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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追逐远方》肆拾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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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浪费了一天的自习,老师浪费了一天的改卷,时间是有回报的,最早考试的语文已经出了成绩,当然,不是出了成绩就要公布,不过既然出了成绩,肯定有渠道提前知道,虽然早知道跟晚知道都是一个分数,改不了。

早上一回到教室,同桌就笑嘻嘻地拉开凳子请我坐下,又是嘴上说着帮忙打水,又是伸出双手打算捶背,还不忘拿纸巾擦桌椅的灰尘,就差拿粉笔在脸上写上无事献殷勤几个大字。

“你想干什么,直说。”我把他拉出来的凳子推回桌子底下再自己拉出来,坐下靠着后桌的桌子,不让他伸在半空的手有机可乘,等待反常背后的阴谋。

他扫了一遍前后左右,确定没人监视后还不放心,把手换成半喇叭状挡在前面,身体朝我这边倾斜一个小角度,声音比平时低了好几个音贝:“刚才语文课代表过来找你,你不在,我问他什么事,他不肯说。”

“所以呢。”我感到很无趣,想的是星辰大海,他给我看的是一场小雨,淋不透地的小雨。

“听说语文成绩出来了,他是语文课代表肯定知道分数,你过去打听打听,再告诉我。”

“为什么?”

“昨天我跟我舍友打赌,他说他语文成绩肯定比我高,我不信,所以你提前打听一下分数,如果我输了的话我就把赌约撤掉。”

“输了要干嘛。”

“叫爸爸。”

“不如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帮你去打听?”

“你别把我当成傻子好不好,叫你爸爸跟叫他爸爸有什么区别,我还不如不赌了。”

“除此之外,还有呢。”

“没有了。”

“说。”

“还有,我可以在八卦群里吹牛了,班里的妹子虽然比不上校花,但起码是女的,那种提前知道的特权赢得的成就感太舒服了。”

“所以你只是为了吹牛?”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有求于人,暂时让你过过嘴瘾,反正我能赚的回来。”

“我尽力而为吧。”

《11》

文/陈守寞

两个光棍

依依不舍

相加便是爱

相减便从零开始

“陈守寞是谁,这名字好熟悉。”

“我啊,陈寂,字守寞,号璟瑜。”

“你刚才去找我,就为了炫耀你这首诗?”我接过他递给我的这张纸,看了两遍,途中抬头看了他三次,看到同一个表情,小学生默默等待老师表扬的心笑脸不笑。

我由疑惑变为疑惑再变为疑惑,好奇他给我看什么,好奇他为什么写这首诗,好奇他为什么把这首诗给我看,很好奇。

“你觉得写得怎样?”见我没有表扬他,他按耐不住心里的窃喜,主动求赞。

“一首诗或者一篇文章写得好不好,你的看法跟我的看法是不一样的,你写的时候跟你看的时候,你看一遍跟看十遍看一百遍一千遍都不一样,所以你现在问我这首诗写得好不好,我回答不了你,你过五年再拿来看,如果那时候觉得写得好,那才是真正的好诗。”

“说了这么多,是在掩饰这首诗写的不好?”

“大道至简,外带一点段子气息,”这是我看第一遍最直观的感受,既然他执意要问,我实话实说,“当然,如果把你的名字换成铅字留名那些大家,那就是好诗,只是我看不懂而已。”

“我拿这首诗给她看了,她说我写得很好。”

“你信了?”

“嗯。”

“那好吧,这首诗写得很好。”

他很满足地笑了,弄混了我,以他的聪明才智不至于听不出这句话是恭维的语气,难道她真的被他的所谓文采打动了?

如果爱情这么简单,估计满大街都是诗人,我只管写,你只管爱,管我写的是什么。

郁闷。

回到座位,满脑子都是两根棍子在打架,这边一棍那边一棍,打到满脸通红抱在一起亲两口又分开,然后,一把火烧了。

“怎样。”他问我。

“棍子赢了。”我脱口而出。

“啊?谁是棍子?”他拖长了啊字,嘴巴张大,怕是幻想一万种可能都想不到我会这么回答。

“你是棍子。”我很快反应过来,随口变了个魔术把他变成棍子,茫茫人海中的一根棍子。

话说到这里,他再次愣住,又不好意思详细问我,重理轻文的脑细胞想了一会终于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拍了拍我肩膀,很满意地笑了,起身走去他舍友的座位,强行把坐着的他拉起来,双手在比划,说着什么。

我不懂唇语,看不懂他俩在聊什么,但我知道他俩在聊什么,无非谁语文成绩高,谁是谁父亲,不叫是孙子。

但愿如我所说,但愿他运气足够好。

一切的一切,都会在这节课揭晓。

语文老师一如既往地迟到,拿着一沓答题卷走进来,把水杯放到讲台,走到语文课代表桌前,放下答题卷说了几句话,又转身返回讲台,她转身,语文课代表起身,把答题卷一分为四,辛苦了他旁边的同学,按混乱的名字分发答题卷。

其余无关人员在老师转身往讲台走的同时转身看向教室后面的黑板,在女语文课代表的带领下读着上面同学摘抄的成语和词语,人人有份人人有责,高考的两道选择题,六分。

怀瑾握瑜:璟瑜,美玉,比喻人具有美好纯洁的品质。

朗朗读书声,淹没了他们四个忙碌穿梭分发答题卷的身影,考场是乱的,答题卷跟着乱,改卷之后更乱,往往第一组一张,另一张要跑到第四组,但这种走动是快乐的,因为上面的名字后面跟着分数,或高或低,都在自己眼里,而答题卷在自己手里分下去,那感觉就像审判者,你及格,你不及格,我说了算。

我没跟着读,我不知道这个成语的意思,但我知道这个成语写在这黑板是什么意思。

他是个疯子,一个可以动用周围所有的东西转换为武器的疯子,只要他愿意,我们都可以是棋子,只是谁是最终的棋手,难说,毕竟带刺的玫瑰在他眼里是玫瑰,在她眼里是刺。

我很佩服他的勇气,敢想敢做的性格会让一个人的聪明才能发挥到极致,不会出现我所有事项都想到了,但我不敢去做的窝囊情况,只要你做了,勇敢地去做了,剩下的交给时间,它会验证你是否值得。

但我不喜欢他这种行事风格,强迫性的表白不是自己想的那么浪漫,成功了,以后真的在一起了,回想起来是锲而不舍的执着,是日积月累满满的爱,万一缘分不够,你的所作所为在她眼里就是垃圾桶旁边的苍蝇,嗡嗡嗡,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同桌领到了答题卷。

他第一时间把答题卷翻到第一页正面,名字都来不及看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已经在左上角四处搜索红色的三位数,嘴巴张着拉开一个弯弓,笑着,很开心地笑着,然后找到了。

他好像不太高兴。

张着的嘴巴继续张着,弯弓变成了满弓,先是疑惑,大概想明白了开始生气,生气攒多了慢慢变成了愤怒,捏着答题卷的双手逐渐用力,下一秒就要把答题卷揉了的节奏,我难得见此风景,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过去看了一下分数,很好,进步空间很大。

他转身看着我,右手松开,左手捏着答题卷推向我这边,看得出在尽力压着愤怒,但多多少少有点不爽,开始质问:“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假装听不懂,已经偷看过他分数的眼睛再装模作样看一下他推过来的答题卷,看两秒,装作很惊讶。

“你不是说我成绩比他高吗。”他步步紧逼,直入主题,打算一步将军。

“对啊,你就不能让他考六十分吗。”

“真的假的。”

“真的。”我信誓旦旦,这是可以装出来的,只要演技够好,分分钟影帝上身,但我不会轻易发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不说有,也不说没有。

他捏着答题卷的左手有点犹豫,不知道是该相信我收回答题卷还是直接甩到我脸上,忐忑下不定决心的时候,我的答题卷历经乱七八糟的抚摸接触旅程再次回到我手上。

我学着他的样子,名字都懒得看直接放高视野看分数,看了一遍觉得不对劲,再看一遍,分数在这里,名字,名字确实是我的。

现在轮到我疑惑了。

两位数?比平时少了十几分,这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的分数哪去了,被办公室的老鼠叼走了吗。

噢,突然想起什么。

我翻到背面那一页,再从抽屉里找出几天前的语文试卷,翻到末尾的作文题目。

阅读下面的材料,根据要求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

入冬以来,许多北方城市为美化市容给光秃秃的冬眠树木安装各式各样的假树叶。塑料的、纤维的,以假乱真;翠绿的、金黄的,十分醒目。这种装饰树木的事情不只发生在北方城市,也发生在花红柳绿的南方城市:有的树木“被嫁接”了硕大的花朵,有的树木“长出”led彩灯,而有的树木则“穿上”了金光闪闪的皇袍。

以上材料引发了你怎样的体验和思考?请写一篇文章,表明你的态度,阐释你的看法。要求选好角度,确定立意,明确文体,自拟标题;不要脱离材料内容及含意的范围作文,不要套作,不得抄袭。

(一)

北方。

“妈妈,树木到了冬天会落叶的吗?”

“当然,北方这么冷,树怕冷都抖掉了叶子冬眠了。”

“那为什么这些树上还有树叶?”

一个孩子指着街道两旁安装假树叶的树木,塑料的,纤维的,翠绿的,金黄的……

母亲愕然。

(二)

南方。

“妈妈,树木也会照镜子的吗?”

“当然不会,它们又没有思想。”

“那为什么这些树木打扮得那么漂亮?”

一个孩子指着街道两旁装扮一新的树木,硕大的花朵、led彩灯、金光闪闪的皇袍……

母亲愕然。

(三)

街道。

“同学们,今天我们的作业就是画一幅冬天的树木,不必过分发挥想象,真实就好。”

“老师,真实的树在哪里?”

一个学生指着街道两旁的树木。

老师愕然。

(四)

北方。

“因为,树要冬眠,人不用啊。”

(五)

南方。

“因为,树不会在意容貌,但人会啊。”

(六)

画室。

白花花的墙,白花花的纸,心无杂念地下笔。

“心中有树,才是真树。”

32分投机取巧之作

最后这几个字跟我字迹不一样,红色字体,连笔很流畅,比我写的好看多了,但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看,你说写得不好,那行,直接写上狗屁不通都说得过去,但定义投机取巧之作就太侮辱人了,平时没有看字认人的习惯,况且大部分老师写的字千篇一律,不知道是评卷老师写的还是我们班语文老师写的。

这一刻思绪万千,想跟语文老师讨个说法,想把答题卷往她脸上一扔,大喊这才是好文章,去它的应试考试,你看不懂就不要糟蹋我的佳作,想着很美好,越想越慷慨激昂,仿佛手里拿着的就是足以颠覆整个文坛的巨作,一起身就泄气了,没了底气,站了一会,慢慢坐了下去。

算了,就当我做一次独食者吧,你们不屑于看我的作品,我也懒得给你们看,大家扯平。

自欺欺人。

同桌郁闷了好久,先是盯着分数数了一遍又一遍的绵羊,确定分数不会随时间流逝升高后顺着题目看下来,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越看越麻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转身探头过来看我的答题卷,又是翻江倒海。

“你忘涂答题卡了?”他抢过我答题卷,看了一下上面答题卡的分数,不是零。

“我作文王炸了。”我变得很平静。

他翻到背面看作文,难得认真,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心里去:“32分是不是给高了。”

前桌听到声音转身,弄清楚我们在聊什么后接过答题卷,继我和同桌之后重复相同的动作,一会儿:“好像有点意思。”

这争议像蒲公英随风飘扬,风越刮越大,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场讨论,文章是不变的,在相同里找不同,这一刻人人都成了文学大家。

“高考要是这么写,语文肯定不及格,改卷老师可不会惯着你,除非有老师想出名炒作,不过炒作最后都会凉,然后馊掉。”

“不一定吧,不是所有的老师都喜欢千篇一律的考场作文,偶尔换个口味看着多舒服,我就是喜欢这篇文章胜于学霸那些,起码有阅读的兴趣,不至于写完自己都不想看。”

“肯定不会得高分的,现在的考场作文已经普遍定型,出题人画了一个框框,大部分考生在这个框架里互相竞争,基数太大,你要比别人优秀很多才能出类拔萃,如果你打破这个框框另辟蹊径开创门派拿了高分,相当于画了另外一个框框,这个框框人数很少,竞争太低,很平庸的人也显得与众不同,有人尝到甜头,后面的人自然跟着,风气一起来,原来主流派的人蠢蠢欲动,要么加入更少的流派,要么自创门派,如此一来高考作文就是一锅大杂烩了,大杂烩是一道好菜,但改卷老师就很为难了,个人口味不同,有人吃辣有人不吃辣,难道每次吃饭都要大吵一顿?太麻烦,也不公平。”

“只能说你见识少,高考作文可不只是一种文体,他也不是第一个打破框框的人,只是在我们这个小学校显得特别一点,世界那么大,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多出去走走看一看,不要成为井底之蛙还不自知,贻笑大方。”

“我见识少?别的不说,单是语文高考作文我就买了好几本往年满分作文选集,清一色标准议论文文体,像这种花里胡俏的,实在要出版的话只能列入零分作文选集。”

“荒唐。”

“肤浅。”

一条狭窄走道隔开的楚河汉界,终究是隔着万丈深渊没有连接点,不至于动刀动枪,但舌尖上的战斗已经吵开了,两方甚至细化三四方的战斗人员源源不断地组织语言,试图站在言论最高点打趴对方,其实不过是各自倾倒心里的想法一吐为快,到最后该怎么想还是怎么想,谁也说服不了谁。

周围热火朝天,各自为战,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与自己吵架的人身上,当局者迷的我成了旁观者清,作为***的作文也被扔回到我桌面,没人理会,我格外平静,默默地捡起本就属于我的答题卷作文,黏在自创的小说集,张开手掌压在纸张上按一遍让固体胶更亲密接触,特别是边角,写上日期,摊开晾干,合上。

到此这一次语文作文尘埃落定,那么她呢。

我想,爱的人爱的深沉,恨的人恨得入骨,路人不闻不问,这就是她的尘埃吧。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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