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着许多不同世界吗？”

“哈？”杨空晓没大明白。

“这么说好像有歧义，”少年沉吟了片刻，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或者说，你相信，在你认知的世界之外，存在着许多不同文明的世界吗？”

略微思考之后，杨空晓回答道：“你是指多元宇宙吗？”

“‘宇宙’这个词不大贴切。”少年摇头指正了他：“在你们的语言里，提到宇宙一般指它的狭义概念，也就是‘星球之外的空间和物质’。所以我认为，还是用‘世界’这个词比较合适。”

“所以，这些世界确实存在？”

“没错。相对于你们的世界而言，它们或拥有匪夷所思地科技，或衍生出超越极限的特殊能力，有的甚至虚无缥缈，无形无质。比如我身处的主世界，那就是一个以‘术’作为文明基础的世界。”

“等等，什么是主世界？”杨空晓越听越混乱，“你说你出身于哪里，你是异世界的人？哪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拥有穿越世界的能力？”

“首先，万事万物皆有起源，现存的无数世界在许久之前是一个整体，甚至在哪个时候，‘世界’这个概念都本身都不存在。后来经过一次分裂，空间得以成型，时间得以流转，空间和时间经过不同的统一结合，才有了现存的无数个世界。其中，分裂之前的中心便被称之为主世界。我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人，而是主世界中某个高位意志的体现，具体概念一时半会儿很难说清，你可以称我为‘代行者’。”

“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别急呀，总得给你介绍下一切事件的背景不是？”自称为代行者的少年耸了耸肩，“接下来要说的就是重点了。”

“本来这些世界是毫无联系的，偶有穿越者也掀不起太大的波澜。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些奇怪的异界之人开始在各个世界显现，他们停留的时间有限，通常在这些世界的本土矛盾加剧时崭露头，就像是在执行什么任务一般做出各种行动，对这些世界的局势产生各种不可控制的巨变。”

“与此同时，在一些文明并不发达的世界中，也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这些世界一般发展科技，远离神秘主义，人民大多相信科学，因此当超出他们理解范围内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大多会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比如我们这样的世界吗？”杨空晓自嘲地笑了笑，“的确十分‘震撼’呐。”

“比你想象的更加震撼。”代行者的语气也变得奇怪起来：“毕竟他们可是亲眼看见自己死而复生的啊。”

……

“你也应该明白，对于这种你们这种科技不够发达也不存在超自然力量的世界来说，每天枉死的人太多太多。其中一些人会被某种‘意志’选中而拥有选择的权利。

“什么选择？”

“是想要就这样死去进入轮回，还是复活继续人生。”代行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正常人一般都不想就这样结束人生吧。”杨空晓露出苦笑，不明白给出选择的意义何在。

“当然，一般人都会选择复活。那个意志就是利用这点达成目的，那些人在复活之前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样的选择。”代行者冷笑着说。

“可是……”杨空晓眉头轻皱，有些无法想象。“人死复活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做到吗？”

“当然。在某些神秘主义发达的世界里，一个人只要灵魂完好且没有进入轮回，复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肉体的损伤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问题，失去了尸体可以借体转生，有的世界甚至可以借助法则重塑身躯。更何况，这种复活本身就是虚假的。”

“虚假的？”

“他们的身体会被注入未知的来保存生命力，然而这种来自外界的力量终究尤其限度，他们必须通过完成那道意志发布的任务来获得奖励，进而维持自己生命。”

“完成任务的话……”杨空晓抚摸着下巴思考：“这就是对其它世界产生影响的原因吗？”

“没错。”代行者点了点头。“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说她已经死了吧。”

“明白了。”杨空晓笑得从未如此艰涩，“钰琂在许多年前做出了选择，成为任务的执行者。”

从未曾想，她背负了这么沉重的秘密过了许多年。

然而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留给自己感伤，还有许多问题亟待解决。

“可是，如果她成为了执行者，为什么这些年没有任何人发现？就算我和她疏于联系，她身边的同学亲人难道也没察觉到什么吗？”

“时间机制的问题。虽然是在其它世界执行任务，但执行者本身还是自身所属世界的生命，不会被任务世界的时间所影响。自他们进入任务世界的那一刻起，所属世界的时间便会停止，就算在任务世界经历一百年，也不会对自身产生任何变化。而任务结束回到所属世界时，则会延后一秒，不会对生活和工作产生任何影响。再者，任务的周期是一月一次，不会变更，有心隐瞒的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就算如此，那也无法解释她为何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吧？”

“呼……”代行者深吐一口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本来以为你还算开窍——你好好想想，执行者本身已经死了，如果在执行任务的的时候不幸遇难，和原属世界的联系就会被切断，自身的存在也会受到法则修正。”

“对于所属世界而言，他们已经是另一世界的人了吗？所以在死后会失去一切存的痕迹，因为对于世界来说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杨空晓沉吟道：“这样的死法还真是残忍啊……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钰琂她，她……”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却始终无法说出那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别太悲观，事情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毕竟，你还记得她。”

“恐怕也不容乐观吧。”杨空晓苦笑着说。“不过，你为什么会对她的事那么上心？”

“怎么，这是在怀疑我吗？”代行者的笑容十分玩味。

“怀疑倒不至于，我相信你。”杨空晓摇了摇头。“我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你欺骗的价值。”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代行者的笑容愈发玩味。

“不过我也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对她的安危这么关心。你之前的言语表明，你们应该认识，但没有过多的交流。虽然不清楚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从‘高位意志的灵魂体现’这一点可以看出，你的力量一定十分强大。那么能否告诉我，这样强大的你，为什么会对她这样普通的人类产生兴趣？如果真的想要对那些任务做出干涉，自己动手不会更方便吗？”

代行者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已经看出来了？”

“没错。虽然你在提到任务对世界的影响时并没有表露出贬义，但当任何事物发展到不可控制的时候，就会埋下危机的种子，尤其是对于一个世界来说。”

“是啊。虽然不清楚创造这一任务系统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最终造成的结果大多都十分糟糕。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修正偏差，保持所有世界的稳定。”

“哪你应该找到那个创造系统的人才对。”

“你以为我不想吗？做不到的。”代行者摇了摇头，表情很是无奈。“别说是找到创造系统的人，就连进入任务世界我都做不到。”

“为什么？别告诉我是你能力不足。”

“当然不是。如果我想，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如果……不存在根本法则的话。”

“根本法则？”

“那是世界分裂之初便产生的法则。世界与世界之间存在着壁垒，每个世界因为文明体系不同所能造成的破坏程度也不一样，因此每个世界都有所能承受的破坏极限。像我这种高位的存在如果不把力量压缩到这个极限一下，根本无法进入任何世界，这一条法则对任何事物都有效，哪怕是真正的神明。”

“哪你只要压缩到极限以下不就好了？”

“那有这么容易。我的存在本身就超越了所有的世界，如果没有这条法则，单单只是降临到一些世界都会造成它们的毁灭，因为它们无法承受我的躯体。你认为这样的我，会被那些超自然力量高度发达世界所容纳吗？如果压制力量进入，我会在进入的瞬间被世界意志所排斥，强行驱逐。”

“那你是怎么进入我们的世界的？”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超自然力量并不发达，世界意志对于来自外界的干涉并不敏感。就算如此，我的破坏力一旦达到一定程度，世界意志依然将我驱逐。”

“我明白了，你需要一个执行者帮助你达到目的，所以才找上了钰琂。能够被你选中，看来……她比我想象的要优秀啊。”

“优秀这个词简直是对她的羞辱，她的能力令人惊叹。”代行者毫不掩饰对李钰琂的赞美，让杨空晓开始怀疑这还是不是刚才那个骚气腹黑的少年。“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虽然她现在可能没死，但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也不多了。”

“记得你之前说过，她可能已经死了。”杨空晓坐在凳子上，仔细梳理目前得到的信息：“那么根据法则，她的存在应该会被完全抹消，我不应该怀有对她的任何记忆。法则所进行的修正总不会因为我的个人原因而产生偏差……”仔细回想两人见面的最后场景——暂停的时间，失色的世界，怀有意识却无法做出行动的自己……

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一刻还有意识？

那个瞬间发生的一切，应该就是世界意志正在进行修正，自己身为世界所属，不存在幸免的可能。

那么，到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的死亡被自己的能力暂停了。”代行者出声打断了杨空晓的思考。

“你说什么？”杨空晓没听明白。

“跟她自身的能力有关系，”代行者解释道：“对于这一点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大概可以猜到一些。从目前的表现来看，她的能力应该是在受到死亡威胁时被激发到最大程度，将死亡这个概念不停地向后推迟——不过既然世界已经开始修正她的存在，这一点点的延迟恐怕也即将走的尽头。”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代行者的猜测没错，那么昨天自己见到的人又是谁，鬼魂吗？

仔细想想，他从来没有提到过怎么知晓钰琂意外，本来以为他一直在观测自己，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清楚昨天发生了什么。

杨空晓压下心头的疑问，虽然这位代行者的言行让人觉得不安，但有一点他说得很对：没有太多时间留给自己解决疑问了。

“怎么样，都想明白了吗？想明白了就快点站起来，接下来就要轮到你大显身手了啊少年！”代行者站起来拍了拍手。

“我？”杨空晓诧异地抬起头。

“没错，就是你！虽然你只是一个废柴，好吃懒做不思进取，但是！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记得她的人！也就是说，你们之间的羁绊已经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峰，由此产的业力会将她凝滞的死亡维系下去。”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拖延，直至有人能在无数的世界中找到她并且解救她。虽然我不能进入其它世界，但李钰琂也是有组织的。她的同伴在得知了她出事之后，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感受到杨空晓愈发冷冽的目光，代行者顿了顿，无辜地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毕竟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个世界。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杨空晓笑着摇了摇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必要装模作样吗？你不就是希望我能成为一名执行者，在无尽的任务世界中找到她吗？”

“欸～”代行者挑了挑眉毛，“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一些嘛。”

“那么，你应该有能力让人在活着的情况下成为任务者吧。”

“当然。不过你要明白一点，如果你在任务世界死掉的话，法则同样会在你身上起到作用，届时，你将完全从这个世界消失。即使这样也没关系吗？”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如果我从未存在……其实对大家都好吧？”杨空晓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总之，我考虑清楚了。”

代行者的微笑意味深长：“希望你不要后悔。”

“大男人干嘛罗里吧嗦的，快点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杨空晓摩拳擦掌。

“别急嘛，虽然是并不是真正的执行者，但也要遵循法则，你得心甘情愿才行啊。对了，还要纠正一点，我现在可只有16岁，绝对是纯天然无添加的美少年。”代行者食指晃动着说。

“切，天晓得是活了多少岁的老妖怪……”杨空晓低声吐槽，然而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灼痛从左边锁骨下方的位置传来，甚至感觉呼吸都因此受到了阻碍。

“怎么回事……”杨空晓的思想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有些混乱，随即感觉到四周的气流盘旋成环，将代行者和自己包围起来，如琥珀般晶莹的光凝结成线，在两人脚下勾勒出一个繁复玄奥的法阵。

“现在，选择你的轮转器。”代行者的声音变得空灵悠远起来，却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无尽的风从地下喷涌而出将他的身体托举至上空，头发被气流吹得向上飞扬，双眼却变成了纯粹的银白色，就连瞳孔也看不到。

“你说——什么——？”狂怒的风扰乱了杨空晓的听觉，他痛得单膝下跪，隐约看到痛感传来单位地方就像是燃烧到最后的纸屑，隐约有火星与飞灰飘落。

然而代行者并没有回答他。一滴血从杨空晓的胸口渗出飘离于体外。

“汝之名。”

“哈？杨，杨空晓？”

杨空晓回答之后的瞬间，胸前的血液便开始扭动变形，随即凝结成一颗晶莹剔透单的红宝石。它的下方开始有水银般的液体流动，逐渐将红宝石包裹起来，进而演化为一枚掌心大小，红宝石与白银打造的星光十字。它缓缓的飘在杨空晓脖子下方，自动延伸出两条长长的细线，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ok，完成。”代行者恢复了之前说话的语调，随即打了个响指。霎时间一切都恢复原貌，只剩杨空晓一个人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喂，已经结束了。”代行者拍了拍他的肩膀。

“哇啊啊啊！”杨空晓猛地$起身却因为没有掌握好平衡又载到在地上。随即，他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慌张的扒开衣领，抚摸着之前传来痛感的地方。

依旧顺滑，感觉不到任何烧伤的痕迹，就连之前那要命一样的痛感不复存在。

“喏，这样才能看到。”代行者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副镜子，放在了杨空晓面前。

左边锁骨靠下的位置，多了一副纹身似黑色的图样。它看上去仿佛是极为抽象的由气流交织而成片翼，却繁复精致许多，完全不像是纹身店里常见的图样。

“这是一种保证。毕竟你是个普通人，在诡谲难测的任务世界里存活率极低。”

“就凭这个纹身？”

“喂，这幅不屑的语气是啥意思，想想你之前的痛苦，就不会觉得它是个纹身了吧。”

“那难道不是你在公报私仇嘛，不就是吐槽了一下你的年龄嘛……”

“抱歉啊，你刚才说什么？”代行者露出了虚伪至极的微笑。

“啊啊啊没什么，听了您的解释之后我觉得这个纹身一定神奇非常厉害妙用无穷，那么它有什么作用呢？”杨空晓迅速转移了话题。

“它……要怎么说呢，你灵魂的体现吧。”

“哈？”

“这世界上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也因此塑造出了不同的人格。反过来说，每个人的人格不同，追求不同，灵魂深处蕴含的真理也不一样，理论上来讲，只要经过一定的开发，，每个人都可以因此而获得不同的能力，只是在不侧重“神秘”的世界，没有可以开发的条件罢了。而我在你身上所种下的刻印，可以激发锻炼你的灵魂，并通过它表露出来。这个刻印所激发的能力源自你自身，因此不会被世界法则限制，可以在任何地方施展。”

“哦哦哦！听上去很牛逼的样子啊。”杨空晓一脸兴奋，眼睛开始放光：“那我的能力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

“哈？你居然不知道？”

“我不是说了吗，每个人的灵魂都不一样，具体能获得怎样的能力只有自己清楚。”

“切，这么不靠谱吗？”杨空晓不忿地撇了撇嘴，然而还没等他听到回答，就看见项链上的红宝石闪耀起夺目的光，一个巨大的赤红色法阵在脚下成型，盘旋上升。

“喂喂喂，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看着自己的身体随着法阵上升而消失，杨空晓赶忙问道。

“淡定一点，你即将开始开始第一场任务。这是在向任务世界传送罢了。”

“可是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搞清楚啊！”

“没时间让你慢慢理解了。自己在任务过程中慢慢参悟吧。”代行者微笑着向他挥手。“哦对了，你和李钰琂之间的羁绊所产生的强大业力会在无形之中牵引你，不断的接近李钰琂的世界。虽然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任务，但你要坚信，你们终有一天能够相遇。”

“另外，随着你的能力不断提高，完成的任务越来越多，你们之间的羁绊也会不断加深，你可能会随之得到一些感应，感应到她所身处世界的信息。也许有一天，当你的能力达到顶峰的时候，可以跨越数个世界，将她拯救回来。”

“一定不要放弃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