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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狱金雷》第二章 紧急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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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好半天,车上的四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叮铛叮铛叮铛叮铛”——

只有大红马背上的那一串小小的马铃铛,一直在欢快地有节奏的响个不停,在无尽的夜色下,在那无边的萧杀之气中绽开了一抔异样的暖流。而经过了一阵子的疾驰,大红马也似乎略略的倦怠了,便稍稍的放慢了速度。不过尽管如此,马车的速度依然不慢,他们行进的速度,依然还是将近极致。

在寂静中,程大晃明显感觉到了一丝压抑,农家人的健谈是司空见惯的,因此他也终于没有管得住自己,末了,终于还是他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几位,冷吗?车上有麻袋,冷的话,可以盖在身上!”

“好的好的!不冷不冷!”也只是一句简单的应付性的回答。

“这天儿,可够味儿啊,你们要不是遇上我,可真够你们受的!”

“嗯嗯!”——回答得是如此的敷衍与搪塞。

也许是人家心里根本上就不爱说话,毕竟,其中那位戴口罩的人家里有急事,一定是人家心情不好,绝不愿意多言语,自己也就不要再讨人嫌了。于是大晃便也讪讪地闭住了嘴,没有再说什么。

“驾!”

“啪!”

“啪啪!”

大晃又一次狠狠地甩了甩鞭子——

“嘚、嘚、嘚、嘚——”

大红马再一次欢快地跑起来,虽然路面上还残存着薄薄的一层积雪,但是凭借刚刚钉好的新马掌,以及对路况的熟悉,大马车依旧是疾驰不已,一点也没有受到额外的影响,马蹄子落在马路上的声音,也是分外的脆快。西北风吹过来刮在身上,“呼呼”地响,远处的村屯,近处的山丘,树林,早已是光秃秃的田野,都隐藏在一片浓浓的夜色之中,只剩下了起起伏伏的轮廓。只有那远远近近的星星点点的灯火,昭示着这依然是一个人族的世界,昭示着万物生灵依旧存在。

大约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了。除了西北风的呼呼声以及大红马的马蹄声,还有车轮轧在薄薄的白雪覆盖的马路上的“咯吱吱”的噪声外,什么也听不见。

“哼!这罪遭的,简直要冻死了!”

终于,其中一个人大概是经受不住寒冷的侵袭,打着冷战牙齿颤抖着率先开了腔。同时他也终于窸窣地摸索到一条麻袋,盖在了脚踝处。

“坚持坚持吧,就快了。本来一切都安排好好的嘛,谁知道车突然就碰坏了?!也怪我,开得太急,要不然——”

“诶诶,算了算了,别说了啊!”

“哼!”

噢,原来他们有车,不过是没开好,大概是发生了什么碰撞,坏在途中了。坏在哪里了,大晃没有看见,至少在他们上自己的马车的地方肯定没有。大晃明白了,一定是他们的汽车突然发生了碰撞,坏了,他们便一路步行,直到看到自己的马车,才站在了路边请求援助。

那么,难道他们的汽车就扔在那里不要了?难道撞车后的一切繁琐事宜他们就不管了?大晃感到一阵莫名的不解。当然,他也绝对不可能去问。

“不过不管怎么说,咱们,这不还是一切都还顺利么,一切都非常妥当嘛,这就是好,就是成功!虽然车坏了,但是咱们几个都安然无恙,这就是最好最重要的,而且咱们也已经到了这里了!那头,老二的车也已经出来了,他的车一到,咱们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还是刚才用话语自责的那个人,语气异常坚定地说道,似乎是在给另外两个人打着气。

“诶诶,别说了好不好啊——??!”还是那个声音,这次好像变得更加的不满意了,拉长了语调,制止并训斥着另外两个人。

“没事啊,马上到了!”

短暂的沉默。

“哼,想的倒是好,不过,这个时候,就叫人心隔肚皮,老二那种人,能够靠得住?!会不会一听是咱们,尤其一听是我,早就吓得跑得没影了?!哼,谁知道呢,我看差不多!”少顷,还是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又是他再一次的率先开了腔。凭感觉,大晃知道,这一定是那个“黑口罩”。

“不会,老二准能来!我没有和他提你,他不知道的,我就说我有急事用车,他一定会来!毕竟在一块儿搅马勺那么多年,没有我,他就没有现在,我的话,他不可能不听,也不敢不听!我早把他看透了!”

“那还好!真要是掉了底子,咱们算彻底玩完,吹灯拔蜡!”

“都别瞎说了,少说几句吧,坐你们的马车就是了!坚持一下嘛,谁不冷?大家都冷!而且怎么着也比顺着地垄沟满地跑强得多吧?!”

“就是就是!”

“何况,那头老二的车不是也已经出来了吗?我估计再用不了十分钟就能碰上,马上就会什么事也没有了嘛!现在就是稳稳当当坐马车,啥也别瞎说,好不好啊??!”

还是那个声音,再一次的训斥其余两个人。

“哼!”

“黑口罩”便没有再多言语,只是鼻子里又冷冷地哼了一声,其余两个人见“黑口罩”不再吭声了,便也没有再搭腔,马车上再一次陷入到了难耐的沉寂。

他们说的什么,大晃自然是听不明白,他也不可能太去关心那些。不过他只是感觉到,听他们的话语,他们倒不像仅仅是回家探望病危的老太太那样简单。算了,自己只是一个临时帮忙的局外人而已,他们怎么回事一概与自己无关,而且人家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底细都完完全全的和自己和盘托出,自己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当然,自己也绝对不会去打听。自己只要抓紧时间把他们送到段子山就算彻底完事了,然后自己再抓紧时间赶紧去小姨子家帮忙,绝不能耽误自己的正事。

“驾!”

“叭!”清脆的鞭声!

“嘚、嘚、嘚、嘚——”

马蹄子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欢快而节奏鲜明。

“嗡~嗡~嗡~嗡~”

突然,一阵弧线形的异样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过来,这明显是电子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而且明显是警报器发出的报警声!程大晃惊讶地抬头看去,大约就在七八里地开外的地方,足足至少有六七辆红灯闪烁的警车,就在马路上,远远地向着他们这个方向正风驰电掣的开过来,那车顶上的大大小小的警灯都闪烁着刺眼的血红色光芒,在浓浓的夜色中形成了一片迷离飘漫的血色红晕,凄厉的报警声划破了幽幽夜空下的沉寂。尽管那距离还是比较远,但是那尖利的声音依然还是让人感觉心寒胆颤!农村人并不能够很准确地分辨每一种警报声所代表的意义,只知道一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这是消防队要去灭火,还是“120”的救护车去接急症患者,还是警察出动去抓坏人?!

“不好!!!”

大晃的身旁,一个完全是“出离”恐惧的声音在不自觉中颤抖着惊叫了出来——就如同一只刚刚蹿出洞来的老鼠,却在抬头之间猛然撞见了一只眼睛瞪得铜铃一般的张牙舞爪的巨猫,在凶恶异常地流着口水盯着自己!

十几秒钟的难耐的沉寂——空气中瞬间早已是充满了死一般的惊恐至极的气息!

“哎、哎哟——哎哟——”

一阵痛苦的叫声突然传过来,大晃立刻惊讶地扭头看去,原来是他的一个“乘客”,已经在顷刻之间,突然捂着肚子痛苦不堪地匍匐在了车里。

“哟,兄弟,你,你咋啦?”

大晃吃惊地问道,同时伸手就要去拉车闸。

“大哥,千万别停车!”另一个人急切地说道,“他一定是——是阑尾炎犯了,他早就有这个毛病,天一冷就犯,大哥,快、快救命啊!”

“那、那咋办?”程大晃急切地问道,心地善良的他知道,极重的阑尾炎甚至会在瞬间疼死人的!

“咱们别走大马路了,走小路吧,抄近道直奔段子山,到那儿就没事了!”

“还去那里?急病应该去城里大医院啊!应该去皮嶆啊!再说你们不是都有手机吗?赶快打120吧!”

“千万别打!”那名“患者”抬起满是痛苦的脸,龇牙咧嘴地说道,“我忍一忍就、就过去了,再说段子山那里还、还有更急的事,再耽误,老太太可能就、就永远也看不到了,大哥,抄近路吧,走这条路——”他抬手向旁边一指——

程大晃看了看,果然,不远处,就是一条星光下的田间小路,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这样的路其实都是为了收秋的时候给农家院的马车和驴车走的,诚实的大晃并没有去多想,况且现在的情形也没有时间容他去多想,他便顺着马车的前车沿一下跳下来,伸手就去抓大红马挂在车辕上的缰绳,心中就准备着直奔那条田间小路而去,岂料刚才说话的那个“乘客”动作居然比他还要快得多,早已经两个灵巧的前蹿便来到了大红马跟前,一伸手便径直抓住了大红马的笼头,牵着大红马就离开了柏油路,下了斜坡,径直走上了这条幽僻至极的田间小路。

大晃只好轻轻地拉着缰绳走在旁边,紧紧的跟随着。

四周围是死一般的黑暗与寂静。他们仿佛走进了一座莽苍苍的古墓之中,越向前走越黑,越往田地深处走便越感觉压抑。

一丝恐怖,已经在悄无声息之中,幽幽地在大晃的心头升上来,并迅速包裹了他的全身。后悔的感觉,已经牢牢地抓住了他!

然而,他知道,现在,此情此景,一切,已经由不得自己!!

一前一后,两个人走在田间路上,其余两个人依旧坐在马车上,马车的车轮不时的轧在田埂上,疙疙荡荡的,颠簸的厉害——这路本来就只能勉勉强强的容许一辆马车通过去,现在又是黑天,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自然,轧在田埂上实在是难以避免。但即便如此,马车依然是在尽可能的走得更快。

“嗡~嗡~嗡~嗡~”

他们下到田野里面至多也就是几分钟,走入田地深处大概也就是千八百米的样子,大马路上,一长串的大大小小的警车便呼啸着狂奔而去了,充斥耳鼓的警报声在由远及近达到峰值后,终于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到最后彻底的听不见了,警车也终于一点点的、到最后完完全全的隐匿在黑暗之中,看不见了。

“嗯——”

马车上,“乘客”们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个个几乎都瘫软在了那里,连那个牵马的“乘客”也一个劲的喘着粗气,一把撒开了马笼头,逃过一劫而死后重生般地哼唷起来,他一点点的顺着前车沿儿爬上了马车,一下便一滩烂泥般的斜靠在了那里。而那个一直斜倚在车帮儿上始终没有做声的“黑口罩”,则在极度惊恐之中不停地用衣袖擦着额头——尽管寒风凛冽,他,却已经在刹那之间就冒出了一头厚密的冷汗,而且早已经滴滴答答的流到了马车上!

“停车,我打个电话!”

马车上,刚才还痛苦难当的那位阑尾炎“患者”,似乎顷刻之间便彻底的全好了,他一下子坐起来,并无任何的病态,他麻利地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块豪华版的大屏幕手机,荧光屏的灯光瞬间照亮了他线梭一般的尖尖的长脸。他熟练地拨出了一长串数字,一边拨还一边轻声地骂道:“奶奶的,哼,该死的老二,跑哪去了,到现在还没到,害得老子差点死了!等见了面,老子扒你的皮,混账的东西……”

马车已经停下来了,只有大晃还站在路边,不知所措地牢牢地牵着大红马的缰绳,木讷地看着车上的几个人。

“……喂,老二啊?到哪了?……什么?还有多远?笨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们这儿快要冻死了!!……你快点好不好啊?!……没有,我们没走着,在马车上呢!对,马车上……什么?!嗯,对对对,没错没错,就是这条路,你快点开,我们的马车迎着你往前走,你看到马车就打电话,那就是我们!嗯,好好!嗯嗯……”

“回大路上去吧,”他收起了电话,轻轻甩了一下脑袋,说道,“老二说,他的车离这里只有几里路了,马上就到,他跑了一段岔路,怪不得,要不早该到了!该死,差点害死我们!回大路上去吧,来接咱们的汽车马上就到了。”

任凭庄稼人再实在,大晃也当然的明白——他们刚才这一“出”实则就是为了紧急逃避开警车而已——难道,他们是坏人?!难道,自己在无意之中帮了坏人的忙?!——天!!!可是事到现在,已经由不得大晃了,好在他们也马上就要离开自己的马车了,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他们一离开自己的马车,自己就权当这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黑灯瞎火的,肯定也不会有任何人晓得这一切。好了,就按他们说的办吧!况且,这也是眼下为了自己的安全,为了自身,所必须的而迫不得已的这样去做的!

“叭!”

“呼呼呼——”

是高级防风打火机打着的声音,一团光亮已经瞬间在大晃的身后亮了起来,刚才打电话的那位已经掏出了一支长长的香烟,他并没有对别人做出任何的谦让,只是兀自地放进嘴里点着了,狠劲地嘬了一口,一股特殊的带有昙露香的浓浓的烟草味便悠悠地在暗夜之中弥散了开来。

这种香味儿,是大晃这一辈子也没有闻到过的。他知道,对方嘴里的香烟,一定是某一种极为罕见的品牌,而绝非普通百姓能够见到的,更遑论抽到嘴里!而这也更证明了,马车上的这几个人,绝非是普普通通之辈。

暗夜之下,依旧是没有人说话。车上,似乎几个人都在盯着大晃。尽管大晃并没有回头,又是在浓浓夜色下,但是他也依然感觉到,身后,一定是目光如炬。

“驾!”

“驾驾!”

“喔喔——,吁吁——”

大晃狠劲地甩着鞭子吆喝着,一只手牵着大红马的笼头,在田野之中费力地转了一个圈,马车终于调了个头,再次向着柏油路方向走来。几分钟的颠颠簸簸后,马车终于又艰难地回到了柏油路上。

“叭!”

“叭!叭!”

“驾!”

——刚刚登上平整的柏油路,程大晃便再次发狠一般地甩动起了马鞭,大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向前疾驰起来。现在的大晃,已经没有心思再说一句话了,他,只是巴望着自己能够早一点到达段子山,或是早点遇到他们所说的汽车,好早一点让他们离开自己,离开自己的马车。偶尔有大汽车小轿车从他们的身边开过去,但是,那个“乘客”的电话却一直也没有响起来。

暗夜之中又跑了一段路,程大晃估计,这里离开段子山应该已经只有不到几里路了。

“铃——”

终于,手机的铃音总算是响起来了,似乎车上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也包括车把式程大晃。道路的另一侧,一辆已经稍稍开过去的小汽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雪亮的车灯清晰地照见了前面的道路和树木。

“吁——”

大晃终于再次下达了“刹车”的命令,狠狠地扳住了车闸。

“是老二!”车上的几个人都高兴地叫了起来,电话还在响着,但是他们并没有接,而只是一个个的都从马车上跳下来,冲着小汽车一个劲地摆手。

“老二——”

还有人高喊着。

小汽车掉头过来了,停在了马车的旁边。果然,这就是来接他们的汽车。

“大哥,我们的车来了,谢谢你啊!”

只有“阑尾炎”还算客气,真真假假地说道。

“嗯嗯!”

大晃只是机械地应答着,松开了自己马车的车闸。

“你怎么才到啊,差点出事!!笨蛋!你差点害死我们!”

似乎还是有人非常不满地抱怨了一句,三个人便都急匆匆地钻进了汽车,汽车的车灯猛地闪亮了一下,几米的起步缓冲后,然后便瞬间加速,“嗖”地一声,向着前面开下去了。

望着那对儿车尾灯终于渐渐地隐匿在黑暗之中不见了,大晃一边擦着满脑袋的冷汗,一边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仿佛卸掉了千斤重担一样,感到了一阵由衷的轻松。

他感到后背软黏黏湿漉漉的难受——很明显,那里早已经被汗水溻透了,而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

现在,自己只需要再去办自己的事情就是了。顺原路回去自然是极不明智的,段子山就在眼前了,先到那里,然后拐个小弯直奔三里铺,对这里极其熟悉的大晃当然会这样做。尽管耽误了一段时间,但是他相信影响并不大,刚才这一切,就当都不存在,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是了。只要大红马再快跑一段,就能顺利而及时地到达小姨子家。大红马啊,老伙计,你再辛苦一下,帮着我早一点离开这里,早一点摆脱这恐怖的黑夜吧!

“驾!”

程大晃高声吆喝着,同时狠劲地甩起了鞭子。

“啪!”

清脆的鞭声再次响起,大马车便再次疾驰起来。

“咯吱吱吱——”

清脆的破雪声,再次绵延不绝地传进了程大晃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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