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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映苏白》第七章:赤血仍殷年少志,生死相依君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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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十年前的事?本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劝你……立刻收手,本官…可保你安…安全出府。”青離极力辩解,可却因紧张害怕而口齿不清。

“哦?青大人看起来似乎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嗯?”手中的匕首用力三分,便有殷红的血从匕首的锋面划下,青離吓得颤抖,却又不敢大声惊叫,怕卫临直接割开他的喉咙。“看来青大人是老了记不住了,那我便来提醒你:”忽而转了语气“十年前,护国将军府、苏齊、苏家军、。”每道一个词,卫临的语气就越危险,手中的匕首就越往上一分,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匕首已是抵住了青離的下巴,略带威胁地拍了拍,冰冷而满带杀意的触感让青離双腿发软,“怎么样,我提醒得够清楚了吧?”

“清……清楚……”青離无奈,只好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从他口中卫临也得知了自己名单上这十二人不过是这场诬陷计划的执行者,背后的主谋他只知有当时的太子,即当今皇上,其余便不知了。但负责联系他们的则是当时明月楼的萧护法,也就是如今的萧潜。

一切都明白了,萧潜如今急于杀这十二人灭口,是想让当年苏家冤案再无昭雪的一日,借此来保护幕后的主使。卫临虽为生活所迫做了杀手,却也知忠义二字,这些年来自己为之效力的人,竟然就是十年前苏氏一门冤案的主谋之一,想到此,卫临只觉一阵心寒,但更多的懊恼、怒火。

自己一生最崇拜之人,那个战场上叱咤风云,鲜衣怒马的将军,最后的归宿竟不是忠骨埋沙场,长枪伫坟头,没有陵墓,没有衣冠冢,甚至连一块可供人吊唁的牌位也不曾有,死后被暴尸城头、挫骨扬灰,竟是不留一丝痕迹,如今更是无人敢提,就好似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一般。

卫临神情有些恍惚,握着的匕首松了松,但很快便又清醒过来,年少时的一腔热血此时莫名的不可抑制地从心底迸发,卫临一生从未如现在般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原来这许多年过去了,容貌可改、脾性可改,但心性中的赤血仍殷,豪情未泯。

“你的头暂且寄在你的脖子上!”卫临收回匕首,隐入一片黑暗中。青離完全瘫软在书桌前,这凤翔是再呆不得了,自己必须逃走,否则定会被灭口!

卫临现在可以断定苗人从秘道中带走的东西定是与当年苏家有关,他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萧潜是不可能告诉他了,他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

半月后沈言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这腿伤入骨,确难痊愈。如今风头已过,姒黎和素萝准备准备带沈言回苗疆,毕竟他的身份萧潜是知道的,中原已是不安全。苏白也决定让苏南和姒黎等人一同去苗疆,而她要将手中重要之事办完后再出发前往苗疆。

苏白心中对沈言与大祭司的往事好奇,临行前一夜沈言把这个故事讲给了她:

十年前,南诏

苏齊立于城头,望着不远处的群山密林,眉头紧锁,眼中藏着极为复杂的情绪。自大军入驻大理以来已有月余,苗疆之地湿热异常许多军士都因水土不服身体不适,作战能力大大下降。而这剩余的叛贼靠着蛊毒烟瘴躲藏于林中,忌于苗疆蛊毒,苏齊不敢轻易行动。可这一天天拖下去只会对他们不利。

“报!城外有人求见将军,说有破敌之策。”

苏齊正为此事烦忧,却有人来献计,当下自然高兴,但一想到苗疆之人的蛊毒能杀人于无形,自己还是慎重些好,于是道:“带我去见她。”苏齊是不放心将那人放入城中的,于是只得自己亲自前去。

那女子赤足骑在一头象上,一袭紫衫猎猎,额前缀着水滴状的银流苏,露出的半截小腿上挂着铃铛,叮叮作响,久闻竟好似要摄人魂魄般。“苏将军好啊,我是穆朵,叫我阿朵就好!”苏齊还未开口,便见那象背上的姑娘翻身而下,丝毫没有中原女子的羞涩,语调轻快,笑颜在阳光下格外明亮。

好个活泼的小姑娘,苏齊只觉她的笑顿扫他心中这些日子里的阴霾,“阿朵姑娘,不知你有何计可破敌啊?”苏齊开门见山,苗人性情爽朗不喜拐弯抹角,苏齊也就直问自己的问题。

“阿朵没有计策……”她还尚未说完苏齊身边的副将便打断她“大胆!你……”怒目圆嗔的样子非但没有吓住穆朵反而将她逗得直笑。苏齊止住秦褚,就凭她的这份胆识,也是必有过人之处的。

“还没说完呢,你怎么不学学苏哥哥的性子,我没有计策,但我有能力破他们的蛊毒烟瘴啊。”苏齊忍俊不禁,竟有人称他苏哥哥。“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阿朵姑娘尽管提。”若真能破敌,苏齊倒不怕她提任何条件。

“我要他!”沈言一脸惊愕地看着那指着自己的穆朵,而穆朵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冲他调皮一笑。什么?自己与她从未见过,为何她的条件竟是……

“我要他和我回苗寨待一个月!”与刚刚的玩笑不同,她的语气透出不容拒绝。

……

后来苏齊的军队在拜月教的帮助下破了蛊毒烟瘴之阵,南诏叛逆皆伏法,而之前答应穆朵的条件在战争结束后,再无所避。

穆朵照旧骑着象在城楼下止步,今日的她一身杜鹃般的血红,与她身后的落日仿佛是要融在一起,衣裙上绣满了云南特有的民族图腾,一头乌丝藏在步摇(苗疆女子日常头饰)中,苏齊站在城头上看时,只觉她不似来接人,更似是来娶亲的。

“苏将军,穆朵亲自来接沈大哥!”脸上仍是初见时的笑,苏齊示意沈言出城,沈言虽不情愿但军令不可违。“我看那姑娘对你有意,若有此姻缘就留下来吧。”沈言转身欲下城楼时,苏齊在他耳边轻声道。沈言在心底苦笑,可自己对她并无意啊!

穆朵看着从城门出来的沈言,眼底都是笑意,他还是那般不苟言笑,当真像个榆木脑袋,也是应了他的名儿――“省言”!

“呆子!”沈言听得这一声,心中一惊,这是那日歌会上戴着面巾的姑娘!

苗寨里一年一度的歌会并没有因战事而停止,苏齊为了了解苗疆的风土人情特让沈言装扮成苗人去打探情况。苗族民风纯朴,苗家的女儿更是热情奔放,对自己喜欢的人毫不掩饰。所以当气质相貌都胜于常人的沈言进入歌会后,许多苗族少女便围了上来与他对歌、嬉戏。可这沈言是出了名的闷葫芦,渐渐的姑娘们觉得无趣便都散了,只有一人还缠着沈言不放,那就是穆朵。

“我觉得你就是个榆木脑袋,要不我就叫你“呆子”好了!”少女用手指在他额头上戳了戳。

那日,她与他跑遍了整个寨子,她给他介绍苗疆特有的习俗、食物、花草,临走时,她将胸前戴着的银锁送给他,他告诉她自己不是这苗寨里的人。

后来沈言才知苗疆未出嫁女子胸前会佩戴银锁,若是将银锁赠与哪位男子,便是想与他共结连理的意思。

“是你?”沈言难得一笑,还略带着几分惊喜。

“榆木脑袋,接了我们苗家女儿的银锁可是要娶她的哦!”

……

沈言讲到这里,苏白能清楚感受到他当时的幸福欣喜,他虽然不喜言笑,但穆朵,也就是如今的大祭司却是热情似火,将他这块冰融化了。

“阿爸,阿妈!”

穆朵带着沈言回到寨中,第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地将沈言介绍给自己的父母,穆朵的父母虽然有些顾忌沈言军人的身份,但见自家女儿将银锁都已经交付于他,便也不再多说。

这一个月,是沈言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穆朵带他去了苍山去弄峰蝴蝶泉边参加了蝴蝶会,成千上万的彩蝶飞舞,大如手掌,小如铜币,沈言是从未见过如此美景的。而苗家的姑娘们穿着呕欠嘎给希(苗语“盛装”),色彩斑斓,绣工精致,在泉边载歌载舞,百褶裙翻飞与蝴蝶共舞。

不远处有女子用沈言听不懂的苗语唱着苗族的民歌,穆朵在一旁给他讲苗族古歌中的故事。

一个月后,沈言和穆朵成亲。

沈言无父无母,孤儿一个,按他的说法,军营就是他家,军营里的同袍就是他的亲人。

婚礼在苗寨举行,自然便是要按苗寨的规矩来。

穆朵的寨里有拉咪彩这一抢亲的习俗,也就是婚前新郎带着家中差不多同龄的男子一同前往新娘家中把新娘给“抢”回来,同时又要带着礼品到新娘家去赔礼道歉,这礼品中还少不了如簸箕般又大又厚的糯米粑粑,寓意新郎新娘婚后团团圆圆,丰衣足食。

婚礼当天,沈言好容易通过了寨前河上对唱的妇女,到了穆朵家时又被用百草霜(锅底灰)抹了一脸黑,这才见到了穆朵,精心绣制的带须花长衣衣上绣的是并蒂莲花,百鸟朝凤,蝴蝶探花,游鱼戏水等寓意吉祥的苗族传统图案,头上是缀满流苏的银步摇,胸前戴着祥云锁,锁边是水滴装的流苏,露出的脚踝上是闪闪的脚钏,足蹬一双绣满火红凤凰花的水纹船头鞋。

而穆朵这时两只眼睛因为这几日的哭嫁肿得像核桃一般,沈言拉着她的手,向高堂上坐着的阿爸阿妈行礼,然后又一一向宾客进酒,宴席开始前,他和穆朵一起喂阿爸阿妈第一口饭以示孝顺。这时平时与穆朵交好的几个女孩子趁着沈言不备,将竹笼套在他身上,用草绳牢牢捆住,让穆朵来解。

宴席结束后,寨里的老人们一一上前用古老的苗语为这两位新人唱出祝福语,这才到了入洞房的环节。

当沈言将穆朵拥入怀时,总觉得幸福得有些不真实,苏大将军已经准他留在苗寨,不用随军回中原了。

“我原以为自己就这么一辈子与穆朵在苗疆厮守,看云海蒸腾,数日出日落,可……”说到此,沈言微微哽咽,好一会儿才平定了情绪,继续缓缓道。

“后来,穆朵成为了拜月教的大祭司,长居神山,我也跟着去了。”

一日,寨中逃来两个人,沈言认出了是当年自己在苏家军时的同袍,方才知道了苏将军被冤叛国谋逆,苏氏一族男丁皆处斩,女眷皆流放,苏将军提早解散了苏家军,才使得他们免遭屠戮。也有许多弟兄们进京想为苏将军平反,但都是惨遭毒手,一去不回。

沈言自是不会明哲保身,他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在苗疆过舒坦的日子,他要回中原,为苏将军洗脱冤屈!

穆朵得知后,并未拦他,她也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他的,况且,自她得到消息后她也从未想过要阻拦他去做这个九死一生的事。

临行前一夜,穆朵知道他这一去,或许十几年也了结不了此事,她偷偷的给他种下血情蛊,以吾之血,与君生死相契,月神在上,请见证我与沈言至死不渝的爱情!君生我生,君死我死,奈何桥上也要牵手走过。

沈言讲完,从自己的衣衫中掏出荷包,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沈言犹记得临行当天,她将这装满红豆的荷包交到自己手上时,沈言不敢多看她的眼睛,怕多看一眼他便会忍不住放弃这个决定。

血情之蛊命相系,生死追随君当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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