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可不可怕？

当然可怕。

你可以杀死一个人，却无法杀死一具僵尸。

僵尸本就是死的。

就算你把他击倒，他也还是死的。

前后并没有分别。

僵尸本就没有生命，当然也就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就不会有恐惧。

人呢？

人有感情，也有恐惧。

人有生命，人会死亡。

少女已全神戒备，似乎随时准备发出致命的一击，冷丰自然看在眼里，却微笑着道：“你怎么不笑了？”

少女道：“我笑不出！”

冷丰道：“为什么笑不出？”

少女道：“我当然笑不出！如果你的债主追到门口向你讨债，你能不能笑得出？”

冷丰道：“我也笑不出！”

“僵尸”行至少女的跟前，似乎并没有拔剑的意思，只是轻轻的将包袱摆在酒桌上，抓着包袱手一松，包袱的四个角滑落下来，一股血腥味迅速向四周扩散。宾客们都已看清楚包袱里的东西，分明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酒馆儿里的宾客，有的已经在结账，店小二已经跑去了后堂，向店主禀报。

冷丰仍在喝酒，既没有看“僵尸”，也没有看人头，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毫无关系，他甚至懒得关心，他的眼中似乎只有酒。尽管如此，冷丰还是认清了这颗头，就在片刻之前这颗头还跟他的身子在一起，他的主人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死，也一定没有想到在他死后，他的头会被拿来这里。

冷丰望着少女道：“看来你的债似乎不小？”

少女冷冷的道：“是不小！”

冷丰道：“你打算怎么还呢？”

少女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冷丰道：“每个人的生命是否只有一次？”

少女道：“是的！”

冷丰道：“你若还了别人，岂非自己也活不成了？”

少女道：“自然是的！”

冷丰道：“但你还是要还他一条命？”

少女道：“是的！”

冷丰道：“实在是有趣！却不知你如何还有第二条命？”

少女道：“我当然还有第二条命？”

冷丰道：“谁的命？”

少女道：“他的命！”少女的瞳孔已在收缩。

冷丰道：“你欠得怎会是他的命？”

少女道：“他若活着，我是否应该还他一条命？”

冷丰道：“是的！”

少女道：“他若死了，我的账是否也已经还清了？”

冷丰道：“债主既然不在了，债务自然也就不在了。”

少女道：“你赞不赞成？”

冷丰道：“我当然赞成！欠债还债天经地义。”

冷丰和少女似乎并未将“僵尸”放在眼里，而“僵尸”似乎也并不在意他们，但此时“僵尸”却开口说了话：“你还可以有别的方法还债！”

“僵尸”的话少女自然是听得懂的，你既可以为了还债而杀人，别人当然也可以为了讨债而杀人。

“阁下是否准备趟这浑水？”“僵尸”布满血丝的眼睛虽然盯着少女，话却很显然是对冷丰说的。

“认识我的人都说我这个人比较爱干净。”冷丰笑道。

“僵尸”道：“这无疑是个很好的习惯，阁下既然爱干净，就最好离开这里，免得被鲜血弄脏了衣衫！”

冷丰道：“这个建议好像很不错！”

“僵尸”道：“能够活命的建议通常都很不错！”

冷丰已不再说话，起身向门口走去。

少女站起身道：“等一等！”声音已不像刚才般冰冷，“你真的要走？”

冷丰苦笑道：“你看他有没有打算留下我？”

少女道：“没有！”

冷丰道：“我岂非只有一个选择？”

少女道：“你似乎不像是胆小的人？”

冷丰道：“可我一向很爱惜自己！”

少女对“僵尸”道：“你对他有顾虑？”

“僵尸”道：“不管什么样的决斗，多一个人总是有些挤的！”

“妙！妙！实在是妙！”冷丰并没有停留，已将要踏出门口，少女望着冷丰的背影，似失望，又似惋惜。

“僵尸”一直望着冷丰走出门口，下了楼去，才望向少女道：“你可知道你杀得是什么人？”

少女道：“武林中使用五毒梅花针的人本就不多。”

“僵尸”道：“能够同时发出三支针的就更少！”

少女道：“是！”

“僵尸”道：“你却杀了他！”

少女道：“他本就该死！”

“你呢？”“僵尸”的眼睛已在膨胀，血丝更红了，简直像两颗“血珠”悬在那里，随时可能夺眶而出，迸射到少女的身上。

“如果你能杀得了我，不妨出手！”少女已握住手中剑。

“僵尸”也已握剑在手。双方的目光全都注视在对方的剑上。未出鞘的剑总是显得十分诡异，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剑是什么样子，但他们都清楚若想知道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你好像很能等？”“僵尸”道。

“不能等的人都活得不太久！”少女道。

“你莫要忘了，你是个女人！女人总是不如男人能等的，女人的体质本就比男人弱。”“僵尸”死死的盯着少女，似乎在寻找她身体的破绽。

“这你就错了！要知道女人也有很多种！”少女嘴里说着，姿态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你是哪一种？”“僵尸”的剑在手中变换了个姿势，似乎在试探，却被少女识破，变换了个身形，“僵尸”的诡计落空。

“能要你命的那种！”少女一边变换身形，一边寻找出手的机会。

外面已刮起了风，空气的旋转好像哨子发出的声音，诡异刺耳。这种时候，这种声音，听起来更让人感到冬天的寒意。风中夹杂着血腥气，是酒桌上的人头发出来的。

这种天气是江湖人最喜欢的，因为在这样的天气里，无论是杀或被杀，血都一样凝结的比较快。

寒风吹进酒馆儿的时候，少女打了个寒颤，与此同时，“僵尸”的剑已出鞘，石破天惊的一剑毒蛇般的刺向了少女，“僵尸”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一个令少女分心的机会，只要少女的精神一松懈，他便有取胜的把握，谁也想不到“僵尸”的出手竟能如此之快，眨眼间已到了少女的咽喉。就在接近少女喉咙的一刹那，剑光突然停滞，森严的剑气如石沉大海，“僵尸”的脸已扭曲，他的剑已落空，落空往往意味着死亡。

不知何时，“僵尸”的脖颈竟然被架上了一柄剑，他终于见到了这柄剑的剑身，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接近死亡？是否意味着他已不得不为此付出代价？

“你败了！”少女道。

“你现在仍可以刺，我也会刺。”“僵尸”话音未落，手中剑已向少女刺去。少女着实没有想到“僵尸”还会出手，只得猛向后一撤身，避过剑的锋芒，惊魂甫定，反手挥出一剑斜削“僵尸”握剑的手腕，“僵尸”慌忙回剑却是不及，只得弃剑自保。

一个人只有有感情，有生命才能使出灵动的剑法，如果给一个死人用剑，剑也会是死的，没有生命的。“僵尸”无疑已经败了，他却在笑，“僵尸”竟然也会笑？只是“僵尸”的笑充满了诡异，他的笑并不比哭好看多少。

少女略有些疑惑的望着“僵尸”，“僵尸”手中已无剑，无剑的手已没有杀气，少女已大获全胜。

无论多谦虚的人，总难免会有骄傲的时候，少女也不例外，无论她有多冷漠，毕竟她只是个少女，无论她多有心计，她还是会有疏忽的时候，她万万没有想到此刻已有一柄剑，一柄和僵尸同样的剑，正刺向她的后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