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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红尘之妃倾天下》第三章 南北客聚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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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祁文熠的身影逐渐消失,兰沁望了望安阳城的城门,然后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没入林间小道不久,突又被人提了起来。她此时无疑是生着闷气的,自己竟如此之弱。

兰沁转头,看见是谷中教自己功夫的钟离家长老,未及开口,便听见那老头儿说:“什么都别问,将来你会明白的”。

不久之后,江湖便传出,凤大煞神将凤阳令暗卫给了一位从自己手中逃得一命的过路女子之言,兰沁知道,此举是为了不让人知道钟离与凤祁有牵,尽管此刻她已掩了钟离之姓,然仍旧不得不防。现在想想,恐怕大哥当真与他做了某种交易,才让他有此行为吧,可见许多事真真假假,总是不能断言的。

连当时一十三岁的兰沁都怀疑这位凤祁公子是否真的脑子不正常,或不能人道,当今圣上当然是不可能轻信的,更是百般试探。

他广招天下名医,竟比当年西宫太后,即自己的母妃患病之时还要上心,然而各位医者所言几乎无异。终于,这位皇帝陛下不再纠结凤祁文熠脑子是否正常,却又开始在其子嗣方面折腾,不管是催情的药物,还是环肥燕瘦的女子,皇帝大人觉得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从未这般心累过,可结果却引得凤大煞神的杀戮一次重过一次,甚至他府内连一个喘气的女子都留不得。

事后,这位已然恢复正常的凤祁大公子觉得自己有愧于皇帝陛下的关心,听闻皇帝喜作画,于是乎隔三差五进宫送些名画,陪他老人家聊聊技法,偶尔也作作画,这原本是好事。然,凤祁大公子周身煞气实在太重,却又只钟意玄色衣衫,且时常冷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五里开外都能感觉到他释放的嗖嗖冷气。偏偏他本人全无自觉,以为自己虽面冷但心到底是向善的,丝毫没有注意到与他刻意拉开偌大距离,得时时提防他疯病发作的皇帝陛下有多辛苦。

还没等凤祁文熠二十岁,皇帝陛下已然很是忍受不得了,旁敲侧击他可以提前回族,而这位凤祁大公子一点儿也不上道,直拖到其二十岁,才被安阳上下欢送出京。自那以后,江湖上再很少有他的消息。

“以毒养身也好,以仇养命也罢,你总如此决绝。”沉默良久,素和容青望着兰沁道,他看向兰沁的眼神里总含了太多情绪,怜惜、无何奈何、悲伤。

“沁儿不是给了表哥解药吗?”,兰沁讨好一笑,道“何况沁儿讨厌山雾弥漫之景,也想撕开它的真面目。”

“……你还有穆轩,还有……我,终究放不下吗?”

“表哥当知沁儿,只表哥虽才名在外,却向来闲云野鹤,实不该趟此浑水。”。

“容青素来随性,只有愿与不愿,何来该与不该”。

这是兰沁与钟离容青第三次对话结束时所述含义,只表达方式各异罢了。

第一次,兰沁:“不用你管”,素和容青:“我是你表哥”;

第二次,兰沁:“你能不能别再管我”,素和容青:“……”;

这是第三次,他的答复更强硬。

有些糟糕,尽管兰沁不愿,但她仍然察觉,自己选的条路上很多东西,她深感无能为力。“素和容青的确不能再被自己牵扯着向前了”,兰沁想道,此次烦他去查这两枚调令或许也是好的。

马车缓缓驶过通向安阳城的大道,兰沁透过帘子缝隙望了眼远方杂草丛生内偶尔晃动的竹子,淡笑着接过素和容青递来的茶杯。

竹林木屋内。

“无一兄这处竹林倒与别家不同,郁郁苍苍,重重叠叠,呈野生于深山幽谷之象”,竹屋窗边的玄色广陵长衫男子转头向正在捣药的棉布青衣男子有些揶揄道。

被称作无一兄的男子便是江湖鼎鼎有名的玉面神医南容无一,本名宫无一,传为有北宫之称的宫家所收养子嗣。其有名不仅是与当年毒医谷谷主齐名的医术,另有其怪癖的性格。能分文不取为路边行乞之人疗治,能施药施粥于饥困之人,而得神医菩萨之名。也能因看你不上眼,甭管多少黄白之物置于他眼前,也能眼睁睁任你死在他面前而毫无动作被下追杀令。虽风姿特秀,面若冠玉,但那双幽深黑沉的眼眸里却让他总散发着让人无法亲近的淡漠与疏离,为此,空桐濯雅曾评价其毫无医者之姿。

“在下一届穷大夫,不过寻一处避身,寒舍自不能与贵寓相较”,棉布青衣男子眼波微漾,捣药的动作并未停顿。

“穷大夫?濯逸可听说无一兄此次来京是受礼部尚书钟离子尹之托,为其嫡长子治病,仅这相请便是五千两黄金。”自称濯逸的便是有南空之称的空家嫡长子空桐濯逸,本名空逸,现为户部侍郎。其身姿英挺,乌发如缎,面部如雕刻般棱角分明,一双剑眉下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极是多情,但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睿智却让人不敢小觑,这样的男子最是让人欲罢不能,但兰沁却说,上天倒真给了他一副伪君子的好皮囊。

“濯逸兄倒是消息灵通”,南容无一似是随口而出。

“她可知?”

“……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

“她善毒,你善医,我倒是期待谁更甚一筹”。

“……濯逸兄期待谁更甚一筹?”

“你”。

“濯逸兄倒是心仁”。

“心仁?”

“对于生不如死的人,若能一死何尝不是解脱”。

“她所剩时日无多了吧”。

“除了她那位找死没成的表哥,濯逸兄可见过有人进得她身?”

“你”。

“……五年前,尚余十五年性命。自以毒养身,便不知了。如今,急走凤阳这步棋,怕是……”。

“凤阳这步棋,怕是会牵扯更多,那钟离两位公子与凤祁大公子一个比一个难猜,事情恐怕不如传闻中简单”,空桐濯逸道。

“他们与我们总无威胁”,南容无一道。

“她的身体,你宫家长老也无可奈何?”

“……”,南容无一依旧在捣药。

“……我们竟已等了五年”。

“她并不似你我等得起”。

“……竟不知无一兄待她竟如此上心”。

“……四大宗族表世里,四大世家未能尽亡,不乏钟离提醒之故,此恩无一不敢忘”。

“……果真只是恩?”空桐濯逸的眼神里带着些揶揄的笑意。

“……”,南容无一并未接话。

“一恩圈数家,不愧钟离之名。只可惜他们筹谋十几年,自己竟未能脱身”,空桐濯逸望向窗外竹林道。

“钟离当年盛景,南宫、素和尚不能与之相较,加之有心人恶意宣扬,岂不知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当今那位怎容他全身而退,未进一步相迫已属留有余地,若是如此,各大世家表世里这些人怕是一个也保不住。况钟离大人实属罕见忠君之人。”

“……忠君,也得遇可忠之君方好?

本朝建制不足一百余年,第一代是打天下,第二代治天下,当今这位却是急进,倒底伤了忠君之人一腔热血。虽说现如今朝臣被大换血,新晋家族如雨后春笋,但这几大世家哪家没几个长老,那些长老岂止是长了胡子的长度,他换的什么血,终将长成什么模样,怕是到底会让当今那位防不胜防。”

“当年六大世家与皇室一纸盟约,如今表世里世家的死活,隐世里宗族还真只能睁眼看着。”南容无一道。

“不过时间罢了,只可惜当年我们师从希古先生的盛景,再也不堪回首。……那两位公子才华连当今太子并几位皇子都不曾祈及,若还在,定当必是另一番风流盛景。”空桐濯逸晃了晃手中茶杯,杯中一轮明月也随之而动。

“……你来找我是想谈论往事?”南容无一面容依旧平静,可他捏在袖子里的手却出卖了他。

“岂会,看到此景,忆起钟离大公子院落里的那些竹子,一时感叹罢了”。

“……今年江湖英豪大会朝中动作如何”。

“较往年招揽动作更甚,当今这位可是以求贤若渴、广纳天下英豪被颂”。

“……哼,对不足成威胁,且言听计从者,他当然要广纳。不若,将来如何与六大家族相抗”。

“六大家族根基甚深,不止大启,在他国也不容小觑。但为相互牵制,七百年前便有若争帝位可合而诛之之约,且每朝建国,六大家族无不倾力助之,却是每朝均不能幸免功成而杀功臣之情形。是以近代各大家族皆渐隐,只危难之际出手,在朝辅佐者仅多是族中嫡脉一两子及其他易名之人,何曾想过与他相抗,如此,尚是不能被容。

当今这位无大德,以小惠,若照如此胸襟气量,我大启怕是国危民危”。

“当年在代北学府时,钟离大公子与濯逸兄为太子伴读,不知此人如何?”

“虽不及钟离大公子出色,但也不俗。心胸气量倒是不同于当今这位帝王,只是七月之祸后便沉寂不出,不理朝政已久,今已不知若何”。

“先生曾赞,那批学子可造一个繁华盛世,如今却是所剩无几……”,这次叹息的却是南容无一。

“……”

月色皎皎,暗影浮浮。两人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极是不经心,可眼神里的落寞却掩也掩不住。

偶尔一阵风过,窗外竹子沙沙作响。远远望去像极了素和封地代北学府不远处的那片竹林。

那竹子本为院落添生气栽植,自院落主人钟离大公子走后,便再无人打理。院墙坍塌,竹子汹涌磅礴的生满院落周围甚至延向远山,将几间木屋掩映其中。

六大千年世家,如今能赫然立于众人眼中的只余凤祁、素和两家,这样的过往堪比沧海桑田。很多东西都模糊了,可那院落和院落里晃着的小小身影一日日在南容无一脑海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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