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不是棋子，那这死亡，是你所预料的吗？”

“不是。”

苍白的解释毫无意义，与少昊而言，他绝不相信一个真心待她的人，会愿意与她生死两隔；

至少，少昊绝不会让女娲经历此等苦难。

这盘棋继续下着，可他二人的心思却都不在棋上。

少昊想不通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按说伏羲在六界游荡不息，也不干预灵界之事，这潇洒自由，已有千万余年，怎么就突然之间造就了魔犼之乱？

“雨绮一死，这六界的动荡一时难以平灭，凌霄殿被毁，天庭惨遭重创，六界制力失衡，战火无休。”

“......”

伏羲只当充耳不闻，这天地之间早就叫他们给弄的乌烟瘴气，既是如此，再乱一点又有何妨？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还是云游六界吗？还是以其他的身份，在六界现身？”

“再说吧，现在局势如此乱。”

“我累了......”

“嗯？”

这话听得伏羲一惊，累？

他在上古时期不眠不休打上无数场生死之战的时候都未曾说过一个累字，怎么在这一刻会念叨起累来？

少昊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抬袖将五指置于面具之上，犹豫了片刻，终是取将下来，摆在这桌面上，他抬眸再望一眼天地之间，喃喃而言，：

“你说，如果我出现在她面前，她还会认得出吗？”

“这？问的是小侄女？”

“嗯。”

“应该会吧......不过你面具戴的太久，我都快忘了你长的什么样子，更何况是下了轮回的小侄女，很难说哦。”

伏羲泼上一顿冷水，不过语气中，更多的是对此刻的少昊的疑虑，询问道，：

“你这是要？”

去下界寻她吗？！

这话可不敢说完，伏羲自己也没想清楚，是想听到少昊肯定的回答呢？还是想听到其他的答案；

少昊手抚摸着这片面具，清润的触感就如同那丫头的皮肤，细滑可人，：

“我想她了，我累了。”

“动了情？”

“是动了念想，往日她在，这天地之间我无牵无挂，无喜无忧，与她一起，在云上一角，共享万物；”

“你现在下凡的话，也未必能找到她吧？”

“我想念她在身边的日子，无喜无忧，无牵无挂。”

他垂下眼眸，一张一合眼里全是那张寂静的脸，就坐在身边，抬头看着自己，水润的眼中也是无喜无忧，宛如镜影。

往日里的无牵无挂，不过就是她在身边罢了；

待她下了轮回，一时之间见不着踪影，就总是会记挂，记挂她清澈的眼瞳，记挂她不会笑的模样，记挂她冷冰冰的语气，也如自己一般，似寒霜至，不着温度。

伏羲看他一心向往，瞬间也无话可说，只是忧心，问，：

“你要是真下了凡尘，女娲怎么办？这天宫怎么办？六界怎么办？”

“我想入凡尘，可这世间好乱，我只是累了，不代表我要逃避，不代表我就要如你，如女娲那般肆耍性子，能潇洒的离开不管不顾。”

“那......”

伏羲一时噎住。

搞了半天这人不去凡尘！那还在这一个劲的忧伤个什么劲？真要是动了念想，那入了轮回随她去罢，怎会如此孤苦。

少昊抬眼看他，却是如临战场般的肃穆，问，：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

他装一波无辜，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只是和蔼的笑着，挑开的眉像是在乖巧的听大哥训话的样子。

“复生魔犼，以死相护，全身而退，任其毁灭，这不像是一个当哥哥的作风；”

“你别忘了她是因你而死，我不配做她的哥哥，难道你就配吗？！”

“至少我从不算计与她。”

“那我又算计了她什么？”

“......”

他抵死不认，少昊也拿他没辙，只能倍感惋惜，无言以对。

“你久居高天之上，怕是看不见吧！那四海以妖当道，灵兽无存，那大陆以魔为首，诛其生灵，更有西天在上，凌霄互通，他们早就把这属于你的六界，闹的是千疮百孔！”

“我能看见。”

“你真的能看见吗？你见过失去自己孩子的母亲在眼前啼哭咳血吗？你听过那失去至亲的孩童在撕心呐喊吗？你有亲眼见过，妖魔以人为食，剥皮抽筋，晒做干粮的血腥景象吗？！”

“我能看见。”

“是吗？那你为何不作为？任其六界狼藉，你又有何资格，做这六界的帝主？”

他声声责骂，怒气滔天，震的桌上的黑白棋子都在打颤，但在少昊面前，却不成气候。

那人只是将手中摸了许久的骨玉面具继续带上，正眼瞧他，问道，：

“原是因为如此，你才令魔犼复生，欲逼我让位？”

“逼你让位？你为帝不行天道，你视六界生灵不顾，任由灵山当道，女娲受气，如此的天帝之位，你可曾坐的安稳？！”

“伏羲，你忘了，我不是帝了，现在的六界，各有其主。”

“是吗？那你何来我逼你让位一说？！即便是魔犼再世，她也不过是再生魔界，亦为六界一员，你既不在六界，怎能插手他们的战斗！少昊，你敢说你当真让出了帝位！”

他怎么可能让出了六界之主的位子，当魔犼打上天宫的时候，他依旧是站在天宫之上御敌，守卫着他自己当年创下的一界；

如他当真让了位，那六界之中的纷争，领域之间的互相厮杀，岂能再插手相助！？

少昊所谓的退位，不过就是高高挂起当了太上皇，六界随玉帝去管理，再乱又如何，谁也别想动他的天宫，别想能扰乱他的天界。

即便是过去千万年，他还是如此自私自欲，自己要站在九天之上，而将众生都踩在脚下。

听着伏羲对自己的声声讨伐，少昊只是轻唇一笑，感慨万千，说道，：

“既是如此，那你便去做吧，当你再打上这天宫的时候，若众神以你为帝，那你自是帝，而我，无需理会。”

“你什么意思？”

“我累了，需要睡个长觉，我的白帝宫依旧是在这，若你想来，大门自开，若你看着碍眼，它也从不招扬。”

“......”

“只是，我不能走，这座天宫可以易主，但我的少昊殿，绝不允许他人踏足。”

话落，他二人眼前的棋局以散。

既然伏羲说是为了六界苍生，才要逼他让位，那少昊也无话可说，只能由着他去；

当灵界再打上天宫的时候，少昊可以不再出面干涉六界之事，但这座空落落的庭院，是少昊要守护的唯一的地方，绝不允许被任何污秽感染。

他要以这六界唯一的净土，等待那个心无尘埃的人归来。

......

破碎的凌霄殿上，玉帝正与其他神族清兵点将，欲重建天宫辉煌。

魔犼这一战，打的是六界皆知，天庭是损失惨重，但灵山却依旧保留着实力，如来与座下佛陀，个个都大摇大摆前来看玉帝的笑话。

这正熙熙攘攘着，恍如闹市之景，可那远处的天际，一个孤独的身影，肩上扛着长棍，慢步悠哉的又走了过来。

众人看清之后，皆是脸露难色，感慨这猴子怎么是个打不死的主，一次又一次的往凌霄殿上闯，弄得他们郁结难开。

不过，现在魔犼已死，就剩他一个，玉帝跟如来都有联手灭他的念头，且是个个心怀鬼胎罢了；

若是孙悟空能杀了其中一个，那也是了了另一个的心腹大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