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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王》第一回一痣在嘴有汤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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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王》

第一回一痣在嘴,有汤有水

退休职工王振喜,高高的个子,四方脸膛,头顶中央一片荒芜,寸草不生,所好的是额顶尚留下一撮卷曲毛发,高屋建瓴,大有“会当临绝顶,一揽众山小”之势,这一小片沙漠绿洲弥足珍贵,将一颗硕大的脑壳点缀成小孩的喜鹊头,倒也与他老顽童的形象相映成趣,让人忍俊不禁。

王振喜幽默诙谐,所到之处,欢声笑语不断。亲朋好友聚会,别的桌上的人,大快朵颐,酒足饭饱,他所坐的一桌,没人能吃饱肚子,“罪魁祸首”当属王振喜。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却能引得满座哄然大笑,他愕然:我说错了么?对不起,影响大家喝酒吃菜了,我不是有意的。喜鹊头下一张错愕的脸,亦真亦幻难破解,大家看着他一付老顽童认错的样子,想安慰几句,话还未出口,哗一下,又一个包袱抖开,在众人的笑声中,他无奈地自责:积习难改,不可救药。似这般折腾,哪个能定下心来品尝美味佳肴?只管张开嘴笑罢了,笑够了,酒席也散了,他双手抱拳,劝空着肚子的众人以后不要跟他坐一桌,可大家历经空腹磨难痴心不改,仍然争着跟他坐一桌,且粉丝只增不减,有时人满为患,他站起身鼓励后来者“拔掉旧桩换新桩,一插就上”,嬉闹中,厅堂椅子轮流坐,“旧桩”“新桩”不断变换,乐此不疲,有人戏称他为“幽默王”,他受之无愧,却之不恭,朗声应喏。

幽默不是低俗、媚俗,不是玩噱头,不是挠痒痒,也不是戏剧舞台上的丑角表演,而是一种睿智、品位、境界,没有厚重的生活积淀,没有渊博的知识底蕴,没有丰富的想象力,没有随机应变能力,是幽默不起来的,加上王振喜性格开朗,一身的喜剧细胞,得来,幽默诸元齐了。

王振喜整天笑嘻嘻的,加上略微发福的身子,堪比“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的弥勒佛,弥勒佛端坐寺庙山门口,笑迎八方善男信女,然芸芸众生中,不乏奸刁肖小之人,弥勒背面,护法神韦陀一脸刚正不阿,惩恶扬善,弘扬人间正气。佛界有千手观音,学界有多棱体,人有多面性,王振喜可谓前弥勒,后韦陀,遇见不平一声吼,似怒目金刚般,却也吓人呐。

王振喜曾当过厂工会主席,办事公道,有板有眼,一些尴尬棘手的问题,他能曲径通幽,巧妙化解,将矛盾消弥于无形,不高声大嚷,不斗殴动气,却能使无理的一方没了脾气,心悦诚服。大家有事都找他,叫几声大哥,挠一挠痒痒骨,几句恭维话一说,乐得他找不着北,心甘情愿地为他人奔波劳碌。他成了药店里的甘草,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可甘草有时也发霉哩。传统观念不识时务,与新的思潮、新的理念、新的价值观产生碰撞,往往败下阵来,顶了磨盘唱戏,吃力不讨好,出了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洋相,他自嘲老革命遇到新问题,门神老了不捉鬼喽。

王振喜老伴彭晓珍,略显矮胖的身材,虽说上了年岁,可在脸上依稀能看到当年的风釆,人家过去可是厂花哩。她心地善良,勤俭持家,乐于助人,有长嫂风范,大家都尊称她大嫂。她和王振喜,在厂里相识、相知、相爱,风风雨雨几十年,相濡以沫,笑面人生。

王振喜的几个师兄弟,直率、粗犷,四肢固然发达,头脑并不简单,每个人的绰号,都刻有时代烙印。改革开放,他(她)们的生活也发生了变化,退休后的闲淡生活,并非是死水微澜,有矛盾,有困惑、有追求,有烦恼,更有欢乐。

现在的日子是笑着过,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点缀其中,倒也多姿多彩。主人公幽默诙谐,作者客随主便,注定了这本小说幽默诙谐的风格,喜庆有趣的事毋庸多言,只管哈哈大笑而已,即便是沮丧烦恼的事,也能觉察到苦恼人的笑,从苦涩中品咂出丝丝暖意。小说中的人物,似曾相识,仿佛就在身边,小说中将要讲述的故事,亲身经历,似乎就在昨天,只是大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有留意罢了。

相伴人间万家灯火,留下真情从头说,民以食为天,咱们先从王振喜嘴上有颗痣说起吧……

…………

王振喜嘴上有颗痣,豌豆般大小,黑而发亮,神采奕奕地端坐在下嘴唇角,人称其为福痣,福痣福至嘛,王振喜自鸣得意,对其呵护有加。

这天早晨,王振喜边刮胡子边戏谑地说: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这胡子,不用浇水施肥,一年四季都是繁荣茂盛,风光无限。

彭晓珍:奇谈怪论,有给胡子浇水施肥么?

王振喜:自生自长么,割去旧草长新草,割去一茬又一茬,没完没了。

彭晓珍:废话,割去旧草不长新草,男人不成太监啦?

王振喜:现在有些人,忒讲究仪容仪表,女人割双眼皮,烫发描眉,男人都要象高仓健、阿兰?德隆,把下巴刮得锃光发亮、发青,才叫男子汉。按时髦的说法叫“酷”、“帅哥”、“酷毙了”、“帅呆了”

彭晓珍:你还没注意到另一种时尚呢,

王振喜:嗯,你也关心时尚啦?

彭晓珍:就你关心?

王振喜:关心好哇,适应形势么,快说,你又发现什么了?

彭晓珍:你没看到,有的小伙子,硬是在嘴巴上留下一圈胡子,还奶声奶气地说,这是成熟的标志,要是跟他爷爷一起走在大街上,还以为是老哥儿们呢,真让人看不懂了。

王振喜:好事啊,这说明我们这些老古董过得滋润,越活越年轻了。

彭晓珍:大清早说梦话,常言道,花开花谢年年有,人老何曾再年少?你能像你种的月季花,月月红?还有……

王振喜:哈哈,我不如月季花月月红,却是十月的鸡冠花,老来红呐。其实,我只是打个比方,那些人爱咋的就咋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各人各活法,宽容点,理解万岁。

彭晓珍:其实,不刮胡子就不算男子汉了?你看电视上那些皇帝、大臣、文官武将,吹胡子瞪眼的,哪个不是威风凛凛?威风还就威风在长长短短的胡子上呢。

王振喜:那是那是,三国上有个美髯公关云长,水浒上也有个美髯公朱仝……

彭晓珍:嘻嘻,那你不用刮胡子了,做个新时期的美髯公吧!

王振喜:那可不行,我臭美了,嘿嘿,这颗痣就见不得天日啦,它有灵性呐,昨天夜里还托梦给我,……

彭晓珍:咯咯,又来了,你哪天不搅沫嚼舌头,你家祖坟就要冒青烟了。

王振喜放下剃须刀,煞有介事地走到彭晓珍面前,神秘兮兮地说:真的!昨天夜里,我正在吃东西,嗯,吃的什么……我倒想不起来了,反正很香。

彭晓珍:你白天还没吃够呀?怪不得你夜里光磨牙呢。

王振喜:嘿嘿,做梦哩,是嘴上的这颗痣把我吵醒的……

彭晓珍:痣会说话?

王振喜:真的!昨天夜里,它不停地喊“sos!sos!”……你晓得这是什么意思么?

彭晓珍笑个不住:你别拿腔拿调的炫耀,以为我不懂?我刚学的,sos就是紧急呼救的意思。

王振喜说:对呀,它大声说,王振喜,没有我你就没嘴福了,以后就等着喝西北风吧。快救救我吧,我们俩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救我就等于救你自己!你的胡子遮得我伸不出气了,快把它刮掉!哼,它不让我露脸,你就不让它出头!

彭晓珍早已笑得直不起腰:……哎呀,你是篾匠出身,真会编!不过呢,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我听算命先生说过,人身上的痣,长在什么部位,痣是什么颜色,与人一生的吉凶祸福都有关联呢。红痣长在女人眉心叫“美人痣”,必定是个美人坯子,将来不是杨贵妃也是苏妲己;若是黑痣长在眼角叫“泪痣”,说明这人是苦命,痣越大,命越苦,成年累月,眼泪不断,《红楼梦》里的林黛玉,苦就苦在这颗痣上。黑痣长在嘴角上,只要舌头能舔到,就是“等饭痣”,说明这人生得福相,一生一世吃穿不愁,一痣在嘴,有汤有水么。

王振喜哈哈大笑:算命掐八字,凑钱养瞎子,你怎么相信这些鬼话?你懂不懂医学常识?痣是一种色素沉着,与人生的命运毫无关系。一痣在嘴,有汤有水?嘁,困难时期,有汤有水呢,汤是红薯南瓜汤,水是河水和井水,连自来水都没有。唉,想吃什么没什么!

彭晓珍:那种日子,也不知道怎么竟熬了过来,人往高,水往低,糠箩里跳到米箩里好过,过惯了现在的好日子,若是再回到那个年代,恐怕连一天都过不下去啰。

王振喜:现在好啦,改革开放让大家日子好过了,用你的话说是糠箩里跳到米箩里了,

彭晓珍:这米还讲究圆润爽滑,洁白如玉,是东北大米呢,还是苏北大米,最好是泰国大米。

王振喜:糠呢,连猪都吃腻了,岂止是猪,就是老鼠,也都喜欢上大米喽,不是有首歌叫爱你爱你真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彭晓珍:咯咯,是有这首歌,还挺时髦哩。

王振喜:实事求是嘛,物质基础丰富了,想吃什么有什么。哈哈,我嘴上这颗痣么,还越长越光鲜了,可是名副其实的“好吃痣”哩。

彭晓珍:嘻嘻,怪不得你整天馋猫似的,还真是颗“好吃痣”呢。

王振喜:对!好吃痣。哈哈,寡人一生好啖么。

彭晓珍:陛下想吃什么?

王振喜:人常说,小孩儿,老孩儿,小孩越长越大,老人越长越小,人越老,嘴越馋,朕想吃的东西可多了,山珍海味、鸡鸭鱼肉,食不厌精,烩不厌细,想当年,慈禧老佛爷一餐饭一百五十道菜,耗资纹银六百两……

彭晓珍:嘁,你以为你是谁?还真把自己当成皇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退休工人而已,全国有上亿呐,一餐饭三菜一汤,耗资纹银六百大毛就不错啦。

王振喜:我是个开明皇帝嘛。

彭晓珍:要吃龙肉自下海,食不厌精,烩不厌细自下厨,陛下,奴婢不愿侍候您啦。

王振喜:朕哪里离得了您呀?走,你和我同上菜场转转?

彭晓珍:你不是嫌我发胖,走在街上影响市容么?

王振喜:嘿嘿,你哪是发胖?那是发福哩!八级大风刮起来,你纹丝不动,我呢,干巴瘦,站在摇头风扇下面,还被吹得点头晃脑呢。

彭晓珍:你呀,是饭馆里的筷子,天天吃鱼肉,就是不长膘。

王振喜:怎么说话呢?牲口才长膘呢,走吧,我帮你拎菜,你替我挡风,有你这棵六十年的老树桩挡着,什么样的风我都不怕。

彭晓珍:胡话加淡话,没一句正经话,老现世宝!

彭晓珍走过去,将窗户打开,窗帘被吹了开来,随风传过来电影《李双双》插曲:小扁担,三尺三,三尺三来咳……

王振喜:嗳,你看过电影《李双双》吗?

彭晓珍:谁没看过?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当时可红火呢,仲星火、张瑞芳主演的,那里面的插曲真好听![轻声哼]小扁担,三尺三,三尺三来咳……

王振喜凑到彭晓珍跟前,作挑担状,和着曲子哼唱:小扁担,真可爱,三尺三来咳,咿呀咿呀呀嗬嗨……

彭晓珍见王振喜在怪怪地做鬼脸,咕咕地笑,终于明白过来,嗔怒:好哇,你是笑我个子矮?把我比成小扁担,三尺三?

王振喜得意地大笑:夫人有先见之明。

彭晓珍恼羞成怒,顺手操起鸡毛掸子,怒斥:三尺三,三尺三!看我这三尺三揍你六尺六!

王振喜吓得连连后退,打躬作揖讨饶:别别……

彭晓珍不依不饶地挥舞鸡毛掸追逐:我教训教训你这老疯子!

王振喜:哎呀,夫人,你还真打呀?嘿嘿,打吧,打是欢喜骂是爱,打得越凶爱得越深,爱你爱你真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彭晓珍:爱,爱,爱你个魂!

王振喜:夫人,穷寇勿追呀。

彭晓珍咬牙切齿:宜将剩勇追穷寇!

按理说,“三尺三”和“六尺六”不是一个重量级,可狭路相逢勇者胜哪,“三尺三”正义在手,勇不可当,“六尺六”未战先怯,望风披靡,弹丸之地没有战略纵深哪,只得绕着桌子躲避,一时间,桌椅乒乓响,鸡毛满屋飞……

邻居樊乐天走过门口:哟,这么大动静,不好,大伯、大妈打起来了?大伯、大妈,干嘛呢?要文斗,不要武斗啊。

门里,老俩口停止了嬉闹,捂着嘴咕咕地笑。

樊乐天听见屋内隐约传出笑声,咕哝着离去:两个老小孩嬉闹呢,我凑的什么热闹。

王振喜听见门外没了动静,隔着门镜往外看了一眼,嘿嘿一笑:樊乐天走了,好了,好了,我认输,我认输还不行么?

彭晓珍扬起鸡毛掸,似训斥孙子般:老现世宝,你还怕人家笑话呀,以后还敢打笑我么?

王振喜指着高高扬起的鸡毛掸:你先把家法收起来。

彭晓珍:哼,不用家法,还不反了你?这家法还嫌小了点,鸡毛也脱得差不多了,改天重置办一套新的,根据你罪行大小,适当量刑。

王振喜:夫人明鉴,哎呀,呵奉人人喜,直言个个嫌,我只不过说了真话……

彭晓珍又瞪眼:嗯?

王振喜:喔,我是说,你呀,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彭晓珍将手中鸡毛掸往桌上一扑,嗤一声笑了:肉麻兮兮!

鸡毛掸带起一阵风,叭一响,王振喜故意将头一缩:夫人,这岂止是肉麻,吓得我心惊肉跳哇。

彭晓珍:吓死你!前面带路,上菜场。

王振喜:遵命。

…………

王、彭二人行走在去菜场的路上……

王振喜看看走在身边的彭晓珍,情不自禁地笑:嘿嘿……嘿嘿,我看咱俩一起走,好有一比。

彭晓珍:比什么呀,比翼双飞?

王振喜:麻雀贴着大雁飞,树桩靠着梧桐长,嘿嘿……

彭晓珍气得跳起来:啊?

王振喜:哈哈,垃圾股触底反弹啦!

雷声骑着自行车从旁经过,笑得把不住龙头,身子摇摇晃晃:哈哈……哟,哟,不好!

王振喜伸手扶住龙头:雷声,你骑车跳街舞哪?

雷声赶紧跳下车:好险!只顾着笑,把不住龙头,差点摔跟头。

王振喜:笑什么?

雷声:你××的还问我?

彭晓珍瞪了二人一眼,咕哝:又来一个,青蛙遇田鸡,难兄难弟,尿素当味精,都不是正经味。

雷声:大嫂,适才大哥取笑你,我气得义愤填膺,全身发抖,连车龙头都把不稳。

彭晓珍:至于吗?

雷声:大嫂,你当年可是我们的厂花哩,一时糊涂,屈尊嫁给了二百五,他不晓得珍惜,还要欺负你,人心何在?公道正义何在?我是木匠的刨子,专管不平事……

彭晓珍再也忍不住,嗤地笑了:雷声啊雷声,你尾巴一翘,我就晓得你要拉什么屎,你是为我打抱不平么?

王振喜哈哈大笑:马屁拍到马脚上喽。

雷声无限委屈:唉,自古以来,忠臣难免刀下亡噢。

王振喜:比干剖腹掏心窝,屈原沉冤汩罗江,韩信赐死未央宫,岳飞饮鸩风波亭。

雷声:老兄高抬,我哪比得这些人喽。

王振喜:雷声啊雷声,你是忠心报君,无处伸冤哪。

彭晓珍:你们俩唱戏吧,我恕不奉陪。

雷声:大嫂请便。

王振喜无奈地说:夫人,你先去菜场,我三言两语将这个马屁精打发了,随后就到。

彭晓珍白一眼:随你的便。

二人对着彭晓珍的背影咕咕地笑。

雷声瞟一眼王振喜:老王,我看你整天笑眯眯的像如来佛,难道就没有烦恼的时候?

王振喜故意皱眉叹气:唉,没办法呀,雷老弟,遇到烦恼的事,想哭的时候都不敢,哪里有哭声,閰王爷就跟到哪里。

雷声故作惊讶:哦?

王振喜:不信?你哭哭看?

雷声:你开涮我呀,不呆不傻,没来由的哭什么?

雷声经不住王振喜挑逗,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王振喜看着雷声大张的嘴,忍俊不禁:傻子拜年啊?看你呵呵笑的傻样,后槽牙都露出来了,牙都磨平喽,老牲口喽。

雷声哈哈大笑:你坏,坏透了。

王振喜:嗳,这就对了嘛,要笑口常开,笑一笑,十年少,你晓得为什么吗?

雷声:为什么呀?

王振喜:嘁,现在是信息爆炸年代,这都不懂?孤陋寡闻,知识浅薄,不适应形势啦!

雷声:愿闻高见。

王振喜一本正经:据考证,閰王害头风,幻化成普通人到医院看专家门诊,一个老中医专家笑吟吟地接待了他,问明了病情,给开了一副药,用嫩草作药引,一心要治好他的病。閰王感谢不尽,对老中医说,我给你红包,你不敢收,再说,那钱……你也不好用,我给你添寿,让你笑一笑十年嫩少……这就是“笑一笑,十年少”的来历。

雷声双手抱拳:哎呀,高见!高见!老兄博学多才,佩服!佩服!

王振喜虚怀若谷:哪里,哪里。

雷声忍住笑:閰王的头风病好了么?

王振喜一脸无柰:你想啊,没做ct,没做脑电图、心电图,没做心脏搭桥,没什么什么的,仅仅凭几副中草药,这病……能治好么?

雷声心领神会:噢,对对,这病好不了,好不了。咦,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王振喜:嘿嘿,我查过资料。

雷声:什么资料?上网查百度?

王振喜:不,看的小人书。

雷声:是你瞎编的?

王振喜:今天不是愚人节么?

雷声:你呀,每天都过愚人节。

二人哈哈大笑。

雷声突然想起什么,抬腕看看表,不停地催促王振喜赶紧去菜场向彭晓珍报到,王振喜不解:老催我走干什么?

雷声吱吱唔唔,眼睛只是往路上睃,王振喜边离去边回头瞧,见雷声慢腾腾地推了自行车在路上磨蹭,心里嘀咕:神神鬼鬼的,干嘛呢?

雷声神神鬼鬼的到底干嘛?他在望眼欲穿地等一个人哩,这是他的隐私,能说么?

皇天不负苦心人,雷声心目中的女神终于出现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士,身著一套时尚服饰,骑了一辆红色“澳柯玛”缓缓而来,雷声忙不迭地推了自行车迎上前去。

雷声:俞田,到社区广场来跳舞啊?

俞田脸红了红:哟,雷声啊,怎么又遇到你啦?

雷声:嘿嘿,我,我正巧路过,不是说好人多相会吗?

俞田揶揄:嘁,你还真守时呀,每天不早不晚在这里磨蹭,正巧路过?世上的巧事都碰到一起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怀鬼胎哩。

雷声咽了口唾沫,凑近:俞田,我,我……

俞田用花折扇挡住雷声低喝:拉开距离。

雷声后退一步:嘿嘿,拉,拉开距离,距离产生美。

俞田嗤地笑了:傻不拉叽的,有什么话快说。

雷声:俞田,我,我有句话,憋在心里好久好久了,只是,只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俞田:樱桃好吃树难栽,小曲好唱口难开是啵?往日的活泛劲哪去了?

一对夫妇说笑着走近,雷声装着察看车轮,俞田别转过头,用纸巾擦汗……

来人走远了,俞田转回头:哎呀,好险,让王兰英看见了,不晓得要怎样搅沫嚼舌呢。

雷声舔舔嘴唇,四处瞅瞅,鼓起勇气:怕什么,不偷不抢,正大光明的事,又不是乱搞小三小四……

俞田羞红了脸,啐了一口:胡说八道!

俞田跨上“澳柯玛”就要走,雷声急忙说:我,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俞田恼怒:说你个魂!雷声,我最讨厌拦路劫道贼,自古华山就一条路呀……

俞田话未完,骑了“澳柯玛”扬长而去,雷声看着俞田的背影,推起自行车,喃喃:人靠衣著马靠鞍,俞田这一身衣著多嗲,看得出来,她是特意打扮,嘿嘿,女为悦己者容么……俞田骂我是拦路劫道贼哩,正大光明的事,干嘛要像做贼似的?骂得好,打是欢喜骂是爱哩,其实,这哪是骂?她是在鼓励我勇敢勇敢再勇敢哩……

雷声心中涌起阵阵涟漪,刚才的失意被丝丝甜意笼罩:咝,有戏,有戏呀,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女人的心,就像云遮雾罩,难捉摸哩,自古华山就一条路?什么意思?这事要请教亲爱的王大哥……

…………

王、彭手上拎着几个马夹袋,在熙熙攘攘的人丛中蠕动。

二人挤到卖豆芽的摊位前,小贩脸上阳光灿烂:哟,大妈,是您哪!嗨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哇,您老人家的口福真好,这豆芽是才出桶的,刚送来,老顾客了,给您优惠,两块一斤吧,给别人两块五呢,来几斤?

彭晓珍掐掐豆芽:唔,又白又嫩,一掐一把水儿,来一斤吧。

小贩:好咧。

小贩麻利地称好豆芽,又添了一小把:呵呵,价钱虽贵,斤两还人。

王振喜:嗳,我看你长得干巴瘦,三根筋撑住头,别人打个喷嚏,你都得晃几晃,怎么侍弄的豆芽这么壮啊?

小贩:呵呵,王大伯,您哪,不愧是幽默王,说话真逗!这人和豆芽是两码事呢。

王振喜:我记得过去的豆芽,都是细细的,小小的,怎么现在的豆芽都长得肥头大耳的?是气候原因?地球变暖了?

小贩:呵呵,王大伯,您在考我哪,时代不同了,科技进步了,中国加入“wto”了,跟世界接轨嘛。

王振喜大笑:驴唇不对马嘴。

小贩:呵呵,大伯哇,您看,现在广告上不是让人补这补那吗?痴呆的补脑黄金,立马就变聪明;肾虚的补伟哥,立马就精神抖擞……

彭晓珍:嗳,嗳,小伙子,文明点。

小贩:嗳,嗳,我话还没讲完哪,刚才大伯问豆芽为什么这样壮,那是补了增肥素。

彭晓珍笑着说:人要减肥,菜要增肥……

小贩看了看彭发福的身子,呵呵一笑:大妈,猪肉要吃瘦,豆芽要吃胖,鸡鸭要吃活翅膀。豆芽是越壮越嫩,越白越脆,吃东西,也讲究艺术呢……,呵呵,我一看大伯嘴上那颗痣,就晓得他是正宗美食家!

王振喜笑眯了眼:别给我挠痒痒了,我问你,这增肥素不是对人体有影响吗?

小贩:呵呵,这……这个增肥素么,不是被豆芽吸收了么,就,就变成对人体有用的营养,人吃了这豆芽,就能防癌降“三高”,能健康长寿不是?不信,你每天来买点试试?

彭晓珍:你天天吃豆芽,为什么还这样瘦呢?

小贩眨眨眼:呃,这个……哦,不是有句俗话说,卖盐的喝淡汤,卖凉席的睡光床,卖肉的哥哥啃骨头么?

王振喜:好了,别贫嘴了,豆芽钱给了么?

小贩:大妈给了,哪能受二趟钱呢,我们做买卖的,得讲究个诚信,金钱虽好,取之有道么。

小贩看着二人走远,自言自语:嘿嘿,喷了激素,能不长得又白又壮吗?一斤顶三斤卖呢……嘁,磕个四方头打听打听,这菜场上做买卖的,谁没有猫腻?哼,我自个儿侍弄的豆芽,心中没数么,这能吃么?不是睁着眼睛吃老鼠药吗?……傻b!

旁边摊位上的大妈啐道:小戴,刚才你一口一个大伯大妈,人家刚转身,你就骂人家什么……傻……哎呀,我都喊不出口,你造孽呀。

小贩嘻嘻一笑:刘大妈,现在是商品经济社会,赚钱是第一位的,刚才那两个老头老太,就买了一斤豆芽,还穷嘴啰嗦半天,烦不烦哪?

…………

二人转悠到水产摊位,小贩用网兜捞起虾吆喝: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河浜野生大虾,一百块一斤嗳。

一老大妈在摊位旁伫足,想了想,转身欲离去,摊贩赶紧又抄起虾,虾活蹦乱跳,煞是吸人眼球,摊贩盯着老太笑咪咪地说:老人家,现在市面上都是养殖虾,这河浜野生大虾哪里有得卖?心动不如行动,赶紧买,货卖当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喏,只只鲜活,吃了能长生不老哩。

老大妈咧嘴一笑:长生不老?我孙子明年高考,想买点给他补补脑子……这孩子拣嘴,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唯独喜欢吃虾,养殖的基尾虾、竹节虾什么的还不吃,就要吃河浜野生大虾。

摊贩双手一拍:您老来得真巧哇,来一斤?

老大妈嗤地一声笑了:一斤?一百块?

摊贩:不就一百块吗?大妈,现在有句话叫爷爷奶奶的钱不给孙子用,天打五雷轰哩。

老大妈:轰也没办法,我们老俩口从厂里退休,每个月的养老金加起来不足五千,都贴进去了,反正也不愁,这个月花光了,下个月又拿到了,旱涝保收哩。嗳,只顾着说话,这虾能不能便宜点?

摊贩:得来,九十吧?

老太犹豫了一下:能不能……再少点?工薪阶层,一个子儿得扳成两半花。

摊贩:八十八,二人发,不能再少啦,本钱是师傅呐,来一斤?

大妈:……四两吧。

摊贩眼角余光睃一眼:就四两?

摊派利索地抄起虾,往马夹袋里一放,嘀嘀几下,电子秤上显示:五两三,算半斤吧,四十四块。

摊贩麻利地扎好袋子,老大妈边掏钱边问:秤足吗?

摊贩:秤平斗满,老少无欺,秤称人心,少一两罚一斤,半斤只多不少,还有三钱没算账哩,你要不信,那边有公平秤。喏,收你一百,找你五十六,看好哦。

大妈接过钱,数了又数,仔细藏好,拎起袋子刚要转身,

王振喜在一旁看得真切,喊声:慢。

王振喜接过袋子,将袋底扯开一个小洞,袋子里的水似一股细流淌出,大妈恨恨地说:这些水也算八十八一斤?老板,你再称一下,到底多少?

摊贩恼怒地瞪了一眼,无奈地补了十余只虾子,大妈唠叨:嘁,还秤称人心哩,要不是这位大伯,我还真得吃哑巴亏哩。

大妈离去,摊贩揶揄:你这位老先生,三只裤管,多只裤管,吃饱了撑得慌。

王振喜不急不恼:我说小伙子,人哪,做事得凭良心,刚才这位大妈是个当家过日子的人,自己就不想吃虾补充营养?就不想健康长寿?她吃了虾会肚子疼?她是舍不得……这么贵的虾,买半斤给孙子打打牙祭,你连水带虾一鼓脑儿算斤量,亏不亏心哪?

摊贩强词夺理:水产货嘛,哪能没水?

王振喜:水产货是不假,不过,也太水产了吧?我一眼就看出,袋子里的水有一两多……

摊贩诧异:你眼光太毒。

彭晓珍:他在厂里曾抓过计量工作,就你这点猫腻还看不出来?

摊贩:咳,盗墓的遇上查夜的。

一旁的几个人都指责摊贩不地道,王振喜打圆场: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不过,小伙子,我要提醒你,做生意要有经济头脑,你这自来水价格不菲,一两水五十克,你收人家八块八毛,一斤水五百克,值八十八块,一吨水两千斤,价值十七万六千块呐,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也没这么贵,下次可不能卖虾连水卖,水产过了头喽。

王振喜在众人的笑声中离去,摊贩摸摸头,讪笑:这老头真怪,不吵不吼,笑嘻嘻的,说得人没了脾气,最后还帮我算了一笔账,说我这盆里的水,一吨值十七万六千块呐,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也没这么贵,有这样算账么?

旁边摊位上的人插话:人家是顾全你的面子,怕你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用这种方法婉转地奉劝你,做生意要实诚,你没注意他最后两句话?下次可不能卖虾连水卖,水产过了头喽。

摊贩:高,实在是高。陈姐,他是谁?

陈姐:你不认识他?

摊贩:我刚到这里没几天,哪里认识?

陈姐:他就是幽默王呐,你看人家的品位,啧啧。

…………

二人转悠到家禽摊位,王振喜提出:豆芽有了,买点百页,再买只老鸭子,你看这鸭子多肥,回家烧鸭煲,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彭晓珍轻声说:你也不算算,今天花了多少啦?有钱常想无钱时,莫待无钱想有钱,月头上把钱都花光了,到月底吮筷子呀?

王振喜舔舔嘴:咝,算了,不买就不买吧,你真是当家过日子的人。

彭晓珍拉住王振喜就要走,王振喜恋恋不舍地盯着一只肥鸭舔嘴,卖鸭的睃了一眼,瞥见王振喜胡子刮得净光,下嘴唇的一颗痣光鲜夺目,立即满脸堆笑:大伯,您老生得福相啊,瞧瞧,你老嘴上的那颗痣多光鲜,就像,嗯,就像一颗黑玛瑙哩,啧啧,奇人异相嗷,一痣在嘴,有汤有水哩,汤是鸭煲汤,水是……

王振喜笑眯了眼,接上话茬:长生不老水?

卖鸭的:嘿嘿,可不是么,货比三家,你仔细瞧瞧,那边卖的跟这一样么?那是速成喂养的,两个月就长出三四斤,价格便宜呀,才卖十块钱一斤,那种鸭子能吃吗?肚子里都是是化学成分。

王振喜:嗯,再馋的人,也得掂量掂量。

卖鸭的:所以呀,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只有错买,没有错卖。现在讲究回归大自然,我这里的鸭子,都是散养,在自然环境中自然长大的,肉质细嫩口感好,没有污染,不含激素,吃了真的能长生不老哩。

卖鸭的将鸭子拍得噼叭响,彭晓珍笑了:嘁,唐僧肉啊。

卖鸭的:大妈,唐僧是虚的,再说他的肉谁吃到过?鸭子是实的,买只回家尝尝?心动不如行动,第一次不来是你的错,第二次不来是我的错。

彭晓珍催促王振喜:不想买就赶紧走,不要耽误人家生意。

卖鸭的:这位大妈真会过日子,说不买还就不买,大吃大用有人送,鬼吃鬼用鬼弄怂,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辛苦了大半辈子,别舍不得花钱,买点吃吃,吃得下尽管吃……等到挂墙上了,什么也吃不了。

卖鸭的眼见得这笔生意无望,收起笑脸上下打量了衣著朴素的老俩口,白眼珠翻了翻,鼻子里哼一声,转过头招呼其他人,王振喜最看不惯这种势利眼,哪受得这份闲气!嘿嘿一笑:老板,你是说大吃大用有人送,鬼吃鬼用鬼弄怂?

卖鸭的:啊,怎么了?

王振喜:老板,行贿受贿一并定罪,我大吃大用了,你有事求我,敢送吗?我敢收吗?

卖鸭的:嗯,这个……

王振喜:你不贪小便宜,不去非法集资,拒绝电信诈骗,钱在我袋子里,何方鬼神能弄怂得了?

卖鸭的:嘿,嘿嘿,大伯,咱不谈这个,我不过随意说说,当不得真。

王振喜:慢,我得把话说完,谢谢你劝我们我们买点吃吃,吃得下尽管吃,呃,等到挂墙上了,什么也吃不了?

卖鸭的见王振喜不怒自威的脸,笑着说的话话中有话,心中忐忑,晓得自己刚才言语冒失,一个白眼,一声鼻哼,一个转身,活脱脱一付势利小人的模样,谁遇到谁生气,只得又重新堆下笑脸:嗳,大伯,我可没这个意思,来的都是客,买卖不成情意在,合适就买,不合适就算,你情我愿,干嘛咒人呢。

王振喜:不是不想买,也不差钱……

卖鸭的:大伯,我一看你和大妈就是不差钱的人。

王振喜:穷不失志,富不颠狂,见贫休笑富休夸,穷人与富人应当同样受到尊重。

卖鸭的:那是,那是。

王振喜见好就收:我倒忘了,不久前不是闹禽流感么?我夫人想起来了,她心有余悸呐,我们不能学阴沟洞里的鸭子,顾嘴不顾身,为嘴伤身,划不来,既然你没……嘿嘿,那个意思,就依你说的,买卖不成情意在吧,你懂的。

卖鸭的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嘀咕:怎么想起禽流感了?那是猴年马月的事呢,早过去了。

…………

王振喜、彭晓珍拎了马夹袋往回走。

彭晓珍:刚才你想买只鸭子回家烧鸭煲,我没有依你,扫了你的兴,现在想想有点后悔。

王振喜:后悔什么?闹禽流感呢,谁敢吃呀?

王振喜说完,只是嘿嘿地笑,彭晓珍心知肚明:那是猴年马月的事呢,早过去了,你是找个由头,体面下台。

王振喜哈哈大笑:爱卿明察秋毫,朕的股肱之臣也。

彭晓珍:去你的。

王振喜:告诉你一个奇怪的事。

彭晓珍:什么事?

王振喜:我发现雷声今天有点怪怪的。

彭晓珍撇撇嘴:你们哥儿几个哪一天不出点洋相就更怪了。

王振喜将雷声抬腕看表,催促他离开,自己一人推了自行车在路上磨蹭,眼睛却四处睃巡的情况一一说了一遍,彭晓珍也觉得奇怪,突然,她脑子里闪过俞田的身影:嗯,有戏。

王振喜:快说说戏文。

彭晓珍:这几天我上菜场买菜,每次都看见俞田打扮得青春靓丽,骑了一辆红色的电瓶车往这边来,说是到社区广场跳舞……

王振喜:这也没有什么稀奇。

彭晓珍: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始终看不懂女人,人常说,男人看女人是雾里看花,女人看女人是八九不离十,俞田发光的眼睛告诉我,内容丰富着哩。

王振喜:嘿嘿,你倒是新鲜词一大堆哩,什么青春亮丽,什么男人看女人是雾里看花,啧啧啧。

彭晓珍:新潮流吧,你说怪不怪?俞田早就搬迁到城外丽景园了,那里环境多好,空气又新鲜,却要从乡下赶到城里来跳舞?

王振喜:现在时尚城里人下乡回归大自然,乡下人进城当一回城里人,这俞田可是逆潮流而动啊……嗯,别说话,让我想想,这事有蹊跷……联想到雷声今天的举动?哈哈,难不成××的是想好事哩,想演一出《天仙配》里的路遇?

彭晓珍:不就得了,好事呐!他二人现在都是单身,子女大了各自飞,巢空了,若是能结合,性格互补,相依相伴,倒也是一桩美事。

王振喜:嘿嘿,互利共赢,现在老人再婚也不是新鲜事,点赞的多,唱衰的少,这是天时;地球缩小编制,成了地球村,更别说他们同在一个村民小组,这是地利;他们在厂里就相识相知,知根知底,省去了若干试探摸底的程序,减少了以后相互猜忌的烦恼,这是人和。得,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还不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稳掐。

彭晓珍:哪来的这么多俏皮话?你别五更天唱曲子,高兴得太早,好事多磨难,到时候少不得找上门来,我们得帮上一把。

王振喜:当然,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过,谁也不能保证以后不吵架。

彭晓珍:哪能呢,牙齿跟舌头还难免打架呢。

王振喜:对,就跟你我一样,伉俪情深,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琴瑟和谐……

彭晓珍:你在卖萌啊?肉麻兮兮!

王振喜:你看,你看,又瞪眼了不是?诶,我还就喜欢你瞪眼,挨骂的命,即便吵架,也能品咂出滋味,那可是生活中的浪花哩。

彭晓珍:嗤,生活中的浪花?老古董的新鲜词儿还真不少……咦,说曹操,曹操到,那不是俞田么?

俞田骑了电瓶车远远而来,她到这里跳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与雷声路遇,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只不过雷声急吼吼面孔毕现,她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迎还拒,适才雷声想说出的话,她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恨他哼哼哧哧,奶奶婆娘似的,大老爷们干嘛不来个痛快?如果是那样,她先吃下一颗定心丸,然后稳稳当当地摆出矜持的样子,让雷声似猫爪挠心,折腾一番后,才能携得美人归,深知美人来之不易,年老娶妻分外亲呐,当然,自己已经人老珠黄,青春不再,昔日黄花谈不上美人之类,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呀。她这样设计,是得到高人指点,为的是以后在新家庭中得到尊重,她经不起折腾了,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这是后话,且按下不表。

俞田似乎看见了什么,想躲避,将车一个急转弯,慌乱之中,车仰人翻,王振喜、彭晓珍看见,呀一声惊叫,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俞田已在路人的帮助下爬了起来,所幸并无大碍。

彭晓珍帮着将电瓶车扶起来,询问急急慌慌的干什么?俞田吱吱唔唔一阵,眼光闪烁,王振喜似乎不想听,只是将眼光在地上扫描,俞田不解:大嫂,大哥在找什么?

彭晓珍:王振喜,你又在捣什么鬼?

王振喜:我在找银子。

二人惊诧:找银子?此地哪来的银子?

王振喜:哈哈,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振喜抬起头,眼睛直盯俞田的脸,嘿嘿地笑,笑得俞田越发不自在,彭晓珍责怪:你老是笑干什么?俞田摔跟头你幸灾乐祸?

王振喜:我这是好有一比呀,其实,俞田这跟头摔得有点冤,我反倒想起一句歌词,幸福的生活哪里来?全靠自己去打拼。

彭晓珍:瞎骗。

俞田心中忐忑,红着脸问:大哥,你……什么意思?

王振喜:俞田,我是鼓励你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

俞田:我,衣食无忧,我不是很幸福么?

王振喜:有缺憾,幸福但不圆满。

俞田:有缺憾,幸福……但不圆满?

彭晓珍:俞田,唱戏的瞒不了敲锣的,你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吧。

俞田看着二人的背影,喃喃: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的那些解释露出马脚?……唱戏的瞒不了敲锣的……有缺憾,幸福但不圆满?

俞田陷入沉思。

…………

王振喜、彭晓珍拎了马夹袋,来到自家楼下。

王振喜:咳,好累,歇一会吧。

彭晓珍:王振喜,这一路上我琢磨,咱们这些老年人,要想欢度余生,有三样不能少,一是要有自己的窝,二是要有生活来源,三是要有老伴,这才叫圆满,雷声和俞田唯独缺第三要素。

王振喜:你呀,总是处处替别人考虑,你是想尽快帮他们促成此事,像我们这样,过上圆满幸福日子?

彭晓珍:承蒙大家尊称我们大哥大嫂,可不能徒有虚名。

王振喜:我也是这样想,不过,性急吃不得热豆腐,操之过急,往往把事情搞砸,皇帝不急,太监急煞也没用。

彭晓珍:你想怎么着?

王振喜:雷声虽急吼吼,但没有章法,俞田虽向往,但顾虑重重,我逮个机会,先对雷声击一猛掌,点拨点拨,狗××的挺机灵,一点就灵。

彭晓珍:得抓紧。

王振喜:不管成不成,三大碗六大盘,我还等着大啖一顿呢。

彭晓珍:三句话不离吃,吃煞你!拎包上楼!

王振喜:尊命哪。

二人一步一步爬上楼梯。

王振喜:嗳,你说《徐策跑城》这出戏,那个老生胡须飘飘,将长袍一撩,健步蹬上城楼,他哪来的这么大的劲?我为什么爬楼就这样吃力?

彭晓珍:那是唱戏,用形体动作表示剧情,你这是实打实的拎东西爬楼,戏台上那是城墙么?老糊涂喽。

王振喜:喔,对对,戏台上喝酒,不见得有哇。

二人上到四楼,放下东西喘息,楼板上叭地掉下一块水泥渣,差点砸中王振喜,彭晓珍一声惊叫,王振喜却哈哈一笑:好事呀,天上掉馅饼啦。

彭晓珍:天在哪里?地又在哪里?这种筒子楼,抬头不见天,脚下不挨地,往阳台上一站,人就像孤悬在半空。诶,记得那年厂里分福利房,我们分得五楼这套房子,我兴奋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

王振喜:转眼间几十年了,这几幢楼也成危楼了,拆迁是迟早的事。

彭晓珍:这栋楼老啰,人也老啰,爬楼也觉得吃力啰。

王振喜:那时,我们海州通用机床厂,是全市忙得最好的企业,我们厂的福利待遇是最好的,我们穿了印有厂名的工作服,走在大街上,都是雄纠纠气昂昂的,引得好多人啧啧啧地盯着看。

彭晓珍:老人家说过,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嘛,当一名工人多光荣,就跟现在的追星族一样,那些人都是粉丝。

王振喜:我是你忠实的粉丝。

彭晓珍:老现世,也不怕人家听见笑话。

王振喜:嘿嘿,怕什么?追了几十年啰,痴心不改,乐此不疲,越追越得意。

彭晓珍:越说越得劲,作人来疯!

王振喜:继续往上爬呀,还有十二级阶梯呐,差一步都到不了家呀。

王振喜拎起几个鼓鼓囊囊的马夹袋,一鼓作气往上爬,嘴里还哼哼着:咱们工人有力量,嗨,每日每夜工作忙……

彭晓珍:咯咯,疯啦。

…………

二人回到家,放下沉甸甸的马夹袋,直直腰。

王振喜往沙发上坐下,揉腿:老喽,不中用啰,想干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喽,想当年我们俩可是劳模夫妻呐,家里奖状一大摞……

彭晓珍:算了罢,英雄莫提当年勇。

王振喜:难道不值得自豪么?祖国的繁荣昌盛,不也有我们付出的汗水么?

媳妇李凤打来电话:工商局查处了一批注水牛肉,郊区水产养殖场的水受到污染,买的蔬菜有农药残留,别忘了多用水泡泡。

王振喜起身,进厨房抓一把豆芽闻闻,皱眉:我说呢,这豆芽怎么这样壮呢,敢情是服用兴奋剂了。

王振喜倒了一瓶开水,将豆芽泡开,得意地说:高温消毒……哎呀,大事不好,豆芽烫蔫了!

王振喜急用手抓,被烫得一个激灵:咝……哎哟哟!

彭晓珍急跑过来,拧王耳朵:你是猪脑子呀?嘁,开水泡豆芽?亏你想得出!得来,今天就吃豆芽爪子汤吧。

王振喜吮指头,尴尬地笑笑:嘿嘿……嘿嘿,我不是怕你着急嘛。

彭晓珍:老现世宝!噢,还有买的这条鲤鱼怎么办?郊区水产养殖场的,多肥!

王振喜:吃,反正肚子里早已具有排毒功能。

彭晓珍:对,毒素一堆,不缺这一回,千滚无毒。

王振喜:唉,过去是画饼充饥,口干舔露水,想吃什么没什么;后来想吃什么买什么,现在买什么不敢吃什么。

彭晓珍:这话虽说绕口,也说的是。

电话铃响。

王振喜跑过来,干脆将免提键打开:喔,胡子汤啊,还记得大哥呀?

汤志刚:哈哈,幽默王,三十年开花,三十年结果,我的老哥哥﹙果果﹚哎,咱俩是升不离斗,秤不离砣,扁担不离筐和箩,谁跟谁呀?你骨头烧成灰,我都能听见你在木头匣子里笑哪。

王振喜哈哈大笑:你咒我呢。

汤志刚:大哥哇,不是小弟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晚节不保啊?

彭晓珍在厨房里听见“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晚节不保啊”心里一格噔,赶紧跑过来,凝神倾听,王振喜被汤志刚弄得一头雾水,又被彭晓珍探寻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一时竟忘了回话,电话那头,汤志刚不依不饶:大哥,怎么不说话了?说得真,不作声了吧?嘿嘿,想不到我是捞虾的逮着了螃蟹,意外收获哩……好了,不说了,我估计大嫂在旁边呐,小弟为尊敬的大哥避讳呐,只是提醒大哥,自重自爱,保持晚节,不能毁了一世英名……

电话那头汤志刚还在喋喋不休,越说越像真的,王振喜看着彭晓珍渐渐变脸变色,暗骂汤志刚无事生非,必须立即以正视听,大声说:胡子汤,你××的搬弄是非呀?什么早节晚节的?你是清明节烧报纸,开涮老祖宗哪。

汤志刚做戏做到底,故意压低声音:你别打马虎眼了,听说你在网上结识了一个叫新潮女郎的网友,两个人正卿卿我我qq呢,说,你们约会几次了?

听汤志刚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亦真亦幻难取舍呐,这可是夫妻间谁也不能触及的红线呐,彭晓珍能不恼么?再贤惠的女人,对这种事也不能容忍,她试图从反面求证事情真相,抢过话头正话反说:胡子汤,你是歪嘴和尚念经,没一句正经,你大哥这么大岁数了,还有花心花肺?

彭晓珍急切地等待对方回话,她多么希望听到哈哈一笑,心里就释然了,可是,电话里沉默了片刻,尽管只是片刻,却好比一年时间还要长。

她最近对一部电视连续剧着了迷,说的是一对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夫妻,老头一直是正人君子的形象,后来迷上了网聊,在网上同城交友,结识了一个叫……什么什么喵咪莎莎的网友,情迷意乱,导致晚节不保,有人看见老头与那个喵咪莎莎开房幽会,善意提醒老太婆,起初,老太婆还不信,反而责怪人家无事生非,说我们夫妻患难中相知相识相爱,相濡以沫几十年,怎么会同床异梦?他怎么会背叛我?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可是,丑事败露,家里掀起轩然大波,老太婆气得寻死觅活,儿女们脸上无光,在单位抬不起头……本来三言两语便可交代清楚的问题,却总是拖泥带水,喽喽嗦嗦,像扯牛皮糖般,扯上几十集,先是打出片名撩人,赶紧坐下看吧,好戏就要开场,哪有这便宜的事?紧跟着是一个接一个的广告,你还只能硬着头皮看,唯恐错过剧中一个至关重要的镜头,好不容易烦人的广告播完了,片头歌曲中镜头闪回,让人眼花瞭乱,剧情展开不一会,尚未给人释疑解惑,片尾便拉出上百人的名单,期盼中的故事结局并未出现,欲知后事如何,尚待下回分解,每天还只播两集,等得人心焦哩。

彭晓珍浮想联翩,也就一瞬间,电话那头终于回话了:嫂子,你看现在好多电视剧,不都是说的小三小四,离婚结婚,陈旧的爱,可以割舍,有多少爱,重头再来之类?你看不惯,可有人喜欢呀,这就是时尚。

彭晓珍:你哪来的这些废话?

汤志刚:尊敬的大嫂哇,你的观念太陈旧了,过去讲白头偕老,现在有人唱不求天长地久,只求一朝拥有;过去有个七夕节,牛郎织女鹊桥会,现在有个情人节,宾馆开房一夜情。

彭晓珍:汤志刚,我告诉你,别的我不敢说,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改变不了中国人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传统观念。

汤志刚:大嫂啊,你太善良了,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呀,人都说,男人有了外遇,最后一个知道的,才是老婆。嫂子,可要当心嗷,不要被大哥一本正经的外表蒙住了,他也学会了坑蒙拐骗呐。你告诉他,网络是虚拟空间,神马都是浮云。

彭晓珍心里尽管发虚,还是硬着头皮呵斥:胡说八道,我跟你大哥相濡以沫几十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汤志刚:唉,好话难劝糊涂人,春风不入驴耳,奈何奈何!

电话听筒里一片嘟嘟嘟的声音。

彭晓珍听得一惊一咋的,耳不听,心不烦,彭晓珍越想越烦恼,虽说他对王振喜的品性为人确实有把握,可足球是圆的,社会风气是变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哪。

王振喜却心中坦然,只是恨汤志刚玩笑有点过了头,导致彭晓珍入戏过深,他不忍心看着彭晓珍陷入无谓的烦恼,自己解释只能被认为心虚理亏,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越说越说不清,解铃还需系铃人,他抓起电话,想让汤志刚自己肃清流毒,彭晓珍按住电话,嘻嘻一笑:你想撇清,让汤志刚否认指控?有必要么?这类把戏我在电视上看得多了,没关系……

王振喜啼笑皆非:晓珍,你这笑比哭还让人难受,你多心了,人间自有真情在,我们长相知,不相疑……

彭晓珍: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王振喜:唉,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呀,这可恶的汤志刚,玩笑开过了头哇。

彭晓珍看着王振喜一脸真诚,这是装不起来的,心中的疑虑先自减去了几分,可还是不免忐忑不安,犹豫再三,忍不住发问:你说那个叫……新潮女郎的网友,是,是怎么回事?

王振喜:你误会了,误会了。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彭晓珍:接呀,怎么不接啦?是那个新潮女郎的电话吧?

王振喜本能地感觉到,汤志刚悔悟到玩笑开过了头,主动负荆请罪,肃清流毒来了,笑着将听筒塞给彭晓珍:不用我撇清,汤志刚否认指控,主动负荆请罪,肃清流毒来了。

彭晓珍:你未卜先知?

王振喜:我们这几个老哥儿们,在一起厮混了几十年了,用你的话说,尾巴一翘,就晓得拉什么屎了,不信?你接听就明白了。

彭晓珍:喂……

电话那边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喂,我是新潮女郎,你是王振喜的太太吗?

彭晓珍狐疑:好像是蒋一帆的声音?

王振喜:哈哈哈,××的番茄酱,别装神弄鬼了,好好跟你嫂子说话!

蒋一帆:嫂子,我就是新潮女郎,新潮女郎是我的网名呀。

彭晓珍啼笑皆非:螃蟹请客,尽是王八!

蒋一帆:汤志刚刚才的玩笑有点过火,我对他说,大嫂是个老实人,容易中招,弄不好心里一急,血压增高手冰凉,人命关天呀……

彭晓珍:至于吗?让汤志刚接电话!

蒋一帆:胡子汤,大嫂气得不轻呐,让你接电话,赶紧向她认错吧。

汤志刚:大嫂,小弟刚才胡说八道,惹你生气了?

彭晓珍:鸡屎抹嘴!

汤志刚:对,噢,不对,我有罪,我该死,我对不起长官。

紧接着,叭叭几响,蒋一帆抢着说:大嫂,他哪是学小炉匠掌嘴?他是拍桌子糊弄你呐。

彭晓珍再也忍不住,咯咯咯大笑,将听筒塞给王振喜:人上鬼当,这帮王八蛋,演小鬼闹判官哩。

王振喜:胡子汤、蕃茄酱,这帮王八蛋,你们竟敢闹判官!

彭晓珍瞪眼:嗯?

王振喜:喔,你们竟敢戏弄大嫂,该当何罪?

汤志刚:哈哈,唱戏的不瞒敲锣的,大哥不用装腔作势了,你弟妹今儿个下乡了,咱家里就剩下孤家寡人……喔,那几个也在这里哪。

王振喜:哈哈,猫儿不在家,耗子闹翻天,好机会呀!

彭晓珍:猫走鼠伸腰,棒丢狗翘尾,乐死你们这帮狐朋狗友!

汤志刚:哈哈哈,嫂子说对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今儿个是我们男人狂欢节,你让大哥来,没有“领导”管着,怎么折腾都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呀!

王振喜看了看彭:那……我等会来?

汤志刚:得了吧,大脚装小脚,充什么斯文呢,我还不知道?就你那好吃的德性,怕是嘴上的痣已在抖动啦。

王振喜哈哈大笑,彭晓珍看出王振喜蠢蠢欲动,故意说:你把糖醋鲤鱼做好再去。

王振喜:嘿嘿,夫人的烹饪手艺盖称一绝,再说……嗯,这种场合,岂能少了雷声?夫人不是要我……

彭晓珍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王八蛋,滚吧。

王振喜:谢夫人放赦,王八蛋滚喽。

…………

汤志刚、蒋一帆、王振喜、雷声等几人酒酣耳热之际。

汤志刚:咱们老师兄弟几个,退休以后,难得碰到一起,今儿个机会多好,唉,只可惜老胡生病,不能来。

蒋一帆:胡朝阳的身子骨,是我们几个中最好的,这次怎么反倒趴下啦?

汤志刚:食物中毒。

王振喜:不要紧吧?

汤志刚:谁碰上这事儿都倒霉,轻一点的上吐下泻一阵,弄个面黄肌瘦,重一点的上医院掛水洗胃****,再重一点的,弄不好得出人命!偏偏让阴阳胡××的赶上了。

蒋一帆:死了还落下骂名,遭人笑话,所以呀,不卫生的东西、过期食品千万不能吃。

汤志刚:咳,前些日子,老胡在超市买了香肠,回家煮熟了,美滋滋地下酒,吃着吃着,觉得不对劲儿,赶紧检查外包装,见上面打印的生产日期是一个星期前的,保质期八个月。他想,没问题呀,吃!嗐,这下吃出纰漏了。

蒋一帆:糟了!

汤志刚:吃下去没多久,脸色发青,肚子钻心地疼,上吐下泻,不敢离卫生间半步。

王振喜:啧啧啧,成了常驻卫生间大使了,为嘴伤身哟。

蒋一帆:赶紧上医院啊!

汤志刚:他怕人家笑话,就他那气死牛的犟脾气,谁劝也不听。

王振喜:打我手机呀,我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通,你们哪一家的麻烦事离得了我?我是中药店里的甘草大黄么。

雷声:咳,甘草大黄有时也发霉呢,你有时是热情有余,效果不隹,顶着磨盘唱戏,吃力不讨好,还闹出多少笑话。

王振喜:老革命遇到新问题啦,唉,门神老了不捉鬼喽,不过,我老王当个土地公公还是绰绰有余呐,董永跟七仙女路遇,若不是他从中……

雷声急打断:大哥,这不是本次会晤的议题,小弟另找时间上门讨教。

王振喜:哈哈哈,倒也乖巧,老汤,往下说呀。

汤志刚:我家离得近,他儿子就拨了个电话给我,我急忙赶过去,你们猜怎么着了?

汤志刚站起身,将椅子挪开,摆开架式……

王振喜:快说呀,××的是猪八戒卖凉粉,人丑花头多。

汤志刚:只见胡朝阳哼哼叽叽地躺在床上,一家人急得团团转,他老伴急红赤脸地唠叨个没完。[模仿]你就知道吃、吃、吃!前世的饿煞鬼投胎呀?这下吃煞你!老汤,你说说看,变了质的香肠能吃吗?哼,他是寿星佬儿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胡朝阳,你活该!你呀你,越老越糊涂,正宗的老糊(胡)!

王振喜:糊涂还有不正宗的呢,你汤志刚也糊涂啦?赶紧把人送医院哪!

汤志刚:××的被训得直翻白眼,耷拉着个头,有气无力地争辩,[仿]我,我怎么老糊涂了……那,那香肠的包装袋子上……印,印着字,出厂才一,一个星期,怎……怎么……哎哟,哎哟……

蒋一帆:肚子疼得不轻呢,唉,死要面子活受罪。

汤志刚:我顾不上他什么面子里子的,挤进卫生间,嗳哟,我的妈!

蒋一帆:怎么了?

汤志刚:臭气冲天,差点把我熏倒。我并住气,把老胡从卫生间架出来,对他说,你要面子还是要命?要命就跟我上医院,要面子你还到卫生间泡!

王振喜:他服了?

汤志刚:哪里呀,还哼哼叽叽磨蹭,我火了,大声说,阴阳胡,你××的听着,从古到今,哪座山头不埋死人?哪座庙宇没有冤魂?反正不多你一个!我走了……”

蒋一帆:你真的走?

汤志刚:嘿嘿,激他呢,这一着还真管用,××的死命拽住我,大家七手八脚把他送到医院,一查,果然是吃了变质香肠,造成食物中毒。小护士一边给他掛水,一边说,以后不要轻易相信食品包装袋上印的字,这上面有猫腻呢。我的同事,到超市买饼干,一看生产日期是××年9月6日,她纳闷了,今天才9月5日呢,你们说怪不怪?

王振喜:饼干妈妈没有吃保胎药,先天性早产婴儿。

汤志刚:老胡还不好意思,红着脸嘟嘟囔囔,我宽慰他说,现在食物

中毒的事儿多着呢,不是人嘴馋,而是有的人心变黑了,只要能赚钱,紧跟潘金莲!

王振喜:暗中放毒。

汤志刚:我陪同他家里人在医院折腾了一夜,花去四百多,××的到现在身体还没复原呐,我约他来喝酒,他只是打招呼,说是吃怕了,真要吃出个三长两短,冤不冤哪!

王振喜:哈哈,要真是那样,阴阳胡,阴阳胡,只能到阴间去喊糊涂冤喽。

汤志刚绘声绘色讲完,将椅子搬回原处,重新坐下来。

蒋一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傢伙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咱不怕,总不至于什么东西都有毒吧,来吧,喝酒,吃菜!……呃,呃,真香!

王振喜:这些东西,过去想吃吃不上,只是在梦中淌口水,今天,实实在在地摆在面前,还等什么?吃,吃呀。

汤志刚:哎,你们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几个打了一条狗吗?

雷声:几十年过去了,我记得那天夜里,我们几个忙着剥皮、烧肉。

王振喜:那条狗太瘦,除去皮,就剩下骨头。

蒋一帆:大家伙儿围着锅台转,伸长了脖子,拚命嗅鼻子,眼睛都发绿了,结果,肉没烂,锅里只剩下汤了。

汤志刚:势头不对汤泡饭,我也不怕烫嘴,咝哈咝哈地喝汤……

王振喜:那汤呢,顺着你的下巴往下淌,从此你这“胡子汤”就出了名啦。

汤志刚:都说肉肥汤肥,其实,肉瘦汤更鲜,啧啧啧,那汤真香啊!咝……

蒋一帆:那个时侯难得看见狗,狗肉可稀罕呢,现在呀,你只要想吃,往“佛跳墙”狗肉馆一坐,香喷喷的狗肉就端上来了,管你够。

王振喜:嗳嗳,我劝你少往那家狗肉馆跑,据内情人说,那家老板心太黑,他用低价收购死狗,剥了皮以后,先用双氧水泡,再搁在锅里文火煮,配上香料,嗨,闻着扑鼻香,神仙都跳墙,对不知内情的人,可是挡不住的诱惑,嘁,科技成果用到歪门邪道上来了。

蒋一帆:咳,现在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谁也搞不清,有些专家、权威说的话也不靠谱,不吃吧,眼馋,吃了吧,心里发毛犯嘀咕……这次没事儿吧?

众点头称是。

王振喜:我前天照镜子时,对着嘴上的痣说,老伙计,咱今后不能学阴沟洞里的鸭子,顾嘴不顾身喽!有的东西,嘴里吃着香,吃了身体受损伤。六十九、七十三,半夜三更鬼来搀……

汤志刚:肉生火,鱼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

王振喜:汤老弟哎,那是老皇历喽,现在,吃白菜豆腐也不见得能确保平安哪,不过,各位不必担心,政府正在加大力度抓食品安全。

汤志刚:各位,今天我懒得煮饭,要不,吃点克力架?

王振喜:罢了,罢了,赶什么时髦呀!饼干就饼干呗,还克力架!嘁,酸倒牙了。

雷声:现在什么都要带点洋味,显得新潮、上档次,我家小区门口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塔,说是七级浮屠吧,不像,没一点中国古色古香的味儿,四面还镶嵌了时钟,标上罗马数字,说是意大利比萨斜塔吧,它还宁折不弯,亭亭玉立,小区明明像一座干旱岛屿,还取名威尼斯城,滑稽吧?

蒋一帆:海洲路拐弯处有一间门脸儿,新开一家袜子专营店,起了个洋名,叫,叫什么玛丽兰黛……

汤志刚笑着从里屋捧出饼干,费力地撕开外包装,将包装纸随手扔进垃圾桶,将饼干往桌上一摊:吃吧,吃吧,起水鲜呢。

蒋一帆:咦,奇怪,我怎么觉得味道不对头?

王振喜:唔,好象有股霉味?

蒋一帆:快看生产日期!

汤志刚:前天才买的,看什么看?

王振喜:这饼干要是早产呢?

蒋一帆:找外包装,找!

几人急急奔向垃圾桶,捣腾饼干外包装。

汤志刚:糟了!要真是吃了“早产”婴儿饼干就不得了喽!老胡的样子摆在那儿呢。

王振喜仰天大笑:哥们儿成捡破烂的老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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