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最美的人，不是母亲的娇弱风姿；并非荣华月的雍容华贵；更非祖母的倾国之容。而是初见柳絮然，她不开口说话时，实实在在惊艳到我。

那年我刚满八岁，父亲已经离开一年。鸳姑姑担心我整日结交自家青楼的女子，会有碍我三纲发展，便和母亲商量，送我去城西女子学社。

也是在那，我与柳絮然结下不世之愁。

当年的我得益于祁清风的勤劳的上门教课，早已熟背四书五经，大字也识得大半。

第一天进社上课时，夫子特意把我安排到柳絮然身边。我秉着母亲要我结交正常家小姐的愿望，朝柳絮然和善的笑笑。

对方先是愣了一刻，而后白嫩过的小脸张红，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看我。

我呆了呆，当时不懂一山不容二虎的我，死活想不出她的不待见是为何。然后夫子抽背女经时，选中了我身旁的柳絮然。

柳絮然红着一张脸，支吾半天。夫子很是上道的说：“女经过于繁长，是老夫心急了，柳小姐这么聪慧，再过些时日就能熟背了。”

我当时看着她一脸窘迫，觉得既然以后要与人家交好，理因帮人家化解尴尬才是。于是高高举起手，自信的说道：“我帮她背。”

而后我在夫子惊异的眼光和四周崇拜的惊叹声中，完整、一字不落、抑扬顿挫的背完女经。

没有错过柳絮然由红变黑的小脸。

下课后，夫子亲自送我回了妆府，当然，那时的我不确定他是为了护送天赋异禀的学子，还是一睹宜华第一美人芳容。

我也没有提前告诉他，一般这个时候，母亲还在荣月楼排舞。

果然，夫子略失望的嘱咐我，好好背今日学完的诗篇。

晚上，我将今日的事说给母亲听，问她为何柳絮然讨厌我。母亲听完后抚着我的脸愁到：“第一，不要随随便便欢笑，第二，凡事不要出头，第三，不用刻意讨好任何人。”

多年后的现在，我才明白，这是因为，金陵如同一池青莲，一枝独秀的多，而并蒂莲不常有。

鸿泰茶楼，二楼，空空荡荡。我端起茶杯，轻轻唆了口。看着楼下苏氏钱庄外的灰色马车。以前每每这时候，我查完账后，常常守在这，捧着鸳姑姑泡的花茶，看着苏络青走上马车，离开的背影。

我时常在想，这么按理守时的人，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让他旷缺一次，即便母亲也没有过。

街角拐来一辆浅绿色的马车，前头系着两匹高壮的黑马，速度极快，经过苏家钱庄时，忽然停下，柳絮然从马车上下来，朝苏络青走过去，笑容灿烂的打招呼。

我微微挑了挑眉，柳絮然对柳家生意早已不管，而她本身也与苏家人没有任何交情，按她的脾气，不直接打上门找苏落，也不该这么和和气气的对苏家人啊。

我放下茶杯，带着璎珈下楼。

佯装刚查完账，巧遇二人，上前打招呼。

“苏庄主，柳小姐，好巧。”

苏络青淡淡点头：“正是，妆掌事今日气色大好，想必身体无碍了。”他身后跟着一个俊俏少年。

我正欲回话，柳絮然一脸嘲讽的笑到：“妆掌事身体好着呢，还有心思造谣呢！”

我挑眉朝她扬了扬下颚:“哦？柳小姐一大早好大的火气啊，这种污蔑的话从何说起？”

柳絮然拽着我衣袖气愤的回道:“坊间传言柳家将迎娶苏家小姐，不是你造的谣！你不就是想让我气冲冲的找苏家麻烦，借此毁了柳苏两家茶叶生意！”

苏络青见情形不对，上前欲劝解。

璎珈驾着马车停在我身后，我没有挣开柳絮然的手，反而握住她的右手，佯装一脸害羞：“姐姐可错怪我了，这话绝不是我说的，不过这谣言果真是假，哪里是柳苏联姻，应该是我们妆柳联姻才是。”

柳絮然厌恶的甩开我的手，也松开我的袖子，皱眉看我，娇俏的脸上满是不解。

我又上前一步：“姐姐莫非不知道？前几天柳当家在这约我见面，还说要上门提亲，我想着守孝期不满，不敢答应。谁知他竟用茶叶供给威胁。我这几天想想，嫁去柳家还能与姐姐做伴，正想去答应他呢！”

我朝苏络青施礼后，脚步不停，一脸急匆匆上了马车。

身后苏络青忽然焦急的唤道：“柳小姐，你怎么了？苏泷，快叫大夫来钱庄！”

我忍住下车看好戏的冲动，吩咐璎珈加快速度回府。

我还在学社时，就看出来，柳絮然对她那位表哥感情不一般。那时，她每本手抄封底上，字迹歪倒的写着知宜二字。

而苏络青，现在，即是对手也是我要的人，我尽管不想打他的歪主意，可是又不能让我妆家如此被动。

晚上，我和璎珈坐在餐桌边等着。璎珈望着桌上的烧鹅咽了咽口水。

“小姐，要不我们不等哥哥了吧，菜都冷了。”

我转头看着她，到底这两人是不是一妈生呢？

“要你练得的琴曲怎么样了”我转移话题，省的这丫头老想着吃。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抿了口。

“小姐，你老要我练琴，不会是要把我送到荣月楼当头牌吧！”璎珈委屈道。

我一口水噎住，不上不下的。不停咳嗽，这时，身后一直大手伸过来，轻轻拍我的背，帮我顺气。

“小姐以前也被呛过一次，说以后要注意，不在璎珈说话时喝水吃东西的。”安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咳了好一会才平息，哑着嗓子叹道:“大意了。”

璎珈红着脸趴在桌上不说话。我好笑的摸着她的发：“可以吃了，头牌。”

“柳家现在是鸡飞狗跳，柳知宜躲到城外的郭家马场去了。”安哥施施然拿起筷子。

我夹起一丝青瓜放到他碗中叹道：“被一个一直活在谎言中的人戳破真相会怎样？”

安哥认真的回答：“会像沙漠中的沙暴爆发。”

“恩。”我点头：“还是股脾气暴躁的沙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