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彤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懒洋洋的下午。

她惬意地躺在草地上，手里绕了一根狗尾巴草，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杨书欣越来越近的声音。

“你干嘛不来追我？别以为你在我们杨书教轻功排名第一，我就怕你了。告诉你，我最近学到了一招传说中的上古绝学‘凌波微步’……”

杨书彤睁开了眼。眼前这个明媚秀丽得如同二月初枝头豆蔻的姑娘，正一时气急败坏，一时又嗔笑地看着她。

“我不想比。”

和谁比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她，杨书欣。

“教主可是放出话了，谁赢了，就可以得到那颗碧莲珠。你看教主看着它的那副紧张模样，像守着她的老情人一样，就知道碧莲珠有多重要了……”

“我不稀罕，”杨书彤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所有的奇珍异宝，也敌不过她和杨书欣在杨书教十二年的相依为命。

更何况，她最不缺的就是内力。碧莲珠之类只能增进内力的，最适合书欣了。

“彤彤，你越来越无趣了。”书欣无奈地摇头，却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和她肩并肩。

杨书彤嬉笑着，拿起了手中的狗尾巴草去挠杨书欣。她一向如此，嘴上泼辣，真要行动起来，却处处让着自己。

“哎，你说教主的老情人……教主，像她那样高高在上的，也会有情人吗？”

“是副教主告诉我的，我告诉你……”

杨书彤把自己的耳朵凑近了书欣，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此刻的杨书教的密室里，教主和副教主也正在决定一件事关自己的生死大事。

……

”杨书盈，我在这个位置上也已经很久了，然而到今日还未成功一统天下……现在机会来了，”教主着一身妖艳的红，猩红的唇如蟒蛇的信子上下翻飞，吐出的话也是冰冰冷冷的，“我们的死敌—方舒帮—换了个新帮主，听说武功盖世，以冷血著称……他的愿望是灭我全教，不得不防啊。”

她站在窗前，却不时回头，朝密室里的另一个人露出诡异的笑容。

“教主是否已有良策？”杨书盈声音平稳，半点儿没有泄露内心的惊异。教主，从那件事以后，似乎性格大变。就连杨书教的立教宗旨，都被她纂改成了一统天下。

教主冷笑着，踱到了杨书盈的身边。

“每个习武之人，都有自己的致命弱点，新上任的方少帮主，当然也不例外。”

“那，教主已经发现了他的弱点？”

教主稳操胜券的模样，让杨书盈觉得隐隐地不妙。

“他的弱点，是一个人。根据我探来的消息，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够止住他的血。你说，我们要是杀了这个人，然后只需要，这么轻轻地一刀…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教主放肆的笑声很快爬满了整个密室。

“这么说，教主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杨书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当然，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彤彤。你说，老天爷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我要是错过了，是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杨教主眼角上扬，仿佛天下已尽在手心。

“教主，彤彤是自己人，又一贯在教里长大，您叫她怎样，她一定会听您的。教主……”

副教主杨书盈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教主的心思，很明显是要除了彤彤。可是，看着从小抚养长大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她做不到。

“这件事情，你不用再插手了，先退下去吧。”

杨书盈沉默地站起身，退了出去。

她走得太急了，没有听到教主在她身后正自言自语：“杨书盈，你知道当年竞选教主，我为什么赢了你吗？你的心，太软了……”

……

“不，我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师父放心，即使没有这女子，徒儿也能打出一片天地。”

在杨书教向北几百里外的枫林山上，新鲜上任的方少帮主也收到了师父的警告，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翼儿，你千万要记住，要找到那个能止你血的女子，不然你即使武功盖世，也活不过9年，切记切记……”

老帮主的声音戛然而止。方舒教里，哭声一片。

料理完了老帮主的丧事，有知道底细的手下，狗腿地跑来问新帮主。

“帮主，要不，我去找找看，说不定……”

“不用……我不信，我方舒翼要靠一个女人才能活下来，”方帮主年轻气盛，毫不掩饰对这个世界的志在必得，“给我仔细盯着杨书教。那里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回帮主，杨书教那个老恶婆最近没有起什么幺蛾子，属下反而觉得奇怪。正值我们方舒帮新旧交替之际，她却不趁乱取事，实在是……”

“不管他们，你们下去，好好练功，未来还有一场恶战。”

“是。”

……

杨书教的地盘上。

秋天的夜晚，山上的风像刀刮到了身上。巡逻的教徒紧了紧身上的薄棉袄，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大厅，只感到眼前一花。待擦掉了眼角的眼屎后，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咒骂着越走越远了。

躲在大厅柱子背后的人影一闪，消失在了黑暗里。

“彤彤，彤彤，快醒醒。”

杨书彤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眼就对上了杨书盈焦急的脸庞。

“啊，盈盈师父，您怎么来了？这么晚了……”杨书彤揉了揉眼睛，挣扎着起了床。

“来不及和你解释了。你带上这些，赶紧离开这儿。”杨书盈把手里的一个大包裹塞到了她的怀里，“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杨书彤赤脚站在地上，忘记了寒冷。

“盈盈师父，求求你，别赶我走，不管我做错了什么，我都能改，我一定改好……我不想走。离开了这里，彤彤就一无所有了。“

儿时一个人守在破庙里的记忆又涌了上来，杨书彤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跪在了杨书盈的前面，苦苦恳求。

“不是你的错，怪只怪，老天不长眼……你赶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催促她穿戴好了，竟连人带包裹地运到了大门外。

杨书彤紧紧地抓住了大门的边沿，却没能抵挡盈盈师父强大的内力逼迫。她颓然地松了手。

转身离开之前，她听到了杨书盈最后一次叮嘱。

“彤彤，别问为什么。找个地方，好好地活下去。“

杨书彤抹去了眼泪，走进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