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三就这样在门外坐了大半夜，抽了大半夜的烟，叹了大半夜的气。好像这样他就不能受到良心上的谴责，心里就能好受一些。

等李英带着儿子从那个小房子里出来的时候，眼尖地瞥见门口一小落的烟蒂。看得李英既觉得虚伪，又有些心疼。

李英在这里煎熬了这么些年，可以说是早就看清了孙老三的本性。做下事情的人是他，偏偏喜欢装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令人恶心到反胃。

看着那一小落的烟蒂，大约有三四十来个。李英只有一个反应，这得要好几块钱啊！

李英嘴一撇，嗤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嘲讽着说道：“孙老三，你这可真是有钱啊。”

说完，李英意有所指地看了孙老三一眼。

孙老三没见听似的，也不答话。只是抽烟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似乎有说不出的苦。

李英对于孙老三这副样子早就习以为常，看得李英都有些麻木了。

李英想起了屋子里的言舒，看了眼什么都不懂，只会不停地流口水，还笑得乐呵呵的儿子。

李英给儿子擦了擦口水，心里那股诡异的快感又冒了出来。

都是报应，这是上天对孙家的报应。李英心里恨道。

李英的嘴角勾出一个有些嘲讽的弧度，不怀好意地问道：“这臭丫头到底怎么办？我看她不乐意得很，说不定还想着跑出去了。”

孙老三发话了：“先捆着吧，饿上两天。别忘了给点水她喝，等她想通了再说。”

李英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反正两天而已。又饿不死，还用得着喝水。

想当年自己被卖到这儿，可是被整整饿了五天，怎么能这么便宜了她？

孙老三看着不在意的李英，又发话了：“听二哥的话，这女娃子家境还不错，身体娇贵着呢。如果出了什么事，儿子没了媳妇，我弄死你。”

李英知道孙老三不是在开玩笑，想起孙老三的拳头，心里头有些恐惧。

李英不敢怨恨孙老三，却将言舒给恨上了。

如果不是她当年趁着自己不注意逃了出去，自己这些年也不会挨那么多的打。李英却是将言舒当成了言姝，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误会。

“等她想通了，你带着点钱去请李寡妇。让李寡妇帮忙好好劝劝她，让她先生个儿子再说。”

孙老三说完这话后，将烟给掐了。看了眼天色，天还没有亮。

想起秋收后就要给二哥的一千块，孙老三默默地拿起锄头，一声不吭地去了地里。

李英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诡异快感，难得地有些愧疚。

李英看着嘴角流涎的傻儿子，难得地没有发脾气。温柔地哄着儿子，哄着哄着眼睛就红了。

言舒头发散乱，看起来狼狈极了。脸都被李英打得肿了起来，上面还有几条或深或浅的抓痕。

言舒双目无神，心如死灰。指甲掐进肉里，都不觉得疼，就像一个傀儡一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该来这儿的人不应该是言姝吗？为什么会变成自己？系统怎么会不见了？唐正风怎么没有来找自己？

······

言舒还在想着这几个问题，脑子里一团乱麻。

两天后，言舒再也没空想这些问题。

因为孙老三发话了，言舒被饿了两天，饿得前胸贴后背。看见李英端着吃的过来，一双眼睛渴望地看着李英。

李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嘲讽地说道：“你想吃啊，来我喂你吃，管你吃饱。”

想到孙老三说的话，李英将吃的丢在床边。上前狠狠地掐住了言舒大腿，使了老大的劲狠狠地扭十几下。疼得言舒脸色都变了，不停地喊痛。

李英看着言舒有些发青快紫的大腿，满意地笑了笑。这幅样子看着言舒的眼里格外渗人，眼睛不敢去看李英。

李英拿起放在床边的吃的，学着李寡妇劝人的语气，安慰言舒道：“我们家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要你好好的听话，没人会为难你的。只要你生了个儿子，我们就放你走。”

言舒没有说话，就着李英手上的吃的，就这么狼吞虎咽了起来。

李英只以为言舒应了，有些高兴省了一笔钱。想到因为这个赚了许多钱的李寡妇，她觉得自己不比风流的李寡妇差。

等言舒吃完后，李英高兴地哼起了歌。

李英走之前，不忘将那道门给锁上了。

言舒只吃了个半饱，等李英走后，她的目光透过锁紧的那道门，低低地笑了起来。

让我待在这个鬼地方，你们简直就是在做梦。等我逃出去之后，让正风要了你们的命。

想到那个傻子，言舒刚刚吃下去的食物差一点就要呕了出来，忍着心里的恶心咽了下去。

————

病房里，即将拆绷带的言姝有些惴惴不安，不由自主地用左手紧紧地握住了右手。

在离开言怀瑾的十五年里，言姝每一次害怕都会这样做。好像这样，就能给她点安全感。

假装自己还是个小孩，假装哥哥还在身边，假装自己还是那个涉世未深，千娇万宠的小公主。

言怀瑾看着言姝下意识的动作，轻轻地用自己的双手握住了言姝的双手。让言姝不再那么害怕，告诉她哥哥永远都在。

言怀瑾轻轻地说了句：“没事，别怕，哥哥在呢。”

言姝猛地一怔，这话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听见了。陌生，遥远又熟悉。

遥远的回忆汹涌而来，言姝一瞬间被淹没在了回忆里。

“哥哥，小姝不要毛毛虫。”

“毛毛虫，毛毛虫好可怕的。”

“你帮小姝把毛毛虫赶走好不好？”

五六岁的小女孩看着丑陋的毛毛虫，一动不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能自已。眼泪跟着鼻涕，一下子哭成了个大花猫。

因为曾经被毛毛虫蛰过一次，小女孩的胳膊又疼又痒。但是大人们又不让她抓，让小女孩深深地恐惧和害怕这种生物。

小女孩不情不愿地瘪着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那可爱的模样，逗乐了院子里的大人们。

小女孩一见大家笑了，哭得更加厉害了。含糊地喊道：“咯咯，小猪怕猫猫虫。”

男孩十二三岁大小，似乎有些不明白毛毛虫有什么可怕的。看着爱哭的妹妹，轻轻地抱起了她。

男孩看着因为害怕，紧紧抱住他脖子的妹妹。伸出只手将那片上面带着毛毛虫的叶子给摘了下来，扔向不远处。

男孩：“没事，别怕，哥哥在呢。”

小女孩这才破涕为笑，对着男孩的脸亲了口。杏眼弯弯，甜甜地说声：“窝久知道咯咯最好啦。”

男孩想到她一脸的眼泪还有鼻涕，有些嫌弃。但是因为妹妹的亲近，他眼里的笑意怎么遮也遮不住。

言怀瑾以为言姝没有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没事，别怕，哥哥在呢。”

言姝听见这话，回过神。微微一笑，嘴角轻轻勾起。

看得一旁的周向天有些心虚地看了眼言怀瑾，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周向天发现言怀瑾没有看他，这才放下心来。只是那原本挺直的背挺的更加直了，耳根上的红也慢慢地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即使已经找到了哥哥，过去了这么久，言姝还是有些不大适应。害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梦醒了，自己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双手的温暖那么地真实，如果只是一场梦，就让我活在梦里。言姝心道。

言姝有些别扭地说道：“哥，我都已经二十三了。”

“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用哄小孩的话来哄我？”言姝言不由衷地说着。

言怀瑾摸了摸言姝的头，笑道：“你才二十三，不是个孩子，是什么？等会绷带拆了之后，别急着睁开眼。先闭着，别急，慢慢地睁开。”

言怀瑾有些紧张，轻轻地将绷带给打开了。一圈接着一圈，慢慢地，绷带终于没了，变成了一小团。

言姝乖乖地听着言怀瑾的话，没有在绷带刚拆开的时候就睁开了眼。

等了一会，言姝：“哥，可以睁开眼了吗？”

言怀瑾柔声道：“现在可以睁开眼了，你别急，慢慢来，慢慢地睁开。”

言姝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就看见了言怀瑾还有周向天。

言姝惊喜地说道：“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真得能看见了，不是在做梦。豆豆呢？”

言怀瑾看着睁开眼的言姝，心终于落了地。傻笑道：“你不是在做梦，哥哥还能有假。豆豆在家里，我们现在回家。”

一旁被当做空气的周向天看不下去言怀瑾的傻样，咳了声，提醒两人旁边还有个人呢。

言姝笑道：“你是？”

周向天：“你好，我是周向天，是你哥的好友。”不知想起什么，又加了句：“也是之前照顾过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