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简朴的客栈后院中，一棵挺拔粗重的杨树旁，一道清冷月光倾洒在一片飘飞的落叶上。

这是一片杨树叶，一片半黄半绿的杨树叶。

这片叶子很完整，完整地从树枝脱落，完整地在空中飞旋，最后又完整地匍匐到了地面。

但它又是一片不完整的叶子。

有何不完整？它明明没有一处断裂、没有一处破损，为何不完整？

鹿治誃将这片叶子拾起，表面光滑细腻，如同少女的肌肤。

他再将其另一面转过来，其背后却是实实印着七道犀利的剑痕！

“‘出剑若迅雷，劲至剑已回。雷霆击一叶，一叶无损毁。’你的‘雷硠惊叶’已能做到收放自如，进展神速。若是使用那把‘金闾剑’，威力不可小觑。”

娄齐敦欣慰一笑，看着鹿治誃手中的落叶感慨不已。

鹿治誃也对着那叶子看了半晌，之后却随手一抛，不住地摇头：“还差得远，师傅一剑能刺出十三道剑劲，我这才不过七道，气煞人了！”

他咬牙切齿，实在像个七八岁的顽童。

娄齐敦宽慰他道：“我在你这般年纪时不过才只能刺出两道剑劲，你的天分非比常人。如今又得宗主相赐炁铸之剑——金闾剑，若能善加利用，将这雷硠惊叶练成指日可待。”

鹿治誃不以为意，自顾挥舞着手中那把普通的细剑，忿忿说道：“我才不需甚么炁铸剑，便是一把寻常铁剑我也能用它开山裂石！我堂堂鹿大侠，才用不着那种劳什子的玩意！”

娄齐敦叹了口气，又揉起额头，缓缓道：“炁铸之剑，乃是铸剑师将自身真炁融入剑中。视铸造之法与所融真炁的不同，炁铸剑也会具含不同的秉性。如果剑客们用的剑与所修剑术相合，则威力可增数倍。而宗主赠与你的金闾剑与你的雷硠惊叶相辅相成，善用此剑对你大有裨益。”

鹿治誃哼了一声，“大丈夫光明磊落，一招一式都是实打实的，我才不会耍那样的花招！”

“人力有时尽，物力无所穷。你若想更进一步，先要学会善假于物……”

“不学！”

鹿治誃仍固执地操练那把细剑，过了许久，终究不能挥出第八道剑劲。

他瘫坐在了地上，手臂酸胀又红肿，全身汗如雨下。

“这段时日的杭州高手如云，你切不可不知天高地厚随意与人交手。”

“小小杭州，能有甚么高手？”

“不仅各大门派的弟子会来这里，纵使本地人中也有许多大隐于市的高人。”

“哦？那倒正合我意。”

鹿治誃已疲惫不堪，而此时他倦怠的脸上却露出一个满意又兴奋的微笑。

那笑容如一如此时的白月光，期冀着百花纷繁满山岗。

“据说此地几年前曾有一猎户，不知从何处习来一套野路子的功夫，竟独自一人仗着一把短刀杀死五只老虎。而后好像进了这钱塘的县衙，做了个捕头，如今也不知人还在不在此。多少英雄豪杰在阴沟里翻了船，你必要谨言慎行，牢记人外有人的道理，严己宽人，不可意气用事……”

鹿治誃听他这番话后好似被泼了一瓢水的涸泽之鱼，腾地一下跃起，三步跑到娄齐敦身前，激动问道：“当真有这样的人物？他叫什么？”

娄齐敦这才知道自己失言，本不愿再多说，却实在挨不过他的叨扰，不耐烦地回道：“名字忘了，不过有个外号，叫甚么‘钱塘腥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