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第一次试飞并不那么顺利，但这却丝毫没有阻挡人们开始疯狂造舰的热情，在舰队中，流传着这样一个名词：自杀式坠机。这正用来描述那些过于悲观，战斗意志毫无的人。

在葛利斯科技的帮助下，刚刚恢复的生产力被极大的释放出来，没几个月，一只庞大的蜂群战队就被组建起来，如果仅对比葛利斯人那宏伟的巨舰，那眼前这些小如蚂蚁的飞行器，确实不怎么像是为末日大战精心准备的。

葛利斯人将太阳系的引力图谱传输到太空军指挥部的大屏幕上，大厅里变的喧闹起来。画面里，深灰色的宇宙并不像教科书里的宇宙那么黑暗空旷，行星间线络纵横交织，好似一颗缠满蛛网的玻璃球。有些丝线，顺着深空无限延伸寻，寻不到边际。而更多的丝网，则随双星周期迎面撒在行星上，让线络更加纷杂。

“这就是弦线？”袁伟峰侧着脑袋。

“是葛利斯人探测并描绘出来的，我们还没有这个能力！弦线对于我们，几乎是虚无而不可观测的！”谭剑士在设备上输入着什么。

大厅中央的画面，旋转聚焦到一个点位上，那个点正对着地月轨道分界处。

“瞧！葛利斯舰队就躲在月球后边，那里弦线都被切断了，葛利斯人有那个能力！”谭剑士一边转动观察角度，一边补充道。

“时空褶皱可以被剪断吗？”

“理论上可以平移……这太复杂，我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原理。可有一点也许可以让我们乐观一些，葛利斯人目前看来并非一脸败相！”谭剑士将画面换了个角度，原本细如蛛丝的弦线，变得粗壮无比，像是编制出来的网状回廊，其中足以放进一只舰队。“这是弦线内部，引力波折叠反馈显示是中空的，只不过空廊内部时空被扭曲了的弦线隔绝，真不敢想象里边会是什么样的世界！”

袁伟峰脱下军帽，轻轻放在指挥台上，鬓角线的位置，还有在真空气泡袭击时留下的疤痕。“这仗还真不知道怎么打！”

谭剑士似笑非笑，语调特意加重了一些：“您那不是有一只强大的飞船舰队么！”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别提了……这些飞船也没什么先进装备，没准葛利斯人是让我们当活靶子，好给它们争取时间。不过老谭，最近我倒是听说部队里有些逃亡倾向的人……”

“怎么说？担心他们驾船逃跑啊？”谭剑士不屑的摇摇头。“即使开着那小破船逃出太阳系，星际尺度之大，也可能让那些小船看不到岸，死在一望无际的逃亡深海里！”

“不是听说葛利斯人发现很多星系和文明么，那些人寄希望在未知的世界里。”袁伟峰慢慢拾起帽子，端端正正的戴了回去。

战斗打响了，在一个并没有雨露风霜的清晨，太阳照常从东边的光幕里升起，树林间一样泛起一层湿漉漉的迷雾，这一切都看似那么平淡无奇。

先是那光弧，迅速拉低轨道，穿过大气层，燃烧出的光芒像极了淡蓝摆动的极光，尾部留下一条燃烧过的金色痕迹。天空中，光弧的数量越来越多，像是迎面落下一张网，罩的天地毫无缝隙。

海都起飞了一排战机，拉升的弧线划破清晨的寂静，惊出林子里一群晨雀。有幸早起的地球人，仰头望着那些鱼贯而出的飞行器，冲着那无穷无尽的弦网，像是渔夫网中垂死正挣扎的鱼。

轰隆隆！

天空阵阵巨响，像是高速的飞行撞到了早已被覆盖的穹顶，回声不停的回荡在空间里。在太空军指挥大厅里，刚刚吹响的战斗号角，早已让这里乱作一团，一场史无前例的不对称战争，正式打响了。屏幕上，飞行器的信号不断丢失，一架架来自地球的勇士，用死捍卫最后的尊严。

地球上的人们第一次目睹了一场星际级别的战争，仰望深空，银色天幕为视野提供了一面巨大的背景，不断升空的战舰像是刺入纱绸的针线，拖曳着长长的金色的细丝。敌人的反击从不拖泥带水，那条死亡曲线飞快摆动着，每每触及船头，便在这硕大背景里平添了几点星芒。

人类的战舰像是飞蛾，而敌人那条曲线更像是一条火舌，只是轻轻一舔，便吞噬掉一个鲜活的生命。

地上仰面遥望的人，泪水积蓄在眼眶里，微微低头，便如决堤般汹涌而下。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悲壮行动，更是人类在绝望深处寻找少有的希望。

“葛利斯人出动了！”司令部里观察员几乎带着哭腔喊道。“出动了！全出动了！”

谭剑士这才将已经模糊不清的视线挪回到面前这块大屏幕前，密密麻麻的信号由月影喷涌而出。

袁伟峰戴回眼镜，几步走到屏幕前，脸颊几乎要贴了上去。“这是什么？葛利斯人狼群战术？大战舰呢，大的呢！”

“老袁，我觉得有戏！看葛利斯人这架势，似乎有几分小规模取胜的把握！”

袁伟峰并没有回答谭剑士，而是一把抓过通话器，发出了战斗打响后的第一条指令：“全舰队迂回，不要正面冲击曲线，与葛利斯舰队配合45°角，斜插准备冲刺！”

决定胜负的战机往往转瞬即逝，而袁伟峰便具备极其敏锐嗅觉的战略战术级大师，在海都，如果轮谋略，无人能敌谭剑士，若论战术，袁伟峰则显然更胜一筹。

令人煎熬的几分钟过去了，舰队终于摆脱了毫无目的的迎头乱撞，开始在葛利斯人的强势加入下，进攻变得有序起来，然而此刻萦绕在所有人头脑里的核心问题是如何进攻这样一个飘忽不定的多维目标。

“老袁，你看过《赌神》么？”谭剑士忽然想到了什么。

“别添乱！”袁伟峰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便又下意识的转过身来。“你个老狐狸肯定又有什么好主意了！赶紧说，这边战损不断扩大，撑不了多久！”

“赌王手中的扑克牌是二维的，而人是三维的，一张飞出并且有足够力道的扑克牌，足以对人造成伤害！”谭剑士从桌上拿起一张白纸，顺势比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