头晃脑的吟诗。

“林子你说,这谢书源是不是会算卦,今天这莫干山上的景色,竟和他去年诗里写的一摸一样。”

他四弟沈林子坐在车厢外的驭位上,一脸沉醉的望着周遭美景,并没听见二哥的问话。

沈林子刚刚年满十五,今年谢混寄来的重阳佳会的请帖上终于有了他的名字,得意之情藏也藏不住。

这重阳佳会是每年由天下第一门阀——陈郡谢氏的子弟召集,荆扬两州的世家子弟都趋之若鹜的盛会,但得到邀请的都是时下知名的青年才俊。

沈林子一路上不住回想五弟沈虔子看着自己签收请帖时的羡慕眼神,再远眺山下的武康县城之时,总觉得奇怪,自己打小生活在莫干山下,怎么从没觉得这山景如此好看。

车厢里走出一个云鬓散乱,满面潮红的女子。

“二公子,你家四公子还真是个柳下惠呢,一路上都不进车厢,白白冷落了我妹妹。”

那女子将白生生的手臂攀上沈云子的肩膀,娇滴滴的嗔怪道。

林子身侧的车夫笑了起来“二公子,不是我说你,四公子还没开窍呢,你便硬塞给他这么一个如狼似虎的娇婆子,他还好没进去,进去了能吃得消?”

另一个丰乳肥臀的妖艳女子钻出车厢,气鼓鼓的骂道“你这下人好不懂事,说谁如狼似虎呢?你倒是吃得消,本姑娘还不给你吃呢!”

她跛着脚一瘸一拐的走到沈林子旁边,扶着车辕撒娇道“沈四公子,你好不懂怜香惜玉,这一路上他两个翻来滚去的亲热,奴家只好挪前挪后的给他们腾位子,腿都没打直过,现在又酸又麻,站也站不稳了,你快下来扶着奴家吧。”

沈林子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歉“实在对不住,委屈你了,我这就来。”

说罢撑着车板跳下马车,掸了掸了锦袍上被马蹄踢起的泥土,弯下腰去,却不扶那女子,只翘起食指的指节敲了敲她的膝盖,又隔着裙裾揉了揉她的大腿。

那女子咯咯的笑了起来“哎哟,又酸又痒,你方才一路不理人家,现在怎又动起手来?”

沈林子神情凝重的揉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然后直起腰来摇头叹息“你竟笑的出来,真是心宽。”

“奴家的心本就宽啊,不信四公子你摸摸看。”她说着拉起沈林子的手,放到自己鼓鼓囊囊的酥胸上。

沈林子触电一般的将手抽回,在自己锦袍上来回蹭了几下,跳着脚惊呼起来“你,你,你怎能如此?”

那女子哪见过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皱起眉头愠怒道“四公子,你这是嫌弃奴家脏吗?”

“不不不,姑娘千万不要误会。”沈林子连连摆手,转身冲沈云子道“我先前总嫌外公烦,非要教我们读那没用的医书,今日方懂了他的一片苦心。”

沈云子一脸茫然,不知他没头没尾的在说些什么。

沈林子见二哥不明白,便又转回头,指着那女子的腿,面露悲戚之色“我方才敲的是你膝眼穴,摸的是你血海,百虫窝**,你膝眼无感,血海百虫酸痒难耐,这是,这是,唉……”

“是什么?”那女子有些惊慌失措。

沈林子不答她话,只神情郑重的对车夫道“老彭,你赶紧送这位姑娘去武康县城找最好的郎中,我怕晚了,就救不得了。”说罢自怀中掏出一吊五铢钱,塞到他手中,暗暗冲他眨了眨眼。

两个女子这下都慌了神,那姐姐撩起拖在地上的裙摆,心急火燎的奔到沈林子身侧,拉住他一只手臂“好公子,求求你,快说给奴家知道,我妹妹是患了什么病?”

沈林子只是摆手叹气。

那妹妹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想跪下相求,双腿又是酸麻难当。

沈云子也急了“林子你快说吧,别耽误了姑娘治病!”

林子咬着下唇犹豫了片刻,左手握拳捶在右手掌心上,似下定了决心“好罢,我说,我方才不敢碰她,她,她那里,是因这位姑娘染上了疠风恶疾!”

两个女子面面相觑,她们出身勾栏,哪知道这疠风病是什么东西。

旁边的沈云子腿却软了。

“你俩赶紧上车!”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急不可耐的嚷嚷起来“老彭!快拉她们走!回怀德园叫家人给我送匹马来!”

老彭下得车来,正待要扶那妹妹,林子将拉住他“老彭,你要当心,这病会传染。”说罢解下衣带,缠在他手上,趁机偷偷在他手心写了两个字。

沈家高门大户,仆从也都粗通文墨,老彭会意,一手捂住嘴咳嗽两声,一手将那女子搀上车去。

那姐姐也跟着上车,隔着帘子带着哭腔向沈林子道谢,说些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之类的话。

******

直到马车消失在山路尽头,林子才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沈云子坐在地上悲痛欲绝“你还笑得出来,你他娘的是不是我亲弟弟!”

沈林子走过去想将二哥扶起,手上一使劲,但觉二哥不仅腿软,简直全身都瘫软了,忙咬着嘴唇,艰难的忍住笑意“我知道二哥是为我担心,那女人我就碰了那一下,还隔着衣服,不至于染病,你放宽心就是。”

沈云子满脸憋的通红“我,我,唉!”

“你动了她?那女人不是你给我安排的吗?”沈林子似乎非常惊讶。

“我多吃多占,没羞没臊,我没忍住好了吧?”沈云子捶胸顿足起来“这报应都来了,你就别怪哥哥了!”

林子弯下腰,也敲了敲云子的膝盖“有感觉吗?”云子摇摇头。

林子又揉了揉他的腿“酸吗?”云子点点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林子终于演不下去,扶着云子肩膀笑的前俯后仰。

“谁在马车上颠簸几个时辰不是这样?哈哈哈哈!”

沈云子这才明白过来,一把将弟弟推开,破口大骂“你小子赚我!”

“谁教你们一路之上在我背后嗯嗯啊啊的吵得我不得安宁,哈哈哈”

沈林子大笑不止的往山上奔去。

沈云子捡了一根粗大木棍在后边骂边追。

******

孤峰顶上的清溪一侧,搭着一座丈许来高的木制露台,东道主谢混正站在露台边沿凭栏俯望,看着山腰间两人呼喝追打,觉得甚是有趣,他年方弱冠,风姿绰约,此时身着一领雪白儒袍,衣带飘飘,面目含笑,更是宛若仙人临凡。

“书源贤弟,人家都说你是江左风华第一,我看你在这风花雪月上下的功夫,更是天下第一啊。”沈渊子带着三弟沈田子登上高台,他一手从流殇曲水中拿起一个纯金打造,美玉镶边的酒盏在眼前晃动观瞧,另一手捋着颌下长髯,口中啧啧称奇。

谢混从身后穿金戴玉的美貌侍女手中接过酒壶,轻佻笑道“渊子兄见笑了,我谢书源没出息,一向视宴饮交游为人生第一大事,自然不能马虎。”边说话边给沈渊子斟上酒,朝山下努了努嘴“你家这两只猴子可是好玩的紧。”

沈渊子苦笑道“想是林子又捉弄他二哥了,他二人一个四处惹祸,一个轻薄无行,也就只爷爷和外公能治的住他们。”说罢抿了一口杯中酒,但觉甘甜清冽,异香扑鼻,停杯问道“这是什么好酒,怎如此香?”

谢混和沈家兄弟自幼相熟,自然知道沈渊子老成持重,丝竹美女一无所好,独对这美酒佳酿情有独钟“这是我托胡商从长安买回的百末旨酒,汉武帝时取上林苑中百花花瓣酿造,存世仅三坛,我都带来了。”

沈渊子啧啧赞叹,端着那杯酒不住嗅闻,只舍不得喝,谢混见状,笑着宽慰他道“渊子兄若喜爱,我帮你留出一坛,散席时你搬回去便是。”

沈渊子这才举杯饮尽,大呼好酒。

谢混又倒满一杯美酒,递给沈渊子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田子,田子道过谢,喝了一口,仍不说话。谢混问道“什么味儿?”

田子嘟囔道“酒味儿。”

谢混哈哈大笑,沈渊子却是面露不快,劈手夺过他手中酒杯,倒进自己杯中,边喝边摇头道“真是牛嚼牡丹。”

三人寒暄一番之后,渊子兄弟入席落座,谢混自去招待其他宾客。

片刻之后,沈云子和沈林子也上了高台,两人气喘吁吁,仍是厮打不迭,闹的周围一群世家子弟皆是欢呼围观,渊子低着头恨不得找个石头缝把脸藏进去,田子却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

宴饮之处在高台一侧,阵仗甚是豪奢,雕花桌案围成数圈,中间留出表演歌舞的空地,每个织锦坐塌上都摆着一根竹简,写着客人名字,显是按照门阀高低和亲疏关系排了座次。

席间的侍女们皆是珠光宝气,比一般的富家小姐还显得阔绰不少,她们大都穿着薄如蝉翼的丝衣,纤腰酥胸一览无余,各自与座中世家公子们调笑嬉戏。

沈云子哪受得了这香艳场景,揪着四弟的脖领入了席,两人鼻青脸肿的相邻坐着,手脚仍在桌案之下不住踢来打去。

******

宾主终于尽皆落座,言笑晏晏的席间却渐渐安静了下来,几十位士族公子和随从的目光都齐齐盯在了谢混身侧,那边的桌案旁,一位清丽绝俗的青衣少女正盈盈入席。

沈林子觉得她有些面熟,脑中不住思索,这少女和他一般年纪,却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秀美,青丝如山间飞瀑,蛾眉似雾中群峦;美目流转,如秋水清澈灵动;梨窝浅笑,似花树落英缤纷;她拢裙坐入榻中,直衬的身旁俊美冠绝江左的谢混也有些黯淡无光。

座中好一阵鸦雀无声,沛国朱氏的朱龄石朱超石兄弟忽然并肩站起,拱手一揖到地,高呼“山神在上,受我一拜!”。

谢混一口酒全喷在桌案之上,大笑起来,向众人道“诸位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你们说说,这小小莫干山,哪配的上我身边这位洛水神女坐镇呢?”

朱家兄弟家中世代武将,门风一向粗豪少文,此时竟没听出谢混这话是调侃,连忙改口“洛神在上,受我一拜!”

这下不止谢混乐不可支,众宾客连同那少女都哄堂大笑起来,谢混扶着腰站起身,举杯道“二位兄长玩笑了,这是在下的小妹谢婉然,不是什么洛神,只因家父公务繁忙,这才将婉然托付给我。”

沈林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沈家与谢家本是世交,这谢家小女他更是自小相熟,儿时他们随各自父亲在京口军中毗邻而居,二人年纪相仿,性子又都古灵精怪,常在一起嬉戏打闹,她父亲谢琰管教不住,便依着诗经里《郑风.蔓草》的“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一句给她改了名字,本是盼望她能文静一些,但让谢大将军万没想到的是,改名之后,谢婉然和沈林子竟是变本加厉的惹事生非,还被其他玩伴编排出“荒林蔓草,俱是野物”这样的童谣。

如今多年不见,儿时玩伴出落的亭亭玉立,自己全没认出,沈林子心中感慨万千,眼神竟是痴了。

座中龙亢桓氏的桓修连连叹气,向哥哥桓谦耳语道“可惜是徐州刺史谢琰的千金,我还道是谢叔源哪里买来的落魄闺秀,正准备出价万金求之呢。”

转念一想,又拍着哥哥的肩膀笑道“不过这等神仙似的人物,与二哥你可是佳偶天成啊,你刚刚封了益阳候,拜了辅国将军,官场得意,正当纳妾以贺…”

“休得胡言。”桓谦脸上变色,想是怕桓修再信口胡诌,又低声呵斥“这是什么时候了,还来说这鬼话。”桓修这才悻悻住口。

沈云子本抱着一个侍女正在上下其手,相比这人人争亲芳泽的神女,他倒是对这些唾手可得的凡俗女子更感兴趣,此刻看见众人垂涎欲滴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嬉皮笑脸道“罢了罢了,没有后羿之武勇,曹植之文才,哪能得这神女垂青?我看诸位也别流口水了,还是珍惜眼前人吧。”说着捏了一把怀中侍女的蜂腰,那侍女迷花眼笑的打开他手。

朱氏兄弟刚被众人嘲笑了一番,脸上本就挂不住,弟弟朱超石听得云子调侃,当即嚷嚷起来“曹植那厮,也就会写些酸文,有甚了得,你说我们勇武不如后羿?我听说你家老大渊子,老三田子都是武功了得,他们就如后羿了?今日不如比试比试,看是我朱家勇武还是你沈家勇武,谁胜了谁便得这洛神。”

朱龄石憨直寡言,这时搂住弟弟肩头表示支持,点头道“嗯!”

众人见他们如此胡搅蛮缠,又是乐得前仰后合,谢混忙打圆场“云子说的是玩笑话,在下呢,也不是来为妹妹择婿的,诸位若不嫌弃,席间这许多佳人,散席后各自领回家去,好好对待便是。”

云子、桓修等一帮浮浪公子听得此话,立时呼哨连声。

沈渊子皱着眉头,捂嘴干咳两声,云子见大哥不悦,这才低头住嘴。

沈渊子举杯向朱氏兄弟道“俗话说文人相轻,武人相重,今日重阳佳节,比武难免伤了和气,我看还是不必了吧。”语毕一饮而尽。

朱超石仍是不依不饶,拍着胸脯道“在座的可都是将门之后,我哥俩的先祖,东吴安国将军朱治,随孙家父子百战打下江东基业,有祖先恁大功劳,我们自然不甘人后。“

又指了指沈家诸子,双手向天抱拳“你沈家那先祖,海昏侯沈戎,那可是随光武帝刘秀中兴汉室的大将,你们祖父沈警沈参军,淝水大捷,北伐血战,杀了多少胡狗,这两位哪个不是武功卓绝,怎么?今日里他们的儿孙连小小比试也不敢啦?“

他还待再说,桓谦忽拍案而起,厉声呵斥道“超石住口,你要比武,尽管去找愿比的,怎的扯上人家先祖来强人所难。”

超石听得桓谦发作,立时便住了口,嘟囔着坐回兄长身边。

谢婉然不解,低声问谢混道”这蛮不讲理的朱二公子,怎地如此畏惧桓将军?”

谢混也低声答道“这可不是畏惧,这是知恩图报,桓谦的父亲桓冲于朱家原有救命之恩。超石龄石的父亲朱绰曾是大司马桓温北伐时的先锋大将,后因处事莽撞得罪桓温,论罪当斩,有赖桓冲苦苦向兄长求情,这才救得他性命,朱绰性情忠烈,自此之后,便日日随侍桓冲左右,为他牵马执蹬,待得桓冲过世,他伤心过度,竟也呕血而亡,如今桓谦继承了父亲官职爵位,朱氏兄弟应父亲遗命,自然仍是对他言听计从。”

谢婉然听罢,点头道“原来这朱家面上憨直霸道,内里却是十分忠义孝顺,桓将军识大体,当不至于让他们太过胡来。”

谢混叹口气,贴脸过去,向妹妹耳语道“话虽如此,桓家和我们谢家可有梁子,我看桓谦也不是省油的灯。”

谢混话音未落,只见桓谦满饮了一杯,拱手朗声道“我与舍弟都痴长各位几岁,来讲些逆耳大话,当年谢安谢文靖公聚集江左才俊办这重阳佳会,目的一来是登陇存思,北望故土,二来是为北伐大业遴选英才,如今这佳会之上,诸君却极尽奢靡淫乐之能事,谢文靖公泉下有知,必难瞑目!”

他扫视一圈座中各人,目光却刻意避过谢混,停在自斟自饮的沈渊子身上“天下士族才俊实多,却纷纷乐于远遁江湖,说是避祸,难道身居江湖就真能避的了兴亡之祸吗?方才朱家兄弟的比试之议,我倒觉得可行,今日借谢家的光,座中若真有武艺过人者,在下便推举他破格入朝做个京官,共同匡扶社稷。”

众人听他一番慷慨陈词,大多纷纷赞叹,唯独后排末座一个面色青紫,目光如炬的年轻人高声说道“桓将军好气魄,但不知得您推荐,入朝是做大晋的官员,还是做您桓氏的家臣呢?”

桓修听得此言,拍案而起,指着青年高声喝问“你是何人,敢如此对我兄长讲话?“

这青年也站起身来,但见他并不如其他宾客般穿着锦衣绣袍,而是上身一件黑色粗布短衣,下身一条黑色粗布裤子,头巾也是黑色粗布,只脚上一双硬皮长靴甚是扎眼。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这是北府兵的打扮啊,北府人人武艺卓绝,这动手的话桓公子可要吃亏。”

谢混见情势不对,起身跨步出席,站到两人之间,向桓修道“承祖兄息怒,我这位朋友乃龙骧将军刘牢之的甥侄何无忌,是个文武全才,现以太学博士之职在北府军中参议军事,我与无忌相识已久,他身出军门,就是这么个耿直性子,言语冒犯之处,我这个东道给你赔罪。”

桓修不待谢混说完,便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谢家真是海纳百川啊,这寒门泥腿子刘牢之的亲戚,何时也成了你谢叔源的朋友,真是自贱身价!”

这青年涵养极高,被桓修如此奚落,仍是脸不变色,只踱步站到中间空地之中,向席间众人抱拳拱手道“东海何无忌,见过诸公”又转向桓修道“不怕承祖兄笑话,我们北府军本就是谢玄谢车骑所建,我为何不可与叔源为友?淝水之战前几十年,天下兵马大权可都在你叔伯和父亲手里,若不是你叔伯桓温一心想着谋朝篡位,把数十万世家军放纵的个个好吃懒做,谢车骑世代豪门,何苦要在秦兵南侵之时,临危招募似我舅舅这般的寒门泥腿子呢?可别忘了,正是我们这帮泥腿子,保了你桓家这帮无能子弟的锦衣玉食。”

这一番话直说的桓修哑口无言,桓谦在一旁也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正当此时,何无忌身后一个样貌粗豪的锦衣少年突然暴起,飞身一脚便朝他后心踢去,何无忌听得脑后风起,急忙侧身避过,哪知这少年一踢虽不中,变招却极敏捷,身子刚落地,又是连环两脚,将身边桌案之上的两只金杯踢出,手中两只象牙箸也是疾掷而出,何无忌见这四样食具挟着劲风向自己接踵飞来,竟不躲闪,只轻舒猿臂,左右手便分别接住了两只金杯,又听叮咚两声脆响,金杯之中,各盛了一支仍在提溜打转的象牙箸。

这变故突发,一来一往只在片刻之间,站着的桓氏兄弟和谢混竟是看的呆在当场,只朱超石作势要站起叫好,被身边的朱龄石按住了。

岂知这少年仍不甘休,口中大呼“你这贱民辱我桓氏,我杀了你!”竟从靴筒之中抽出一把匕首来,众人惊呼一片。

但见他双足后蹬,正待发力要刺何无忌,却突然脸面冲下一跤跌倒,只见他身后的桌案之下,伸出沈云子和沈林子的两只脚来,显是方才两人各出一脚,将他勾倒在地。

沈林子一脸惊愕,慌慌张张的不住道歉“这位大哥,真真对不住,我哥俩不耐久坐,刚伸个懒腰,没看见阁下。”

这边桓谦快步过来,揪住这少年的脖领将他提起,一巴掌重重的打在脸上,厉声道“桓振,辱我族姓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这不讲规矩的东西,给我滚回家去。”

桓振满脸愤恨,捂着半边红肿的面皮,恨恨的冲何无忌嚷道“我来日必杀你雪耻。”说罢挣脱桓谦,飞奔下山。

桓谦走到何无忌身前,向他躬身致歉道“我这族弟性子鲁莽,方才多有得罪了。”

何无忌也不睬他,只向云子和林子点头道“今日多谢,后会有期。”说罢向谢混深鞠一躬,便大踏步从桓振离去的另一侧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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