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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有客》第二章 渊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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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发展总会有它的规律性,冥冥之中有些人的命运也自然早已联系在了一起。

那是个血与泪的晚上,那名丫鬟抱着十三岁的他进入后山,云雾弥漫,四处飘荡着死亡的气息。年轻的女人手足无措,带着这柳家仅存的血脉走到了悬崖。前面是断崖峭壁,而后面杀手已至,已经无路可逃。

“这个丫鬟长的还不错,要留下吗?”

“不必了,我亲自动手,送他们一程”

那人拔出了沾满鲜血的长剑,皎洁的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出那血迹还未干涸。

“不用担心,不会让你们痛苦的”

那人上前狠狠刺了一剑,丫鬟抱着孩子,将身子转了过去,闭上了眼。

一剑刺穿了女人的胸膛,也刺进了孩子的背。在一声哀嚎过后,女人与孩子双双坠下悬崖,消失在云雾里,不见了踪影。

“这下柳家死绝咯”

“派人去山下看看,找到尸体再告诉我”

“大哥,我看不必了吧。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可能活下来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柳家人的命到底有多大。让逍遥仇亲自带几个人下去看看,不得有失,明白吗?”

“明白”

手下人尽数退去,只留下这头领一人站在悬崖上。皓月当空圆如盘,万里无云静似海,身后的树林寂静无声,不知埋葬多了人,连鸟儿的展翅声都听不见了。

此时山下

逍遥仇被头领派下来搜寻尸体,下面白骨皑皑,有人的也有动物的,有不知多久年份的,也有近些年的。他被派下来是有原因的,在这些人中,首领最信得过他。虽然逍遥仇少言寡语,但对于杀手来说却是最好的职业素养。

山下形成了一个谷坑,沉积着多年的尸气和毒气,腥臭难闻,令人作呕。

“都戴上口罩,以免被这毒气攻心”

一起下来的几名手下纷纷戴上了口罩,看起来这些人也很怕死,手脚也利索许多。

“逍遥大哥,这里阴森恐怖的,又这么冷,不会有鬼吧?”

“谁知道呢,什么鬼都有可能,难道我们见鬼见得还少嘛”

说这话时,他抬头望了一眼山上。不过云雾缭绕,厚厚的湿雾缠绕在山间,让他看不见什么。

“别啰嗦,赶紧找”

经过一柱香的时间,几个人终于在山下找到了几具尸体,两男一女,还有一个孩童。

“逍遥大哥,您看”

“这是那个丫鬟,那个女人。孩子呢?”

“在那边”

逍遥仇走了过去,下面实在不好走,岩石坑坑洼洼,无一处平坦之地。

他看着地上孩子的尸体,脸上鲜血淋漓,头部受到了重创,是从山上摔下所造成的,已经认不出面庞来。

胸前有一片血迹,是被人用剑刺过的伤,他想起了头领刺出那一剑时的场景。

女人紧紧抱住了孩子,剑尖刺进身体,孩子呢?孩子的背贴着女人的胸膛,一剑刺进了两个人的身体,伤是难以避免的。

他让身旁的人去搜寻是否还有其他的尸体,自己待在身体身旁,待手下人走后,他翻过尸体,检查其后背,然后又将尸体背部朝下,恢复到原先的模样。

“没有血”

逍遥仇有些震惊,但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面容轻松,依旧是迷人的英俊潇洒。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说这话时,他又看了一眼山上,依旧看不见什么,只看得见茫茫白雾。

“走吧,这就是那孩子的尸体”

自从柳家覆灭以后,渊城太平了很长一段时间,又迁来了另一大家族——楚家。

楚家也是靠经商发财的门户,所经营的事业和柳家是相同的,之后凭着钱财,将亲戚嫁进了朝廷官员的家中,逐渐在渊城混的风生水起,也变得越发目中无人,为非作歹,飞扬跋扈。

渊城林家原是柳家的亲戚,虽然关系并非很亲近,但古人终究还是还是讲究家族血缘关系,彼此往来也未曾断过。柳家出事之后,林家也派人搜寻其后人,但最终也只得了一个全家上下,无一幸免的消息。

“桂格,什么情况啊?”

“老爷,柳家他。。。”

“柳家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柳家上下,全部遭人毒手,无一幸免于难”

“啊”

林雄杰感到有些头晕,其实他担心的不只是柳家的事,更担心的是自家的安危。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是柳家的死敌下的手,为了斩草除根,也许也不会放过他林家。

“夫人啊,快,去老丈人家”

“去我父亲家中?”

“是啊,也许如今只能靠你爹了”

林雄杰打算借用衙门的力量来保护自己,这一点他做的没错,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那些敌人没有来打林家的主意。

十年间,渊城再也没有出现那样的惨案。而那件惊人灭门案,却因为找不到凶手,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几天后,渊城内一家宅院里,几个人正在交谈

“你要走?”

“是啊,我打算归隐山中,做个凡夫俗子”

“想不到你还有这雅兴”

说这句话的男人没有带有任何感情,看不出他有挽留的意思,也看不出他是否有接受的想法。

“我向来从不为难他人,既然你要走我也就不拦你,你走吧”

逍遥仇离开了组织,骑着白马离开了渊城。但江湖是个纷乱复杂的地方,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自家宅院,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他一路向西寻去,趁着夕阳未熄,向着远方飞驰。

头领给了手下一个眼神,那人便隐退在黑暗之中。

几日后,在距离渊城的一处荒地上,一个路过的老农发现了几具尸体。这些尸体,都身着黑色紧身衣装,手持倭刀,是武艺不低的杀手。

“派了这么多人了,居然还让他跑了,你们也真是一群废物。不过想想也是,他要是能死在你们手中,也对不起他那一身的高超剑术了。算了,随他去吧,一粒沙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首领饶命,首领饶命啊”

座椅上的人品尝着他人送来的吓煞人香,一杯茶饮完,地上又多了三具尸体。

“这茶真心不错,闻着还真是有几分香气,品起来也还有几分甘甜,是佳品,你们也尝尝看”

当初随他一起杀进柳家的人,除了地上的几具尸体,也就只剩下逍遥仇还在世上,虽然他有些不安,这根肉刺一直让他很不舒服。但他却又努力说服自己,仅凭一个逍遥仇是奈何不了他的。

在夜晚,他有时会喝的很醉,他想起那天晚上,想起了那三十六个手下,如今三十五个已经变成了白骨,入了泥土化成尘埃。他也厌倦了组织的生活,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但是他又不能停下,不能像逍遥仇那样一走了之。

他恨逍遥仇,所以他羡慕逍遥仇。

那时他已有儿女,在他们面前,从不表现残忍的一面,竭力去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但是他的贪婪又让他拥有灰暗的一面,这是不可原谅的残忍与狠毒。

他在渊城住了下来,安顿了妻子与儿女,也安顿了手下。

也许是因为他过分溺爱自己的儿女,长大后孩子道德品行却不好,兄弟姐妹中也就六女儿品行最佳。但这些东西他自己是否在乎呢?谁也不清楚。

“这些天你们谁也不许出门,知道吗?”

“知道了”

林雄杰一直过着寝食难安的日子,直到一年以后,他才放松了许多。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伤痛早已化为清风,被人忘却。渐渐的,人们都忘记了柳家惨案带来的恐惧感,又恢复往日的安宁气象。

“老爷,楚家四公子上门提亲来了”

“哦!让他进来吧”

“拜见伯父伯母大人”

“坐吧”

“两位长辈想必已经明了,我今儿个是向您提亲的”

“我知道,你想娶我女儿林绯雪”

“正是,这是聘礼”

“这些东西先不着急,我也还未答应要将女儿嫁给你”

“啊?伯父,你我两家都是豪门大家,我和林小姐又是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倘若结成亲家,对你我双方不都有好处嘛”

一直坐在上座的李氏和一些下人听那人之言,禁不住掩面而笑,而作为一家之主的林雄杰依然端庄正坐,表情肃然。

“虽然公子所言无错,但老夫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究竟嫁与不嫁最后也得看小女的意思。”

“那林小姐的意思如何?”

“雪儿说,她年纪尚小,想多陪陪父母,不舍得家”

“这有什么不舍得的,咱们两家如此之近,回来也方便的很”

“随说如此,但我林某爱女心切,对于女婿要求很高,趁着女儿还小,我倒想再物色物色几年,不急不急。所以,今天,还是请公子回去吧。”

“你。。。好,我回去,我回去,林老爷子,那你就好好物色吧”

这楚家四少爷很是生气,也不再逗留,推门离去。待楚家公子走后,林家人聚在了一起。

“相公,你就这么拒绝人家是不是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他楚怀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来我这里提亲,想娶雪儿,呸”

“是呀母亲,这小子整日喝酒逛青楼的,四妹要是嫁给了他,还能有好日子过嘛”

“我知道,我并不是说要把雪儿嫁给他,只是说我们这么直接拒绝他,我怕。。”

“夫人多虑了,我林家和他楚家本就没有什么交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再说,就算我答应,咱们女儿会答应吗?”

众人看向了林绯雪,有些稚嫩的脸庞泛起了一点微红。

“我才不会看上那种人,德行那么差,态度又不好,又没什么本事”

“哈哈,那四妹喜欢什么样男人呀?”

“我呀,喜欢的人肯定是个大丈夫,有勇有谋的绝世美男子,嘻嘻”

堂内一阵哄笑,气氛十分愉快。而街上,楚怀阳因为提亲被拒,又被林老爷子羞辱了一番,心里很是不痛快。

“这个老不死的家伙,说什么在物色物色,不就是看不起我楚怀阳嘛,看不起我们楚家嘛。我呸,我他妈还看不起你林家呢,什么玩意儿,要不是看上你家林绯雪,我会在你面前低声下气?你个老东西”

“四爷,您消消气,消消气。那老东西狗眼不识泰山,您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林家不嫁是他们吃亏,您说是不。”

“是呀,那老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日后绝对没好日子过。对了,四爷,我听说醉春楼新来一位美人,绝对正品,包您满意哦。”

“是嘛,当真?”

“当然,咋不咱们瞧瞧去?”

“走,嘿嘿,瞧瞧去”

也许这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转眼间便将林绯雪的事忘了一干二净,连回家的事都忘了。

“这小子怎么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提亲的事情怎么样了?”

周氏在家中有些担心,无奈的她只能捏着手绢,盼着门外的儿子早点回来。

“还能怎么样,那林家掌门肯定会拒绝”

“拒绝,为什么?我们儿子还配不上他家女儿吗?”

“你不知道,这林家掌门素来心高气傲,又疼爱他那宝贝女儿,加上我们这个儿子又不争气,整日烟花酒地的,名声不好,肯定被拒了吧”

夜晚时分,醉醺醺的楚怀阳回到了家中,酒气迅速弥漫了开来。他颤颤巍巍地走进堂内,看见楚天舒和一些人已经在等着他了。他不敢有所怠慢,唯唯诺诺地走到了他们面前。

“爹,娘,孩儿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呀!”

“你怎么老批评他呀,你看他都这样了,还说。来,跟娘说说,提亲的事怎么样了?”

“那林老爷子不同意,还瞧不起咱们楚家,说我配不上他林家女儿”

楚怀阳扑在周氏怀里,放声哭泣了起来。女人的心终是软的,尤其是做母亲的女人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委屈时,情感便战胜了理智。

“当家的,你看看,这林家也太欺负人了,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啊”

“是啊父亲,四弟这么优秀,凭什么娶不了她林绯雪”

“我早就看他林家不爽了,不就仗着和县令那点关系嘛,处处和我们楚作对”

“就是,还有那林绯雪,什么渊城第一美人,我看也就那样”

“呦,五妹这是嫉妒了吧,不是二哥我说,那林绯雪还确实有些姿色”

“你”

“好了好了,都给我安静点。不就是被拒绝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真有本事,就靠自己的本领把人家弄到手,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没个男人样”

“他林家这几年和咱们一直相安无事,老二你也别信口雌黄的乱说什么,省的两家结下了大怨得不偿失。但事情一码归一码,我楚天舒也不是好欺负的,这件事情得给他们一点教训。”

两家从此结了梁子,因为没有什么大的仇恨,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大的摩擦,过得也还算安稳。但从三年前,周氏的一个亲戚嫁入朝中后,情况便就此改变了。楚家依仗着朝中的势力,愈发变得张狂起来,没事便来找林家的茬,惹得林家很不高兴,但出于无奈,却也只好四处忍让,避免争端。

一直在说林楚两家的事,但我们似乎忘却了本书的主人公了。那个时候,柳七郎又在干什么呢?在那悬崖之下的峭壁上,生长了一棵歪脖子树,(很多主人公的命运里总是有这么多的巧合对吧,这本书里也有很多,不然主人公早就死透了),恰巧救了柳七郎一命,但那时的他也已经奄奄一息,半只脚踏进了黄泉。

后来有人借着绳索,沿着峭壁摸索,找到了他,带他离开了渊城。

他的师傅是谁,他自己也不清楚,在记忆里,师傅的身世永远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

师徒两人走南闯北,从不停息,上高山下火海也差不多都体验过了。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做到的很少,实现这种誓言没有几人,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面临绝境。在漂泊的十年里,两人相依为命,感情渐深,也许,柳七郎已经将他视为和自己父亲同等的存在也是说不准的。

奔波久了,人终究是会累的。在师傅最后的日子里,他们在南阳的一座山上停了下来,走不动了。

在古代,肺结核这种病是致命的。长久的风餐雨露让这位师傅患上了严重的肺痨,连医术高超的大夫也表示无能为力。在知道死期将至之后,那师傅反倒变得轻松起来,原来苦闷的脸反而舒展开来。

“七郎,十年来,我已经把我所有的剑术和武功都传授于你,我走后,你要勤加练习。”

“师傅”

“你很聪明,很多东西我一点即通,咳咳”

“师傅,您好好休息吧,别说话了”

“不行,再不说也许就来不及了。你的仇人我不能告诉你是谁,因为我怕你太冲动,前去报仇。他们的势力庞大,不是现在的你能轻松战胜的,你还需要等待。但我时日不多,恐怕等不到那个时日了,你去渊城,找一个叫琴姑的女人,她会告诉你一些你想要的信息”

师傅说完之后,便陷入昏迷,没过几日,便死去了。柳七郎将其埋葬,入了土立了碑,上刻有“无名氏恩师之墓”七个字,师徒情分一场,他不免有些伤心。在处理完琐碎之事后,他便收拾了行囊,又踏上了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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