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菁，迎来秋月。简朴的办公室往来无白丁。我一段时间没见过秋月和杨七七，但心中会惦念。和秋月早泳的赌约，以秋月告败结束。

“沐谨来找我。”

一听沐谨的名字，我就消化不良，“你不能做对不起林医生的事。”

“哪儿能。”秋月说，“他希望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低头改作业。

“小言，你怎么看？”

我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地看住秋月，她问我怎么看？难道沐谨那样的男人不是离得越远越好？何况中间还有个林医生呢？“我能怎么看？”

“他每天给我送花。”

我皱眉，“林医生没给你送花？”

“小言。”秋月不满。

“他已离婚，净身出户并每月支付大笔赡养费。”

才好点的头又开始尖锐地痛，我揉太阳穴，“百个男人里找不到一个林医生那样的，他也没劳什子前妻子女要赡养，麻烦你把眼睛擦亮。”

“林医生会是很好的丈夫，但我要找的又不是丈夫。”

“随你找什么，我的感情达不到你的境界——我还有作业要改。”

秋月欲言又止，无奈离开。

一上午不得安宁，林凡邀我吃饭，我没胃口，没去。正在啃苹果，又来一个人，仍是找我的。我站起来，手里吃掉一半的苹果继续吃不是，扔掉不是。

“爸。”

“坐坐，你坐。我到a大来看看，环境不错，也看看你。”

“带你走走？”我说。

“好。”

我继续啃苹果，公公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大松小时候，我和他妈忙着生意，基本上一年到头照不到一次面。眨眼，他长大成人结婚。时间过得快。”

我把苹果咬得嘎嘣响。

“记得有次他缠着他妈妈问，为什么不给他生个妹妹。”

我继续咬苹果，连籽带核一起嚼进肚子里。好了，重头戏来了。

“小李，我只有大松这一个儿子，他从小缺乏家庭的温暖，是我的错，他也恨我。但做父亲的只有为儿子好，你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请你离开他。”

这话听着软绵绵的，没有冲击力，我能承受，既然我能承受，我就不便开口说什么，说什么我都会激怒他。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处理好与大松的关系！”

嗬嗬，态度硬起来了。

天已经很冷，他说话，嘴里喷出一蓬一蓬的白雾。

“我辛苦创立的基业必须一代代传下去。”

皇位都有传不下去的时候，何况区区一份生意，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和乔大松到底碍着谁了。四处八岸都是棒打鸳鸯的人。

“你表个态。大松跟我说你的事时，尽管他从来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但你当时要在场，你也会于心不忍。他压抑的痛苦和失望，你不可能不知道。”

乔大松跟他爸说我的事！他压抑！他痛苦！他失望！为什么在我面前他表现出来的却是另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啊，你何时能猜中他的心思。

雨，自阴沉沉的天空淅淅沥沥落下。我的悲伤变成一朵云飘上天，又化成雨，落下来。

“您请回吧。”我说，即便我要跟乔大松分开，我也无需向乔大松的父亲承诺交待什么。

雨越下越大，到家已成滂沱之势，城市淹没在一片雨雾中。

我挑了个离乔大松最远的位置坐下。

“坐那么远，怕我吃你？”乔大松笑着朝我移动他的贵体。

“你就坐那，别动。我骨头比较硬，就怕你咬不动。”我似笑非笑地答。想，既然我不能让你幸福，那么离开或许是对我和你两个最好的选择。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不太容易，而毁掉它，只需一秒。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做饭？你能请到最好的厨子，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能请到最好的家务助理。陪聊？多的是七巧玲珑心的女人愿意彻夜陪你聊天。除了拖累你，我的确不能为你做任何事。

“有话说？”乔大松看穿我笑颜下的心事重重。

“我们离婚吧。”我的语调放得极轻缓柔和，好似在和人谈论晚餐吃什么，或咖啡加不加糖和奶之类的话，让听的人如沐春风。

顷刻间，乔大松的眸光晦暗如万米深海，暗流汹涌，“想都别想！”

“你怎么把何仙姑送上石浩然的床的？”

“就为这个？”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俯身拿起茶几上的一只冷银色zippo打火机，大拇指用力滑动摩擦火石轮子，发出轻微声响，闪出幽蓝火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盯着火苗愣了愣神，三秒后，仍旧将火机放回茶几，只把香烟夹在手指间把玩，“石浩然应该感激我。”

我手心攥紧，冷汗一层一层冒上来。石浩然要娶我，不可能成为三子之父。乔大松是这层意思？那又为什么表现出很不乐意跟我离婚？怕我分家产？乔大松一半的家产，立即可以让我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女首富。估计前一刻离婚，后一秒就会上头条，标题为a市的天价离婚案。特别劲爆，相当吸睛。心中又酸又涩的感觉，如同被冷水浸泡的石灰，咕隆咕隆直翻腾，堵得喉咙发紧发干。

“你的钱我一分都不要。”

乔大松手指间的香烟折成两段，“越说越离谱。”

“那就只有法庭上见了。“我揉眉心，头痛欲裂，脑浆似乎随时会像火浆一样喷涌而出。，

“你可以试试。你的律师干不干得过我的律师团。“

“你威胁我？“

“很好，我的意思，你理解得非常到位。“

得有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我愤怒地想，我愿意优雅地滚蛋，好给他腾地盘，他反而死死揪住不放，是不是脑门敲大理石上了？忽然，脑子里似劈过一道闪电，豁然开朗，难道乔父撒谎？

“你爱我什么？”

“什么都爱。”

明显敷衍了事，“这个婚我离定了，你别仗势欺人。”

乔大松微微眯起眼睛——很危险的信号。

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然后，马上反应过来，这个动作会让我在谈判中处于劣势，立即又挺起胸脯，坦然直视乔大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