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目标是离雷飞住处不远的一个网吧，门口贴着一张醒目的招聘启事：收银员，月薪1200。因为在高中的时候就是网吧的常客，所以雷佳在窃喜之后，就带着内心的忐忑和紧张走了进去。为了给别人留下不错的印象，进门之前，他郑重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并清了几声嗓子。

“你好，请问这里还招聘收银员吗？”收银台旁响起了少年的声音。

但是雷佳话刚落地，收银台内的一男一女却都笑出了声来：“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收银员只限女性。”女人的话刚说完，在她旁边笑得前仰后合的男人继续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有男人当收银员呢！哈哈……”瞅了一眼少年的相貌，再想到他之前在监控下整理衣衫的模样，男人愈发不可控制地大笑着，毫不顾忌雷佳脸上出现的尴尬。

这时雷佳才明白，收银员并不是他之前所理解的工作。内心尴尬懊悔之余，他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声“打扰了”。之后，便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网吧，走之前还看了一眼贴在收银台上的上网价格，内心惊呼一声：“城里上网怎么这么便宜！”

出了门，雷佳才感觉到自己的心扑通乱跳，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次面试竟是以这般出丑的方式而宣告失败。但这一切，却并没有在长时间里让他被自卑和挫败的阴影所笼罩。推上了那辆雷飞买回的二手自行车。雷佳内心中因为好奇而产生的兴奋之情再次燃起，驱动他动身寻觅下个目标。

这里接近郊区，所以周围并不是特别繁华。他骑着自行车，顶着刚刚开始变得毒辣的太阳，在这陌生的大城市中漫无目的地寻觅着，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找到什么样子的工作，但是他一直在找，并且不断进行筛选。这倒不是说他挑剔，在新的环境追求自己理想的生活，是每一个人都会体现出来的特质。

同时生性谨小慎微的雷佳，也早就耳闻过这是一个充满圈套与欺骗的地方，他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每一个招聘启事背后的真实性，将那些散发着怪异气息和与自己理想生活相悖的招聘信息一一排除忽略。

雷佳心中有着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肯定考不上大学，而他也不认为浪费父母的血汗钱在大专学校里面混上三年，去追求所谓的一纸文凭就是明智的。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面，已经有了一种同龄人几乎想都不敢想的打算，那就是直接找一份具有发展潜力的工作，然后投身社会，用三年的时间积累一些社会经验，提高社会地位。

总之，无论如何，他都要摆脱父辈们在土地上辛苦的生活，要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迎接全新的生活，出彩地活着。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在这个历经三十多年改革开放给社会带来了巨大变化的时代，只有极少数年轻人才会继续留在土地上。

土地的浪费和闲置也使它的整合和综合利用成为发展的必然趋势，以后的农村虽不会再有大批以种植为生的庄稼人，但是他不愿意成为那极少数人中的一个。就算是其他大多数，要强的他也想努力做到出人头地。

想到这里，他脚下蹬车的力道不由大了一些，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少年该有的光芒，不断在这个社会上寻觅着即将属于他的世界。但是这个大城市不会在意，来来往往的人们更不会在意，这个蹬着自行车的少年眼神深处的那一丝倔强和希冀。

或许有人会嘲笑少年的单纯无知，或许有人在赞叹他的志向远大，不管如何，让我们跟着雷佳，走进我们所身处的社会。

十几分钟之后，雷佳在一家看起来规模较大的健身馆前停了下来。

“招聘前台接待、会籍顾问，工资面议。”这个看起来不错，雷佳在心里开心地笑出了声来，再次仰头看了一眼这个五六层楼高的建筑，他走上了健身馆所在的二楼。

“你好，请问这里还招收前台接待吗？”雷佳很有礼貌地在前台问道。因为不知道会籍顾问是干什么的，避免出丑的雷佳就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做前台接待，说起来自己的形象也不算中下等。

但是这次的情况显然和上次一样，听到雷佳的声音，在前台里面坐着的两名年轻女子相视一笑。

看到这样的笑容，他心里不由一沉，糟了！又出丑了。对城市一点也不了解的雷佳，一直控制着自己尽量少出丑，同时对这种尴尬，他也保持着一种超于常人的敏感。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前台接待只限女生，您可以试试会籍顾问。”意识到有点失礼的女子急忙抿住了嘴，用甜美的声音说道，但是雷佳在她的眼神之中还是看到了浓浓的笑意。

“请问……会籍顾问是干什么的？”雷佳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神态和声音之中，还残留着因为刚才出丑而带来的尴尬。

“会籍顾问就是记录我们健身馆的会员名单及消费记录，并且及时了解调查会员健身之后的感受和对我们健身馆的意见。也会在外面进行访问调查，对健身馆进行品牌宣传。”就在雷佳的声音刚落地，旁边一名男子的声音适时响起，雷佳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个头不高，但是长相白净的青年朝着他走来，边走边说。

“原来是这样，谢谢。”看见来人，雷佳知道这人在健身馆里面绝不是一般的职员，所以礼貌地说道。

“你要是想应聘的话，这是一张表，你把资料填一下，然后我叫经理看看。”那名看起来比雷佳大上五六岁的男子伸手在前台的里面拿出了一张表和一支笔，递了过来。

“好的，我先填一下。”双手接过男子手中的东西，雷佳坐到一旁的桌子上开始认真地填写应聘表，他是第一次填这种东西，所以字体写得异常工整，就连里面的内容也填得非常详细和具体。

一会之后，他将表给了那名男子，然后看着对方进了写着经理办公室的房间，自己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等了起来。

在不是很漫长的等待之后，雷佳被刚才的男子叫进了经理办公室。

“您好！”刚刚进门，他就对着正对面不远处的一名中年女子问好。

“嗯，你好。”女经理看起来没有一点雷佳想象中的架子，异常和善地看着他，问道：“你叫雷佳？”

“是的，经理。”雷佳在男子的招呼下坐到了经理对面的椅子上。

“我看了你的资料，你应该刚出学校吧！”女经理随和地问道。

“嗯，今年刚毕业。”

“哦，长得蛮精神的。问你个问题，按照你的看法，你认为如何才能做好一份社会调查，又如何能在大街上随机找一个人，成功为其办理我们健身馆的会员卡。”经理刚上来就给雷佳扔了一颗重磅炸弹。

不过在学校里面对文史类知识颇有研究的雷佳，一直都对社会政治学这种有关理论方面的问题保持着浓厚的兴趣，再加上他不错的口才，一套自认为还差不多的说辞就在脑子中形成并且流利地说了出来。

“你回答得还不错，看得出来你在学校也很关心这些问题。是这样的，你准备在我们这里长期干下去还是做暑假工？”女经理问道。

“我准备长期干下去，不喜欢学校养尊处优的生活。”稍加思索，雷佳就说了出来，虽说他心中暂时还不确定自己究竟能干多久，但是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显得自己没有主见和想法。

“好，我先给你说说我们的待遇吧。会籍顾问有三个月试用期，每个月六百块钱，转正后一个月一千五。同时，你名下要是增加一名会员，给你提成五十块钱，按照会员的消费记录，也会在里面给你3%的提成，怎么样？”女经理不疾不徐地说道，双眼一直盯着对面这名少年的神态变化。

雷佳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凉，明明知道对方在注视自己的神态，但前一刻还挺看重这份工作的心态忽然有了一点不在乎的意味。

“我再考虑一下吧！”沉吟了一会，雷佳说道，他无法接受前三个月的低廉工资。

“行，那就这样，你考虑好给我们打一个电话，可以的话明天早上八点就过来上班。”女经理撇了一下嘴，说道。

“嗯，我会的，那我先走了，想好我给你们打电话。”雷佳站起身来，礼貌地说了一句，但是不论是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失望。

就在他走出这个健身会所的时候，他还在郁闷，怎么会籍顾问听起来这么上档次的一个职位才那么一点工资！

不过就在他走出门的那一刻，他也真真切切地通过对比感受到了里面的空调是多么舒服。骑上撑在门口的自行车，雷佳继续在高楼大厦之间穿梭着。他倒是不怕找的时间太久，只要能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都是值得的。

这次比较幸运，雷佳骑了没多久，就看到了一家豪华气派的宾馆在招聘保安和服务员，内心中稍微思量了一下，觉得这工作他可以干，就抱着尝试的心态走进了宾馆，就算失败了也没啥，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他，不算丢人。

这家宾馆的规模和外面的门面一样豪华，雷佳在转了几个弯找到了电梯，坐电梯到四楼后再转了几个弯，颇费了一些周折之后才找到这个宾馆的人事部。

“嘭嘭嘭……”看着里面伏案写东西的两名中年女性，透露着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职场气息，雷佳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他进门后礼貌地说道。

“你想应聘什么职务呢？”两名中年女性在雷佳进来的时候同时抬头望去，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保安和服务员都行。”

“请问你是暑假工还是长期工？”那中年女性端详了一下雷佳，盯着他问道。

“这个……还不是很确定。”被那双精光闪烁的眼神盯着，雷佳一下子乱了方寸，之前想好的说辞在脑海中不翼而飞。

“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们这里只招收长期工，要是你还没有想清楚可以再考虑一下，谢谢……”女人的脸上如同变戏法一样挤出来一个并不难看的笑脸，优雅的手臂却已经伸向了门的方向。在十几年人事工作的经历中，她接触过成千上万的人，阅人能力早已经炉火纯青，更何况初出茅庐的雷佳。

而雷佳早已经满脸通红，像是被泼了开水一般滚烫，他顾不得再说任何话，只想能尽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