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踩着男鞋的杜若对着泛着荧光的手机屏幕戳戳点点，嘴角带着小小的弧度。

——将新联系人储存为：姜·猫奴·傻大个，确认。

回寝室之前，心情好转许多的杜若还去了趟花坛，捡回了大部分散落的申请表。再次打开寝室大门，不大的寝室骤然恢复之前的冷清，只剩下队长崔敏秀在冰箱前整理小菜的身影。

“杜，要吃点吗？”结束一切琐事，现在才开始吃上晚饭的队长好心问道。

“谢谢敏秀姐，之前我吃过了。”杜若把手里一直拎着的自己的鞋放下，转而把换下来的在女鞋中过于明显的男士休闲鞋用申请表一裹，藏在身后，尽量降低它的存在感。“大家，都走了吗？”

“嗯。”崔敏秀没注意到杜若的小动作，将简单至极的泡菜和加热好的速食白饭摆在桌上，作为自己的晚饭。“还剩凯特在房间收拾行李。本来今天能聚齐也都是过来搬行李的，公司最后宿舍续约就到下个礼拜了，杜你房子找的怎么样了？”

“啊，这么快就到月底了吗……”杜若这么被一问，才想起自己的生存难题。

“你，没事吧？”崔敏秀胃口不佳，吃了几口又忧心地开口，“现在租房子保证金都很贵，其实去这次选秀还有一点好，至少三个月内可以保证有地方吃住。”

没想到这茬的杜若歪了歪头，“这是参加选秀的理由？”

崔敏秀咽下一口泡菜一本正经，“嗯，我是这么想的，雪儿她们四个现在在雪儿爸爸的旅馆住下了，凯特是本地人，可以暂时回家住。剩下我和你与其拼命打工凑保证金，递交选秀申请会比较快。”

“那三个月之后呢？”

“三个月之后，努力被选上出道吧。”

有的时候，就是背水一战，没有选择。

韩国的选秀节目其实已经接近饱和状态了，很难再掀起什么波澜，更何况比起没有出道的练习生，她们这种已经出道的过气老团，无疑会引出负面话题。杜若能理解为什么会说丢人，的确，如果她们去参加肯定是会戴上卑鄙的帽子。

不过，什么还能比起生存下来更加迫切？第二天，杜若就和队长一起到公司和室长简单洽谈了一下，申请参加选秀。毕竟也是三大电视台之一准备筹办的选秀节目，节目首先准备了一轮不透明面试。

再怎么选秀，登上节目还是要有一定实力或者资格的，现在受众可不是什么都看的，挑剔得不行。对于杜若和队长来说，通过面试不难，而且电视台也想以她们出过道为节目添加话题，面试过后的一个星期，节目组才告知节目正式选拔的时间地点。

彼时，正逢两人被迫搬离寝室，怎么说也在寝室里度过了两年宿舍生活，零碎东西很多。之前一直忙着练习初次选拔的内容，爱洁有整理癖的队长还好，懒人杜若不理不知道，一理才发现自己留下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崔敏秀看着都嫌累，想要帮忙整理。

“诶诶，姐，这个不能扔，这是我们第一次代言穿的赞助t恤。”

“这个不是垃圾，姐你忘了？那个综艺我们拼死拼活赢的勋章，虽然是木头做的。”

“啊，这个还能用。这个是尹雪上次生病，没用完的退烧贴。”

“那这个呢？”崔敏秀从杜若的柜子底层拎出一双男鞋，“我们没有鞋子活动吧？”

杜若看清楚队长说的东西，登时脸一红，扑过去把鞋子拿回来。“这个，这个是忘了还。”

崔敏秀虽然记忆力不太好，不过洞察力一流。

“现在可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噢。”

杜若刚找了个大袋子把那天就给他洗过的鞋子放好，听到队长这么一句，顿时反驳道。

“谈什么恋爱，谈恋爱我还不如养条狗。敏秀姐，其他东西你看着扔吧，我去还东西。”

望着匆匆出门的忙内，崔敏秀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那一顿杜若分出来说不能扔的东西，大半都是组合里七零八碎的小回忆，有些其实只是为了钱或者搞笑，都是不怎么光彩好看的，她倒每一样都舍不得。

“现有男士黑色休闲帆布鞋一双在xxx宠物店待领，请主人尽快带回。”

杜若坐在宠物店，挠了挠围上来的金毛下巴，弯了弯唇角将编辑好的短信发出。

那厢，手机的轻轻振动掩埋在主人沉闷的心情之中。姜义建刚从代表办公室里出来，今天不止他一个练习生被叫到名字了，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先前传闻他们公司要和大型娱乐公司合作，一部分练习生会转移到大公司子经济公司。

现在的公司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公司，但是好歹有过成功出道的前辈和风光一时的经历，新公司就一言难尽了，虽然是大公司直属，但在此之前没有成功做组合的经历，缺乏和未知都太多了。

但由着之前已经签好的合约白纸黑字，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回到熟悉的练习室，姜义建第一次没有了来到首尔后那种迫切感，取而代之的，是无力和迷茫，他忽然不确定自己一门心思只往前走的这条路是否真的有出路。他可以加倍刻苦勤奋，但是回报呢，唯有希望这种东西是由别人来给予的。

20岁的男生摆出苦大仇深的样子显然是极不合适，姜义建的深沉刚持续几秒，就被那边执行及时行乐为教条的哥哥们叫去，问他晚饭想吃什么。“想太多也没用啊，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诶，我说怎么没解锁，丹尼尔你的手机，喏——”

大家一般都是用三星或者苹果新品，男孩的手机也没什么装饰，不注意的确容易拿错。姜丹尼尔打起精神摆出一个笑容，准备拿回手机，谁知道这哥忽然一把勾住他脖子，用着八卦专属声线在他耳边小声问道，“小不点是哪个？交女朋友了？”

姜丹尼尔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却是先退开这位八卦的哥哥几步远，查看了一下信息。

“哥，你们先点了吃吧，我出去一下。”

八卦的哥哥看那两三步窜没了的身影轻哼了一声，十有八九确定了这小子犯桃花了。

“抱歉，等很久了吗？”

等姜义建从公司跑到宠物店，已经离杜若发消息的时间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已经和金毛蠢狗的宝贝小猫撸熟了的杜若瞥了一眼气喘吁吁的格子衬衫少年，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你跑过来的？本来就不是提前约好，你这样是想让我有罪恶感吗？”

“你不是说尽快吗？”

少年稍稍平复好呼吸，扬起头的一瞬理应如此的灿烂笑容让杜若想吐槽的话都湮灭了。

杜若觉得可能是最近太少接触异性了，怎么随随便便就被比自己小的男生撩到了？

“谁让你用平语的？”啪的一下，女孩食指弯成勾不轻不重在男孩低下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虽然暴力但是也算是一种肢体接触吧，姜义建不知道这样的自己算不算受虐狂，揉着额头，闻着一瞬消散开甜香，心里的空白渐渐被填满了一些。

杜若则是看看男生被敲了还傻乐的表情，觉得简直和边上那只金毛蠢狗如出一辙。

“谢谢你的鞋，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没事过来看看这条蠢狗吗？”

很遗憾，离开宿舍，参加选秀，就意味着她至少三个月没办法过来看蠢狗了。

“你……有事吗？”在句尾强行加了敬语的姜义建本身不喜欢打听别人私事，但是杜若说起这话时脸上不舍的神色和语气，让他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地委托照看。

“嗯从宿舍搬出来，准备参加选秀，估计短时没办法过来看它了。”杜若没什么隐瞒。

“杜……你还在这啊。”宠物店的门忽然被提着大包小包的崔敏秀推开，她本来以为还东西要不了多久，没想到收房的人都来了也没等来杜若，只能自己先把理好的东西搬出来。“你的这个乐器也太重了，汗蒸房应该没地方存这么大的东西吧。”

杜若没想到麻烦到了队长，也没想先给两人介绍，忙是起身把自己的东西都接过来。

“当时从中国带过来的时候我也是很嫌弃了，平时都用不了，但也不想随便扔掉。”

说起这个琵琶就是一阵头疼，杜若的唇角都免不了往下压了几分。

因为后天就是正式录制，十分节俭的两人选择了汗蒸房用来过度一天两夜的过渡时间。

“你要不暂时放哪个朋友家里一下，选秀结束之后你再拿回来？”

“……”杜若叹气，首尔这边接触最多的就是成员了，其他都是活动上认识的点头之交，说得好听是朋友，但哪能真的麻烦。与其欠别人一个人情，杜若还是愿意求求汗蒸房老板让她抱着她的琵琶睡。

姜义建的眼神顺着话语在两个女孩身上一来一回，隐隐之中似乎明白了杜若的困难，因为过于和善而被忽略的一米八大个，终于开口召回了存在感。“我们宿舍还有地方，如果需要的话——”

老天爷啊，这是哪里下凡的小天使啊。

杜若为自己之前对丹尼尔的嫌弃感到深深的自责。

什么撩不撩的，这位根正苗红的小天使肯定只是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样的顺手照顾她了。

姜义建此时还不明白杜若眼神里的光并不仅仅是对他的感激，还有把他神化的敬意。

事实上，并不是爱管闲事的姜义建此刻正在琢磨，该怎么把这玩意塞进并没有多余空间的宿舍房间的同时，不被哥哥们编排一些乱七八糟的八卦。

“会不会太麻烦你……”其实已经心动的杜若，在给姜义建最后后悔的机会。甚至没有意识到，对待姜义建，她并不像以往那样介怀人情，而是像是相熟好几年一样，有一股全然的信任和安心。

后来，杜若对姜义建是这么解释的，你的外貌太具有欺骗性了。

“没事的，我有空也会多来看看它的。”姜义建蹲下身摸了摸从杜若身边过来嗅他的大金毛，他其实也是很欣赏这只会一直去找猫保护猫的狗狗，现下不知道是不是被杜若托付了的原因，金毛一改之前的爱答不理，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仿佛审视他一般。

没养过狗的姜义建目光和身体一起随着金毛的转圈而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扭来扭去。

这幅画面，简直……

“男朋友？”一边目睹一切的崔敏秀完全了解狗派杜若的口味，悄声问到。

杜若犹自沉浸在小天使的光辉里，听到队长这么说，立刻反驳男友这种“玷污”的说法。

“你没看到他头顶上方五厘米处的白色光环吗？”杜若一本正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