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回谷途中惊遇险，山中老妇道玄机

萧潜身上蛊毒之凶险苏白清楚，所以不做迟疑，第二日她和卫临便出发前往药王谷。出发前卫临嘱咐剩下三人务必小心行事，抓刺客的事情暂缓，只要呆在后山秘道中，不让来路不明的人接近楼主即可。目前看来刺客并非要至楼主于死地，一日三餐的饭食和汤药一定要仔细，由妙音全权负责。卫峥和妙玉负责楼中秩序和杀手的训练，若有失误，严惩不怠！

苏白出身药王谷，又是上一任神医的关门弟子和传人，现任药王谷谷主，按规矩不能习武，但好在轻功造诣甚高，如她师父所说，不能习武，行走江湖危险更加，所以让她学好轻功，保命尚可。

而明月楼作为第一杀手组织，在江湖上树敌不少，结怨也不少，卫临原想多带几人，但又怕耽误了时辰，便只和苏白二人简装出行，快马加鞭，希望能在两日内到达药王谷。

“苏姑娘，这方圆几十里内没有人家，怕是今晚只能委屈姑娘在此将就一夜了”卫临将二人的马栓在树干上，在附近捡了些枯枝升了堆火，其实平时卫临一人宿在林中多是找棵粗大的树，上树后倚着树干浅眠两个时辰便离开，继续赶路。但这次顾及苏白的安全和她那天生畏寒的体质只能生火在树下歇息了。

说起苏白这天生畏寒的体质，药王谷里的人都知晓，而卫临原本是不知的，但看苏白脸上时常苍白无血色，已快夏至，那天抱她时无意间碰到她的手，竟是冰冷不似常人，心里也能猜到几分，但也不曾开口询问，正所谓医者不自医，相信苏白的师父自是也为了她的病耗费了不少心血，既然连前任药王谷谷主都无法医治，自己又操个什么心。

苏白不会武功，卫临自是不敢将她一人留在此处，故他也不曾去寻找食物，二人就着水壶里的水和白天路过镇集时买的干粮做晚饭。苏白坐在火堆旁，靠着树干闭眼养神，但心里却静不下，她现在对这个刺客越来越感兴趣了。

两人都不喜说话，于是便各自安静地休息，卫临是不敢睡的，他半眯着眼，双手环抱着胸，拿剑的手紧握着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不肯有半点放松。

到了后半夜，月亮隐进了云中，漆黑一片，林中雾气蒙蒙，卫临猛得睁开眼，朝那发出悉悉索索声响的方向看去，右手紧紧握住剑柄，内力集于剑身，发出铮铮之声。只见浓雾中泛着点点绿光，由远至近，说不出的诡异。苏白本就浅眠，此时也已经醒了，见此情形也不由得一震。

“嗷呜！~~”一声狼的嚎叫从那一片绿光中传出，卫临深感不妙，狼虽不似人一般有武功，但群狼的攻击力极强，捕猎时相互配合，十分默契，与它们缠斗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另一头，苏白与卫临所想一致：跑！

二人当即拾起火堆中尚在燃烧的柴火向狼群扔去，动物怕火这是它的本能，狼群暂时停了下来，如此也为他们二人争取了逃跑时间。苏白虽然轻功不错，但盖不住这夜里寒露，此时她手脚冰冷，相比卫临的速度慢下许多。

狼虽然速度不算特别快，但耐力是极强的，约莫跑了有小半个时辰后，苏白体力已经有些不支，寒症发作，已是不能再使用内力，顺势就要瘫软在地，而身后几只狼眼看快要追上了。卫临顿时停下，横腰抱起即将倒地的苏白，双腿蹬地，使出全力，尽量与狼群拉开距离。卫临一人想甩开狼群轻而易举，但抱着个苏白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而苏白也是无可奈何，这寒症恰巧在此时发作，来的突然，苏白并没有带上药，寒症无法抑制，渐渐的，她的意识都开始模糊，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万丈冰窟，刺骨的冷让她不由得抱紧了卫临，贪恋他体内传来的温暖。

卫临此时已是快到极限，不过幸好狼群放弃了追赶，但苏白此时的情况不容乐观，想要等到天亮去镇集医治已是来不及，于是卫临只能先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裹上，然后寻找附近有没有猎户。

这样的林子里，猎户应该不少，果然，没多久，卫临找到一户人家。“请问有人吗？”卫临敲门，这个时辰，人们大多都睡得正熟，所以卫临敲了片刻的门，总算是有人出来了。

“谁啊？”伴着一阵蹒跚的脚步，苍老低沉的声音从房中传来，是个老妇。“大娘，我们遇到狼群袭击，在这林子里迷了路，我的朋友身体不行，可否让我们借宿一宿？”卫临语气诚恳，老妇人犹豫一阵，还是开了门。

“小伙子，这姑娘是……？”老妇人见卫临怀中昏迷的苏白，眼中透出几分怀疑。“寒症发作，我不懂医术，也没办法。”卫临边说着边在老妇人的指引下把苏白抱进里屋。“老身略懂医术，院中又恰有药物，或能抑制这姑娘的寒症。”说罢便出门去寻药了，而卫临则开始给苏白渡真气，抵制她体内的寒毒。

“附子、干姜、桂枝、大枣、白术、茯苓、独活。”等药材收齐后，老妇人便去厨房熬药去了。

人在最虚弱的时候，心理也是最脆弱的，此时的苏白便是如此。那些被尘封的往事，在每次寒毒发作时都会如决堤的洪水般涌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摆脱了这个噩梦，但事实却并没有，她以为自己心中已经忘记了仇恨，但实际上复仇的种子并没有死，它只是蛰伏着，等待着破土的一天。

卫临看着苏白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杀气涌现，时而又透出几分悲痛无奈，想必也是有着不同寻常身世的人。不过，她扯着自己衣袖，一脸的茫然与绝望倒是让他心底的某个地方似乎传来破碎的声音，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不多时，老妇人端着一碗药汤进来了，保险起见，卫临先不着痕迹地拿银针试过后才一点点喂给苏白。药方中的药，多有温中祛寒除湿之效，虽无法根治，但好在能抑制住苏白体内的寒毒。眼见苏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身体也在回暖，卫临拱手向老妇人作揖：“多谢大娘相救，卫临在此谢过！”卫临态度虽是恭敬，但心里却是对这老妇人存着几分怀疑，但又实在不知有何不对之处。虽说在这危险的深山老林中，一位老妇独自一人居住有些不合常理，但保不齐她有过人之处，林中野兽不敢接近。

“小事，一夜没睡，先歇着吧！”刚迈出两步，又转头说到：“现下这姑娘的身体不适合赶路，若不嫌弃，就在老身家里将就两日，等这姑娘寒毒发作过了再走也不急。”卫临虽担心萧潜，但眼下也只能如此，若苏白有闪失，短时间内他不敢保证能找到一个可以为萧潜解毒的人。

苏白是被清晨里的鸟鸣吵醒的，一睁眼便见卫临席地坐着，背靠床沿，闭着眼，不知是否睡着。苏白随即又开始细细打量整个房间：虽然屋中陈设简陋，但一尘不染，房梁之上甚至连蜘蛛网也不曾见一丝，太过于整洁的房间到令人生出几分怀疑。

“苏白姑娘醒了？”温和的男声响起，苏白收起四处打量的眼神，转向卫临，表示自己确实醒了。“我们是在一位山中老妇的家里，昨夜是她的药救了苏白姑娘……”卫临见她有些疑惑的眼神，便开口把昨夜之事都尽数告知。苏白原本就对这太过整洁的房间存有疑虑，听卫临所说后心中有几分笃定：这是可能一个藏蛊之家。师父的《滇南随行杂记》中曾记载：凡房屋整洁，无灰尘珠网的，是藏蛊之家。且这妇人独自一人敢居住在这深山之中，而不惧怕野兽，想来是有令野兽不敢接近的东西。

但尚未确定之前，苏白并不打算告诉卫临。“咚咚咚”，门外有人敲门，卫临起身开了门，“小伙子，姑娘，若是起了，便洗漱用饭吧。”

“大娘，敢问昨日大娘熬的药汤是何方子？”当卫临告诉她老妇的药汤抑制了她的寒毒，她就对这妇人的身份开始怀疑，自己体内的寒毒无药可解，就连这抑制寒毒发作的药方，放眼江湖也只有自己和师父知晓。这人自己不认识，若她确有药方，定不会是从自己这里得知的，那她又和师父有何关系？

“附子三钱、干姜一钱、桂枝一钱三分、大枣五钱、白术三钱、茯苓独活各两钱。”老妇人的语气颇有些深意，苏白闻言心中一惊，脸上已是微微有些变色，这药方与自己平时所用丝毫不差，而且这三钱附子并非实药，而是药引，平日其他郎中只知治疗体寒用干姜、白术、桂枝、茯苓和独活，这附子和大枣是师父加上以渗透药效的。而这妇人竟然知晓，莫非她是……

有卫临在旁边苏白不敢把情绪太过于表现在脸上，在从那老妇人眼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苏白迅速掩下情绪。

饭后，苏白回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仔细捋了捋，这位老妇人正是师父的莫逆之交，当年师父在云南走访收集蛊毒的解毒药方时多蒙她照顾，不出意外，她就是师父口中的会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人，况且，苏白要救的人，与云南拜月教关系莫大，现任拜月教大祭司曾在那人体内中下血蛊，两人从此将性命相连，而大祭司近段时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圣女占卜的结果是与被关在明月楼的人有关。于是拜月教出动人手进入中原，营救这个人。

苏白猜想，这位老妇人在来此之前一定是联系了师父，毕竟她对中原并不熟悉需要师父的帮助，师父为报她当年的赐教之恩于是安排了自己前去营救，而这位老妇人就需要给苏白制造能进入明月楼的机会。但是师父去世后，苏白并未收到任何有关姒前辈的消息，以为姒前辈在师父去世后放弃了之前的计划，没想到姒前辈却在这里等她。

而之前苏白所猜测的给萧潜下蛊之人便是姒前辈无疑了。但这给萧潜下落雁砂之毒的人又是谁呢？从目前来看，这人似乎也是在给自己制造机会进入明月楼，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手上握有明月楼的布防图，却又并无要给自己的意思。若他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用以交换，又为何迟迟不肯现身？这让苏白有些不明白这人的打算了。

目前这个刺客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也似乎成了这次营救计划的关键。

是夜，苏白前往姒黎的房间，“前辈，受苏白一拜！”既是师父的恩人，年岁又在师父之上，苏白自是要按规矩来的，但姒前辈不曾收师父为徒，称师祖怕是不合适，斟酌再三，还是称其前辈较为合适。

苏白将自己在明月楼中所见所闻依依道给姒黎，也从姒黎前辈哪儿得知了落雁砂确实不是她下的。“小苏，照你所说，除了我们，还有一股势力在明月楼中，不知其目的，也不知是敌是友？”姒黎的脸色一变，如此一来，之前的计划怕是要有所改动了。

“前辈，苏白有一事不明，没有布防图，进不了明月楼，您又是如何给萧潜种下癫蛊的？”

“这事儿，并不难，我进不去，自有能进去的人，我不知道机关，自有知道机关的人。”姒黎话只到这里，苏白也明白了，心里暗想这苗疆的傀儡蛊术竟然还有人能破解其中奥秘，使其在失传后还能重现江湖。

卫临这会儿已然被种下了嗜睡蛊，几个时辰内是不会醒的，苏白自然不用担心他偷听自己与姒前辈的谈话。其实用饭时卫临已经万分防备，以银针试毒，但他料想不到这并非毒，故银针是试探不出的。

而对于那袭击他们的狼群苏白心想应该是姒前辈安排的，有惊无险。二人又根据目前的情况重新制定了详细的营救计划，对于苏白来说，这次的营救事件最好是不要牵扯到药王谷，所以人救出以后，要由拜月教出面承认救人之事。姒黎觉得这个理所当然，拜月教与中原相隔甚远，加之无数烟瘴毒林，明月楼想必也不敢公然与之正面相抗。

第二日，苏白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于是与卫临再次启程，前往药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