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少庆的大队如戏班子一样招摇的进驻了太原城，甚或他还要求种家兄弟把随园捣腾出来让给自己住，原因就是住不惯太原那些古板的大宅子！若不是随园门口那块当年由周敦颐亲自提笔泼墨的匾额让其望而却步，只怕向来忠心不二的种师中他们还真的没法阻止祖上基业被这阉人践踏。.即便如此，太原城的城守府还是受到了这些人的践踏。
“老三，这些人真是混蛋，只怕任由他们这么搞下去，太原城根本不要敌人来抢，直接就败在了他们手里！”种师中一边怒吼，随手将手边的茶几震了个粉碎。
种师闵没有劝说什么，因为他现在心里不比种师中好受。
“现在不单是我们，就连城里任何一个百姓都知道来得是些怎样的杂碎！皇上为什么要把他们派过来？”种师中怒气未消，右手不自觉的握到了剑柄之上。
楼夕鸿闻言默默的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的秋菊出神。
窗口透下来的光线映照在其身上，赫然没有看到一丝影子！
种师闵察觉到了什么，朝楼夕鸿轻言问道“楼老，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楼夕鸿长叹道“这应该不是皇上的意思。”
“嗯！？”种师中瞪大了双眼，愕然的看着楼夕鸿“可是监军的委派是朝廷亲自发出的，若不是皇上点头，有谁敢这么做？”
楼夕鸿道“两位和师道一样常年在外驻守，对于朝廷内的关系不是那么明了，所以才会有这么一问。想太祖依靠陈桥兵变一跃翻身坐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对于在外将士都不免心存猜疑，始有我朝‘重文轻武’之举。”
种师中和种师闵颔首聆听，这段历史大家都知道，楼夕鸿的重点应该不在此处。
“但是两位不知道的是，在汴梁城内也不是铁板一块，除开你们所在武将系统，还有宫内的宦官派系、太学府所在的清流派系、朝堂之上的老臣派系，以及隐蔽在暗处的武林势力。各派利益取舍不同，选择的方向也不尽相同，有的甚或达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偏偏这些派系的人物遍及我大宋各个紧要机关，影响着皇上的决策。所以有的时候即便是皇上不愿意，也不得不向他们一些人妥协。”
“嗯”种师闵不愧是种家智囊，楼夕鸿的话虽然模模糊糊，但是他已经听出的一些内容“楼老可否详细点说？”
楼夕鸿淡淡一笑，转身坐回椅子里“这就要谈及各派系的关系了。所谓派系，其实就是利益相近的某些人总称，与当年神宗及英宗时期的‘党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们虽然在意见上统一，当时却并没有把身份栓死，情况有变的话，阵营也极可能改变。宦官派系在各派系中其实势力最差，因为他们既没有兵权，也不具备参与朝廷决策的身份。”
“可是……”种师中刚想要说什么，就被种师闵挥手阻止了。
楼夕鸿看了看种师中“我知道两位可能会疑惑，因为童贯就曾经主持过北伐的大军。这一点，其实就是我后面要说的了，太监虽然身份是个缺陷，但是他们大部分都是伺候着宫中皇族，在关系上甚或较之一些外戚还要亲，所以他们没有外部的权利，却可以从皇族甚或是皇上手中攫取到比别人更大的权利！这也是为什么监军大都是太监的原因。”
“清流派系对于两位可能害处最小，因为他们这些死读书的酸儒虽然最喜欢无理取闹，但是若要他们卑膝媚颜于金人的统治之下，只怕比杀掉他们更难受。不过，他们这些人却很会挑动百姓的情绪，即便是皇上，有时也不得不有所顾虑。只要他们的方向有点问题，对社稷造成的伤害不必宦官小！”
“老臣派系多是文吏，没有经过战事的他们基本上都是主和的，而现在驻守各地的州府守将十之**都是他们的门生，所以他们的意见也就代表了各州府的意见。”
“最后就是武林方面的势力了。虽然从基本上来说，武林影响不到朝廷，可是有时候也有例外，就比如金国的帝师都烈倾城。”
种师闵点头道“也就是说，皇上是受到了朝廷内主和派势力的要挟，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楼夕鸿叹道“没错，要知道监军这个规矩是太祖定下来的，皇上即便不愿意，也没法改变。”
“报，城北三十里出现敌人的骑兵！”
就在种师闵还欲深挖个中缘由的时候，军报官径直而入。
“什么？”种师闵眉头深锁“这么快？”
种师中起身怒道“他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等那个太监进了城才来！”
种师闵闻言浑身一震，望向了楼夕鸿，发现楼夕鸿面色严肃的朝其点了点头。
种师闵眼中精光一闪“要来的总是避不过，卫少庆那些人就交给您了。”
楼夕鸿抚须轻笑“只要太原城无恙，我保证这些小兔崽子翻腾不出我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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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楼夕鸿保证的那样，金军攻城的两天内，卫少庆和他那一大班子人也许是对虎狼般的金军心存畏惧，竟然龟缩在城守府内没有出外半步，这也让种师中和种师闵放心不少。
“娘的，又走了？”种师中拔出插在甲胄上的箭矢，无奈看着潮水一样退却的金军，言语中满是不解。
种师闵抹掉脸上的灰尘，眼神中也是疑惑“似乎是准备不足，粘没喝的这支大军竟然没有几座井阑，投石机也少得可怜，两天内丢在城下的尸体恐怕抵得上我们损失的五倍了！这，这与他的性格不符啊！？”
“而且”种师中道“他的出现时机不是很正常，若是一步一步的打过来，少说也要到明天才可能赶到太原，而他竟然早了三天！”
“难道！？”种家昆仲眼中俱都闪出惊喜“他竟然是绕城而下的？”
“很有可能！”种师中越说越觉得情况属实“不然无法解释他的出现时间。大同府和太原相隔数百里，中间大小关口不下十个，若是他一步步打下来，我们绝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而且若是他一个个来打，只怕要面对张叔夜和姚古的截击，这对他们的补给很是不利，所以……”
“所以”种师闵接着他的话说“粘没喝就绕开了中间的城镇，直接包围太原。因为只要肃清了太原的守军，其他那些散兵游勇根本不足顾虑！”
情况出现转机，种家兄弟喜悦异常。但，若是陆登在这里，一定会警告他们，粘没喝绝对不是蠢材，而且“苍狼”兀朮也随大军南下了，这个惊才绝艳的王子向来都是个稳当的主儿，怎么会让粘没喝犯这种错误？更可怕的是，跟着他们过来的还有被大宋武林谕之为“魔王”的绝世刀手——“灭刀”都烈倾城！决定一场胜负，他已足矣！
“不如你留在城里，我带五千人去确定一下？”
种师中摩拳擦掌，眼中满是对胜利的渴望。
听到种师中的话，种师闵顿时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这才记起战前种师道的留言，“不战即是胜利”！
“不，现在形势尚未明朗，我们还是谨慎点好。”
种师中苦笑出声，他也不敢忤逆大哥的命令。
“看，敌人退兵了！”正当种师中还在遗憾的时候，种师闵的副官惊叫起来，城头的士兵立马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不过两天，不过牺牲了千余人，就逼退了金国不可一世的“妖狼”粘没喝，这如何不让人高兴？
多久了？自从“海上之盟”谈崩以来，大宋已经久未品尝胜利的滋味，这一战令人热血沸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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