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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露未晞》引·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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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之初,夜风微凉。新月如钩,宛如天空之眼般冷冷地俯瞰着偌大的京城。城中灯火辉煌,兴盛繁闹。各大歌舞坊、妓坊、酒肆,花天锦地、车水马龙。

然而在这醉生梦死的都城中,还有繁灯照不到小巷。有人正瑟缩在巷口,饥寒交迫着。

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本应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因长期的饥饿困苦而瘦骨嶙峋、衣衫褴褛。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森凉的地上,望着天上的疏星,内心闪过疲惫的念头,活着好累,好想去星星那边找爹和娘。

眼角溢出的泪水划过了她枯糙的脸庞,就在眼前渐渐朦胧时,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一个头戴黑纱斗笠的男子出现在她眼前。

“你是谁?”少女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对方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微风拂来,吹起他的面纱,少女惊讶地发现他竟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大秦人。

他面色邪魅,开口用并不熟练的汉话问道:“你想去见你的爹娘吗?”

他的声音带着诱惑,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呼唤着她前往。

“真的,可以么?”少女用干涩的嗓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黑衣男子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少女无力地抬手轻轻指向天上的星星:“喏,他们就在那里,我好想他们。”

“我带你去。”黑衣男子笑道。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啊!”话还没说完,少女就发出了一声惊叫。

此时,黑衣男子的牙齿正刺进她的脖颈深处,吸食着她身上唯一温暖的血液。伴随着疼痛,她感觉自己正渐渐放松,从未如此轻松愉悦过。她能感到自己的灵魂正一点点飘向那遥远的星星,甚至隐约看见了爹娘正笑着迎接她进屋,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他果然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啊。

“谢谢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带着微笑对黑衣男子说道。

望着地上安详闭着双眼的人,黑衣男子****了嘴边残留的一滴血,勾起嘴角道:“不用谢。”

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中。

几丝乌云掠过新月,夜色仿佛也变得神秘起来。少女的尸体已透出凉意,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尸身面前。他纤尘不染,长身玉立,宛若九天下凡的仙人。

望着尸体,他眼神中透出一丝怜悯,但更多的却是……漠然,仿佛对这样的场景早就习以为常。微风拂过他的月白色衣角,他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了。

在他离开的那一瞬,含苞待放的梨花忽然瞬间开放,花瓣一朵两朵地飘散到少女的尸身上,唯美又残忍。

月影西沉,有一行人急匆匆地赶来这个无人小巷,在看见地上已经冰冷的尸体后,都皱起了眉头。

女孩的身上已铺满白色梨花瓣,她的表情静谧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若不是脖子上已然干涸的血迹,旁人怎会忍心打扰。

“检查一下。”领头的大人对手下道,语气中透着烦躁。

“是。”手下蹲下,直接查看女孩脖子上的伤口。接着抽出腰间随身携带的小刀,将女孩的手腕划破,皮肤里竟没有流出一滴血。在场的人都露出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表情,领头的大人面色尤其不好。

“大人,你看这?”手下小心翼翼地问大人道。

领头大人沉默了半晌后,对手下开口道:“去把侯爷找来。”

“是。”手下领命,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领头大人抬首望了眼天空,几丝乌云依然萦绕着弯月,竟透露着些许诡异的气息。

“铛~”

月色下,有人在断断续续地弹琴,琴声幽幽,若有似无,仿佛是花草树木本身的声音。弹琴的人白衣似雪,面容比月光皎洁。

这样的人,原本只会出现在女子的梦境中吧。一袭红衣的女子望着他,痴痴地想。犹记得初见他时的惊为天人,她想世上最好看的人也就长这样了吧;每次表演时余光里也都是他在纱幔后弹琴的身影;就连现在,也忍不住偷偷站在这里望着他。

她是如梦楼的舞姬宓诺,他是琴师清歌,两人的合作举世无双。

如梦楼是在这半年内从京城迅速崛起的歌舞坊,创造了业界传奇。它崛起的原由是走纯正的西域风,坊内近八成人员来自西域,精通西域音律、歌舞、乐器……对于赏惯了汉人表演的京城权贵们来说,着实新奇,独具魅力。尤其每当有宓诺和清歌的表演时,都会吸引无数宾客为他们一掷千金。坊间有传闻,他们的合作能如此默契,必定是恋人关系。

宓诺却在此刻叹息,若真如坊间传闻倒好,但真相是他们真的一点也不熟。平时除了排演,能见面的机会寥寥可数。他总是很神秘的样子,明明同处一栋楼中,平日里却从不轻易现身,最奇怪的是他连吃饭都不曾与众人一起过。她好奇极了他是个怎样的人?却从不曾有机会能去了解。若不是今夜了无睡意,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此后院遇见他。

宓诺想靠近些,却不小心发出了声响,琴声骤断,清歌的视线投了过来。她知晓自己被发现,只好从花树中走出,像做错事的小孩般低着头道:“抱歉,打扰你了。”

“无妨。”他的声音就如他弹奏的琴音般清幽。

上次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两天前在后台,他和她表演完后,他路过她身边,说了声“借过”,仅两个字就让她心心念念到现在。

宓诺悄悄望了他一眼,她知道若错过这个机会,日后她定会后悔无比。她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走向清歌对面的空石座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清歌望了她一眼,点头。

宓诺高兴又忐忑地坐下,找话说道:“今夜怎有闲情在此弹琴?”

“我每夜都在此弹琴。”清歌回道。

“难怪!”宓诺说道。

清歌投来疑惑的目光。

“难怪每晚入睡时我都隐约能听到琴声,还一直以为是幻听。”宓诺笑道。

清歌也被她的笑容感染,露出了笑意。宓诺看到他的笑仿佛比月亮的光辉还明亮,一时竟望得呆了。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失礼,急忙道歉道:“对不起。”

“为何道歉?”清歌问道。

“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总是不自觉就……”被你吸引。宓诺话说到一半,没好意思说下去。

“你想听什么曲子么?”清歌问道。

“都可以!只要是你弹的我都爱听!”宓诺开心地回答。

清歌笑了笑,抬手起音。舒缓的琴声再度响起,比起刚才若有似无的弹奏,这次明显有了连贯的曲调,让人仿若听见了花开的声音。而院子里的梨花,也确实在琴声中悄然绽放了。

“以后我能每晚来此听你弹琴么?”

“好。”

梨花开尽,院落中坐着的两人相视而笑。

马蹄声落,有人从马车上下来,一直等待在巷口的领头大人立马迎了上去:“哥,你终于来了。”

“嗯。”来人点头,面色深沉。衣饰乍看低调,细看奢华。尤其左手拇指上的紫玉扳指,一看就不是凡物。

他径直走到女乞丐的尸身前,看了眼她脖上的咬痕,目光又扫到她手腕上的割痕,皱起了眉头。

“这个月已经是第三起了。”领头大人焦虑地对他哥说道。

“凶手的线索呢?”男人问道。

“凶手太狡猾了,我查了半年都未查到任何蛛丝马迹。”领头大人有些畏缩地回答。

“凶手都出没半年了!你竟瞒了如此之久!我看你这廷尉是不想当了!”男人语气中尽是斥责。

原来领头大人正是当朝廷尉秦昇,朝中众人皆知他没有足够的能力胜任如此重职。但他出生将相巨族,朝中上下皆有与他沾亲带故之人。如今皇帝专心炼丹,不理朝政。只要他不犯大过,便没人敢非议什么。

被秦昇唤作哥的男人,则是当朝平津侯秦禄。秦家先辈是本朝的开国功臣,被开国皇帝赐予平津侯的爵位,特许世袭。如今发展百年,承袭至秦禄,其势更大,因秦禄之妹乃最受当朝皇帝宠爱之俪贵妃。皇后和俪贵妃各有一子,且年岁相当。东宫之位缺席,按理应当皇后之子继任,但大皇子生性愚钝,皇帝明显更偏爱生性聪颖的俪贵妃之子。朝中诸臣因此分为两派,明争暗斗。而秦禄和秦昇,自然是二皇子派的领头人。

“之前案发频率不高,平均一月一起,受害者又尽是些无名小卒,我遮遮掩掩也就过了。可最近凶手越发猖狂,我实在是瞒不住了啊。”秦昇忧心道。

“那便尽快将案子破了!要是被有心之人得知,告到皇上那儿,看你如何收场。”秦禄说道。

“可这案子我真的是一点眉目也没有,之前哪里见过将人的血液全部抽干的作案手法!实在闻所未闻,残忍至极。”秦昇望着地上的尸体,不忍直视地摇头。

秦禄亦望向尸体,摩挲着他的紫玉扳指陷入了沉默。

“你知道民间的老百姓怎么传的吗?”秦昇神秘兮兮地对秦禄说道,“他们都说,这是吸血僵尸所为。”

“一派胡言!这种话你也信!”秦禄愠怒道。

“可除了这个,实在没有更好的解释了啊!”秦昇颇为无奈道。

“那你到时便用这个理由去跟皇上解释罢!”

“你别生气啊,哥,我这不是让你来帮我的吗!”

秦禄望了自家弟弟一眼,看他满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终于答应道:“明日将此案所有相关的调查资料送至我府上。”

“多谢哥!”秦昇感激不尽,拱手对秦禄作揖道。

“嗯。”秦禄点头,蹲下开始亲自检查尸身上的伤口。

脖子上的两个牙洞,似被兽犬咬过。但完好无损、血液尽干的尸身,又提醒着他这绝对不是兽犬咬人这么简单。

“吸血僵尸么?呵。”秦禄冷笑,眼中闪烁着猎豹般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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