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苏橙可以独自骑一匹马,还跑得这样快,可是她觉得,这是她骑得最好的一次。
以前每次骑马,卢泠总是让她坐在自己身后,他说她性子软,骑马最容易摔,可是现在自己骑得这样好,他却看不到了。
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最后她顺利的出了城门,没有一个人追上他。
离宁都山还有几里地时,苏橙弃了马,所幸这一带人烟稀少,并没有人盘问自己。
此后数月,虽然担忧哥哥,苏橙也不愿去定梁城了。
新年很快就过去了,春风又来,门前的桃花又吐了蕊,整个宁都山也渐渐郁郁葱葱起来。
有时候,她会靠着那棵桃树发愣,时光易逝,想当年,爹爹还在,哥哥也还没有出去拜师,他最喜欢的就是和卢泠探讨如何把山里的陷阱挖的更精巧些,好逮住那些狡猾的野兽。后来,卢泠走了,爹爹也去世了,哥哥就带自己下了山,他说山下安全些,再后来,哥哥也走了,一走就是三年。
自己在这小院里,苦苦等着,等着哥哥,等着卢泠,但他们终究是没有回来。
桃花飘零的时节,终于有人给她递来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苏橙最熟悉。十岁以前,她临摹的是爹爹的字,十岁之后,哥哥便成了她的师傅。
这是哥哥的信,苏橙的手微微颤抖。
爹死后,哥哥狠心地不回家,甚至连面也不露,让她失望透顶。她四处打听,可赌家却说哥哥早已离开了。这几年,他杳无音信,如今……苏橙拆开了信,急切的读起来:
妹阿橙台鉴
四年未见,思何可支。三年前,惊悉父亲病故,悲痛万分,恨不能身生双翼,立至亲前,所以盘桓至今者,今可告汝。
兄因文事,触怒权相。幸师不弃,托于故人。为掩行迹,诈作溺赌,实已潜出京师,投于成璟王幕僚。三年前进京,虽近在咫尺,思亲不得,忍辱吞声。如今权相遭贬,兄得重见天日。明日午时,东篱相见,草草不尽,见字如面。
兄毅书
啊,原来如此,一切都明白了。自己就知道哥哥不会那样自私绝情,可他瞒得我好苦,爹至死都认为他是个不肖子。可不管怎样,哥哥都应该给家里透个消息呀,如果爹早知道真相,或许就不会去世。
苏橙将信捧在胸前,细细再看一遍。
谢天谢地,不管怎样,好在哥哥终于回来了。
苏橙小心的将信叠好,放下腕上的竹篮,她推开窗子,看向篱笆围成的小院。
时值暮春,院子内满是菜蔬,郁郁葱葱。记得小时候,自己最喜欢夏天,因为那时山上满是绿荫和野花,自己可以和哥哥在其中尽情玩耍。
后来哥哥读书,过目成诵,众人夸他天资聪颖,定成大器。从小到大,哥哥都是被给予了厚望的。
与哥哥多年未见,不知为何,苏橙很想送给哥哥一支宁都山上的玉簪花。
定梁城西侧山脉绵延无尽,因毗邻京师,人们都唤它宁都山,爹去世后,苏橙还是第一次来到山上,但毕竟幼时来过多次,岔路小径都还熟悉。不一会儿,苏橙已经到了半山腰。
山南侧有一处瀑布,瀑布两侧满是野花,汩汩的水声透过竹林传来,带些龙吟凤啸之气。苏橙穿过竹林,向瀑布走去,竹林明显稀疏了好多,显然常有人行。
越往里走,苏橙越觉得陌生,汩汩水声中似乎夹杂着些别的声音,
苏橙侧耳倾听,竟是萧声!这里竟会有人来?
走到竹林尽头,只见一个玄衣少年正在那里吹箫,他吹得入神,似乎并未察觉到苏橙的到来。
少年身姿挺拔,应该是个练武之人,面如冠玉,眉眼深邃,十分好看,只可惜额头上有一处不大不小的疤痕,给他本应无暇的面庞减了几分亮色。
苏橙站在他身旁,细细听着,觉得这萧声确实清幽好听。
箫声减低,余音宛转,已是一曲终了。
“姑娘听了这么久,不知可听出了什么?”少年抬起头来,眉目清冷,神态间给人几分萧索之感。
”你吹的很好听,就像这竹林里的风,清明自在,无忧无虑,”苏橙看着少年手中的紫竹箫,竹色润泽,紫采流光,绝非凡品,“所有的乐器中,我最喜欢的就是箫啦。”
少年轻轻哦了一声,却并没有答言。
苏橙瞥了少年一眼,抿嘴一笑。
“我记得这山上有户人家的,几年前还救过一个落难的人,是一户良善人家,我看你对这宁都山颇为熟悉,想必听说过这件事吧。”少年的声音清清朗朗,很自然的问。
苏橙心中一动,有些迟疑地回答:“我已经好几年没上山了,山上的事,早就不记得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少年的笑容里忽然透出些冷意,“姑娘很不擅长说谎,却偏偏要说谎,你今日来这,不会只是来听我吹箫的吧,”
“我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苏橙摸不清他的意思,斟酌着词句回答。
“有一个人,我找了十年,”少年敛了笑容,眉目冷肃,“有人说在这里见过他,姑娘既然住在这里,不可能不知道吧。”
苏橙有些恼怒这个人的态度,明明是向她打听消息,听起来却很是咄咄逼人,她最讨厌这种语气。
她转身就向山下走去,“我就是不知道,你能把我怎么样。”
十数个手执刀剑的侍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挡住她了下山的去路。
“你想做什么!”苏橙回头忿怒的看着他。
少年看了看苏橙,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花,忽然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多了几分暖意。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退下,“你采这花是做什么。”
“要你管,”苏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朝山下跑去。
“王爷,我认识她,就是她盗走了我的马,既然王爷怀疑她,不如去把她抓起来。”韩冲站在少年身侧,低声请示。
秦云朗看着那掩映在翠色中逐渐消失的身影,摇了摇头,“我觉得她是真不知道,你们继续在这盯着,一旦那个人出现,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隐藏在林间的死士齐齐应道。
自小就在山间长大,苏橙对宁都山颇为熟悉,很快便寻到了那片花丛,她精心摘了几支玉簪,扎成一束,相信哥哥肯定会喜欢的。
梨花淡白,杨柳依依,几处孤坟,谁家儿女?
哥哥果然来了,四年不见,容颜微变,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沧桑。
苏毅跪在父亲的墓碑前,泪水夺眶而出,“父亲,孩儿不孝,将你和妹妹抛下,我还没有好好孝顺你,我都没有来得及看你最后一眼……”
“哥哥,你不要这样说,”苏橙强忍着泪,,“爹,您看,哥哥没有变坏,他隐瞒我们也是有难言之隐,现在,奸相已除,凭哥哥的才华,他一定会光耀我们苏家的门楣,您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苏毅抚摸着妹妹的头发,有些哽咽,“橙儿,离家的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回来,可是我又怕,我怕回来之后,秦社的爪牙就伸向了你们,我更怕的是,回来之后看到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哥哥,我懂得,你看,橙儿不是好好在这里吗,”苏橙极力笑的灿烂,“以后,没有什么会把我们兄妹分开,我们会相互扶持,休戚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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