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用……妈妈也好，月雨也好，谁都救不回来……”

在失去母亲和好友的噩梦里醒来的殷殷沮丧地缩成一团，凤冠低沉在额头，只是一味地谴责着自己，丝毫没有了她以往作为四翼帝凰的高傲与洒脱。

“喂，你怎么了，很没精神的样子唉。”

殷殷的旁边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就是之前那个把她捡回家里的少年列丰。他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殷殷漂亮但色彩有些暗淡的翎羽。

“没什么，只是在奇怪为什么又被传送到这里了。”

虽然只是为了应付随口一说，但是转念一想又确实不像巧合，不过现在的殷殷是不会去深究的了。殷殷叹了口气，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茫然。殷殷的基本原则，或者说是自古流传的四翼帝凰守则，吃了别人的食物，就一定要为对方做完相对应的事。所以，殷殷是绝对不会放下月雨不管的，但是，没有办法，对方是无所不能的神明，更糟糕的是自己还由于一个可笑的原因居然无法使出全力！

“嗯……可你明显不是在想问题的样子啊。心情不好吗，那就应该出去走走……对了！今天是地母祭，不如你也更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话音落下，殷殷没有心情回答，但是列丰说这她是默认了，就自顾自地抱起她走出门去，虽然她也没有心情去反抗就是了……

而在另一边，月雨依旧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如同一具死尸。三神中留下最小的勾笙守在此处，其余二神正外出继续搜寻殷殷的下落。

月雨的眼中没有了一丝光明，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绝望。那一直以来强迫着自己的坚强终于被卸下，那个坚强乐观的自己呕心沥血下所有的成果都被抛进深渊。现在还剩下的，就只有作为一个即将灭亡的种族最后的绝望，如同死亡般的安宁。

“要说，你们也是不易，碰上了那等的恐怖。诸神巡视下界多时，在漫长到不计其数的岁月之前，诸神第一次发现它们时，受害的是一个宏伟到俯视下界半边天，欲与上神试比高的……文明。就目前来看，诸神尚未见到任何一个，哪怕只是一个领域可与其并提的文明。可是，他们败了，彻底地败了，就算他们驰骋了诺大星空，也没有为他们拖延多少时间。”

勾笙瞥了一眼月雨，也不管这个凡人有没有在听，权当是消磨时间般继续说了下去。

“据往来究，由究定论。诸神经由漫长岁月的观察做下定论，其一，它们是人类文明的抑制器，当人类的文明发展超过了一定限度，或许如期而至，或许任其再做发展，不过它们终究会到来；其二，人类无法与其对抗，说得更准确一些，大多数人类文明对于恐怖能做的只是取一个名字，仅仅不到一掌的文明，研究出了些许有用的皮毛，仅此而已；而最后一点，反正你也注定因它而死，倒是可以破例……罢了罢了，就算特别恩惠你，给你一个提醒。”

思索了利害关系后，勾笙还是决定透露些什么。他拿指尖敲击桌面，又继续讲说。

“画出一些圈以表示人类文明，以圈之大小类比文明深浅，同时再画一个大圈假以为诸神真知，将之前所有圆圈裹住。那么，没有一个人类的圈会触碰到大圈边线。然而，圈终是圈，有边有限，在线以内，无所不能，而在界之外……聪慧如你，该懂的。”

如果还是原来的那个月雨，应该能听懂的吧……不过，懂了又如何呢，徒增绝望？勾笙说完之后闭上双眼，凝心养神，无我无物。

“为什么我还没有死呢？”

一个几乎弱到听不见的声音，在无边的深渊中突兀地响起。本已几乎失去所有感知的月雨，却突然有了这个奇怪的想法。究竟过了多长时间，月雨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月雨也不确定。但是现在，不知为何，她就是想问出真么一句话。

光，微弱到几乎无迹可寻，黑暗中的一滴萤火之光。月雨不知道它在那里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注意到了它，她只知道，作为生物的本能让她把手伸向那点光芒。

“那是因为，你的心里还存在着一丝侥幸，‘还不想死，无论如何，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但凡是遭遇危险生命垂危的生物，就一定会冒出来的想法。”

触碰到光芒的那一刻，一个柔和的声音在月雨脑海里响起。月雨并没有去管是谁在和自己对话，只是麻木地把攥在手里的光收到自己面前，而后打开手掌细细品味。光点甚至不能照亮月雨的一条掌纹，它是如此微弱，却又如此不屈，在这黑暗中不停地闪耀着，挣扎着，尽管这一切都是那么地徒劳。

光芒缓缓上升，而与此同时，一双同样泛着光芒的手，轻轻地托住月雨的脸颊，再将她沉沉的脑袋慢慢捧起来。在月雨的眼前，一团光芒逐渐清晰。

“终于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光芒清晰到足够月雨看清对方的脸庞，这是一个熟人……准确的说似乎就是自己。

“是你啊，正好，把我这个主意识消灭掉，这副身体就是你的了。”

这张脸，正是那个自己因为孤独而分裂出来的一个叫“雪”的人格……好像是这样。不过这样一来，倒正好能让月雨彻底放弃，再把身体的掌控权交给这个人格了。

“那个啊，对不起，原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结果被当真了。其实我和你并不是什么主次人格的关系，所以说，让我把你消灭掉再掌管肉身什么的是不可能了。”

良久……

“你……就不想问问我到底是什么吗？”

雪明显的有些惊讶，要是以往的话现在该惊讶的一定是月雨而不是自己。又一会儿后，月雨还是没有反应，雪挪开了托着她双颊的手，并紧靠着坐在她的身旁。

“其实你的心里还是期望着有奇迹发生的，对吧。不然，我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而你也不会说出让我把你取代掉这样的话。虽然你不想理我，不过还是能听到我说的话吧？”

打那两句话后，月雨陷入沉寂，再也没有哪怕吭出一声。不过雪没有管这些，就当作对方只是打算静静地聆听自己述说般把话讲了下去。

“宇宙中最大的奇迹，就是我们这些生命，无论是我们的诞生，发展，还是死亡，都是那么的叹为观止。然而你知道吗，当一颗生命起源的行星，在她即将孕育出第一个生命的太古之初，在那时出现在她身上的第一个奇迹。

“一颗行星在她诞生出生命之前啊，像是不想让那第一位家人没有妈妈一般，她会产生自主意识，让自己成为自己身上的第一个……奇迹。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事实确实如此。不过呢，虽然这颗行星成为了生命，但是毕竟只是一个意识体，而作为本体的行星实在不便行动。所以呢，为了更真切地看着生活在自己身上的孩子们，她会选择其中一位最深爱这片大地和生命的孩子，作为载体承载着自己。当漫长岁月过去，原来那位孩子不得不离开之后，她会再次去寻找下一个合适的孩子，如此循环，直至一切终结。

“然后啊……虽然有点难为情，不过也不得不说，那就是我自己。首先，‘雪’其实就是我的真名，而不是随口一取。要是以往的你，应该会想到了吧……我在距今八千多年前，奇迹般地被选中，成为了新一代行星意识体的继承者。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刻，那一个我生命中最光荣的一刻……我看到了，自己脚下的这片大地她的诞生和成长，看到了那一个个充满活力的生命在大地上奔腾着，看到了以前每一位前辈所看到的每一个奇迹般的瞬间……

“不好意思，有点激动过头了。不过呢，就现在来说发生在我身上最大的奇迹啊，就是我还存在，虽然肉身消散，灵魂却和这原本应该与作为本体的行星一起湮灭的意识体一起，继续存在于世。至于为什么吗，虽然你现在没问，不过问了我也不能准确地回答吧，不过呢。”

雪停顿了一下，拍打着翅膀，来到了月雨身前，用一个不同以往的冲满感激的眼神，与她那无神的双眼对视着，良久，她才开口把话说下去。

“那个奇迹，或许就是因为你。那天你出生的时候……在更早之前我们就感知到了，这一整片星空的时日不久，而我们本应该与本体一般消亡……但是那一天啊，我听到了，你的父亲在方才出生的你面前许下了愿望，想让你成为生命延续的希望。恰巧当时的我聆听到了这个愿望，于是当时的我啊，无乱如何都想要这个愿望能够实现。所以，我与你合为了一体。”

雪再次伸手托住了月雨的脸颊，凑近她的脸庞，表情逐渐严肃。

“所以啊，我们是彼此的奇迹，你挽救了本该消亡的我，而我，也会一直守护你的心灵不被恐惧吞噬……所以啊，即使是现在，我也会在你身边，直到你清醒过来。”

而在另一边，同样消沉的殷殷被强迫着带到了一座黄泥石头搭建的所谓“地母庙”里，虽然门面不大，而且也没有塑起什么偶像，但是来往朝拜的人流却是从殷殷来起就未断来过。

“喂，那边那个当哥哥的，你们拜的神呢？”

刚刚才在这颗星球的神明手下吃了亏，还有些不服气的殷殷就向坐在一边的列庆调侃了一句。

“这个啊，因为这只是一个臆想所生的神。自古以来，先辈们上下求索，寻到无数真知，然未知之事远超认识，于是就假以神名，暂做解释。这地母就是先辈欲探索人之最初却不可得而得出的结果。”

殷殷对着这番话陷入了不常见的思考。

“原来如此……一切靠自己，不信仰神明的文明吗，怪不得每次紧急传送都会到这里，是因为这里没有那些神明的信仰者，在他们的势力之外……吗？”

“虽然没错，不过不止如此的哦。”

突然一个声音在殷殷脑海响起，她从列丰怀中惊跳起来，四下寻找却找不到声源。

“到庙的后面来见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