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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月悠悠心》第59章 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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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我病了一个多月,旧手术缝合处的撕裂,肺炎,胃出血……

这几年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加上三天两头酗了些酒,竟不知弄了这一身的小毛小病,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我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和那缓缓滴入血脉的点滴,不禁暗潮:想当年,身强力壮的女混混南小悠,现在竟体弱多病,弱成了一朵花来。

在病房躺着时,隔三岔五总有同学、同事来看我。

只是,没等到我最想看到的人。

……

几天前,我昏迷后,醒来时除了周围一片的白,和一股淡淡药水味,旁边坐着的人撑着头在闭目小睡,他脸色也是疲惫的白,还有那清眉淡拧,让人心疼。

我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真实的存在,不是做梦。

他缓缓睁眼,抬眸时正遇我在看他。

我随即避开他的眼神,然后找了话来说,以缓解尴尬,“呃……我要喝水。”

于是他倒了杯水递给我。

医生和护士过来查看了一番之后,室内恢复了寂静。

我喝着水,他沉默不语。

然后,我手机响了,那头夏木劈头盖脸斥了一句:“你电话怎么一直不接,发生什么事了?”

我同她说自己在医院,她便说她马上来,我立即阻止了:“别来!我……不方便!明天吧!”

夏木默了一瞬,冷哼一笑,“那好,我明天来。”

我暗自赞叹,真是个聪明的夏木!

挂了电话,终于等到那人说了第一句话:“手机怎么不换了?太旧了,而且,过时了。”

“可是,这是你送我的唯一可以随身带着的东西。”我低声说着,声音几乎小到只自己勉强能听得见。

“意思是除非我送,你才会换?”他静静说。

他随口一说,我以为他这是又要给我买手机,也忘了这分明是个是非问句。

“好。”便答非所问地一口爽快应了,他送,那我当然得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道理而已。

他似暗自深深吸了口气,无力地往后靠了靠,没有看我,好像目光落在窗户的某个地方。

窗外阳光静好,淡淡金光洒在湿漉漉的树叶上,泛出晶滢光泽。

“你背后的手术伤口是怎么回事?”他突然问。

我不想再隐瞒,但是也不想说得太复杂,以免扰乱了他的心境。

“五年前,不小心受的伤,那时怕耽误你的学业,所以没敢告诉你。”

说完之后,我攒紧了一颗心,默默等着他的反应。

他只淡淡看着我,半响,微微动了嘴唇,却是没有开口。

见他不说话,我打算继续解释:“五年前,我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病,我先走了。”他打断了我,沉声说了最后这句,起身,走了出去。

……

已过去月余,这天,夏老师和帮主来看了我,除了关心病情,大约那些安慰的话中更多是关心我的感情:

夏老师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帮主接话说:“何必单恋这棵草,南小悠,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人家两口子都十年了,你呢,想开点……”

我愣愣躺在病床上,仰望着天花板一片空茫茫的白。

据说班级里开始传着一些让人拳头痒痒的八卦,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没直接说明,不过我大概领略了一些话中的意思:吴菲与叶孝卫为爱十年保卫战,日本鬼子南小悠……最终跳了楼!

谢潇发来信息安慰:“南小悠,身体好点了吗?早日康复!p.s.个人觉得叶同学已经被你打动了,加油!逆袭!”

这些天里,我没等到他,只等到了我挺想看到的两人:夏木和瑜晓惠。

“蜗牛!死没死啊?”

人没到,声音到了,夏木推开门,后面跟着瑜晓惠。

瑜晓惠上来就张开双臂要扑过来,我紧张地护住自己,我这样的娇弱身体,被她那样的重量压一下,离残也就不远了,不过承认自己娇弱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女人嘛,就该娇弱些。

幸好她扑到旁边,收了手,只换了个关切的表情:“小悠,你怎么这样了?没事吧?”

我还正想同瑜晓惠好好描述一下我的病情呢,什么胃出血啊,肺炎啊等等。

谁知夏木插了一句:“看她样子,应该好差不多了,你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会是为了浪子回头,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吧?”

听她这又是一针见血的一句,我好像的确做了些一哭二闹三……把那上吊改成跳楼,几乎差不太多了。

我囧了囧,说:“上吊倒是没上吊,就是跟同学开了个玩笑,玩了把空中带伞跳楼的把戏,没想到把旧伤给扯到了。”

“哇靠!”夏木抱着手,一惊,冷笑嘲讽地又说:“你当自己身手不错,打架闹事玩的不过瘾,开始玩上天入地了是吧?你怎么不上天呢!”

拿我涮锅子说笑了会儿,夏木突然问:“你和他怎么样了?”

回想他走时的抑郁表情,他看我时的温柔淡淡,还有这些日子的毫无联系,除了自己不安的茫然,一颗潮热的心空落在沙漠里无所适从……

我叹了口气,怅然地回:“我不知道……”

她俩静悄悄时,我撇嘴说了句:“不过我住院这些天,我们班级有个八卦传言,你们有兴趣了解吗?”她两人目光圆圆,发着光地等我爆料,我继续说:“他们虽然没直接说,不过大概意思就是:吴菲与叶孝卫十年爱情保卫战,日本鬼子南小悠最终跳了楼。”

然后……

果不其然,那两人愣了愣,继而大笑,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继续拿我开涮。

瑜晓惠笑着说:“日本鬼子?原来你在你们高中扮演的角色这么残暴?”

夏木嘲笑说:“她那个性格,哪对倒霉的‘壁人’碰到了她,不是被活活拆了就是两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

这气氛,终于正常了些。

我很想要早些出院,于是自己将自己照顾得很不错,该吃吃,该喝喝,一样没落。实在闷得慌时,我便推着点滴在走道晃悠了几趟,回来时,正遇到吴菲站在我病房门口那,对我微微一笑,像雨后的暖阳一样。

我朝她笑笑,她过来帮我扶了点滴架,同我一边走一边问:“你感觉好点了没?”

“死不了,我这身板你又不是不知道,强悍着呢!”

她闷声笑了笑。

我瞅着她看了几眼,曾经像洋娃娃般稚嫩可爱的女孩,长大成熟了,言行举止间多了些甜静的优雅。

她帮我掀开被子,我脱了鞋,往床上躺,一边躺一边说:“嗯,是多了些女人味,人也体贴了,不过没以前可爱。”

她嗔道:“我是没以前可爱,不像某人,女人味学不会就算了,做事还是凭着一股冲动,别人开个玩笑,你还真跳啊。”

她说完,我俩相视而笑,她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感叹说:“岁月啊,一晃我俩竟奔三了。”

我也随着她目光看向窗外,云退云散,变幻着移过屋顶,“还是高中那时好,只有一条路,一个目标,不用选择。”

“所以,你做出的选择,现在有后悔过吗?”她看着我,静静问。

回想我做过的最困难的选择无非是让叶孝卫离开了自己,独自去了英国。这些年,每每落寞时,我就在想,是不是后悔了?可是如果当年我选择留住他,即便我们拥有短暂的快乐,可是以后呢,他终会惦记他的远方,我也会因为折了他的翅膀而难以心安,这样的快乐能维系多久?所以,既然明知给不了他长久的欢乐,至少能给他永远的自由。

“没有,没有后悔过。”我笑着回答她。

她淡冷一笑,说:“如果你知道你当年给他造成的伤害,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心中亦压抑了许久的委屈不平,听她这样一说,挤压在心底丝丝的矛盾与痛楚翻腾而出,莫名有些怨恼:“如果我可以选择,谁不想两全其美,我必须要作出的选择,只是因为已经别无选择了。我只知道如果他当时留下,也不会有长久的顺心如意。”

“那现在呢?你们之间,谁顺心如意了?”她有些生气的说。

“吴菲,你不明白!爱情是可以让人觉得快乐,可是抛弃了理想的爱情并不能让人感觉自由,时间长了只会是束缚,我不想成为他的束缚,我那时只希望他做他自己,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而不只是一个守着南小悠的男人……”

“你说得好听!你知不知道他……”她本来打算继续驳斥我,却生生咽下了。

我俩说着说着,竟有些莫名吵架的意味,一番话激烈争论完,默了默,稍稍各自平静了些。

她看着我,半响,后叹了口气,说:“总之,有些事,你自己去衡量吧,我去了欧洲,本来的确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去追寻自己的爱情,只是,之前,我看着他担心你的样子,我才明白……”她深吸了口气,微微一笑说:“总之,我尽力过了,我不后悔,也放下了。”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爱情嘛,你是尽力了,友情呢?我和你相识比他还多一年,说翻脸就翻脸……”

她怔了怔,有些无言以对:“我……”,顿了顿,而后振声:“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跟你翻脸了,你不也没找我吗?”

回想那时听她说了和我绝交的话,当时虽然气急,但是后来也淡忘了些。之所以没再联系她,不过是因为她除了长得优胜于我,且凡事比我优秀,我曾经以为是因为我们之间隔着的差距,才导致了我们的疏远,不过是不承认自己的那些嫉妒心罢了。

现在想来,面上坚强的自己,内心还真是自卑的小肚鸡肠,觉得惭愧不已,我嘀咕着说了句:“那是因为我嫉妒你。”

她低头,略显尴尬地,也嘀咕了句:“我和你理由一样,因为嫉妒你。”

我一开始愣了愣,忍不住有些想笑,咳了咳,摆了手:“嗨,那扯平了。”

她噗呲一笑。

“对了,你嫉妒我什么?”她一边给我削苹果,一边笑着问。

“你聪明,美丽,大方,优秀,够了吧?那我呢?你嫉妒我什么?”

“你傻呗。”她笑着说。

我斜睨了她一眼,无言…….

时光虽无情,常常冲走了很多的回忆,磨平了很多的个性,淡化了很多的激情,可是,却让我们渐渐看清了自己,而最终重新面对自己,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吴菲走时,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我打开看时,竟是一部手机,“华为最新款!”我惊叹道。

她只微笑着说了句:“某人给你买的。”

临出门前,她回头对我说:“你需要去了解他,他有些事……,我去荷兰时,从他妈口中了解到,他家似乎有某种抑郁症遗传,他高中时就抑郁过,后来因为你有所好转,他毕竟不像你那样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他和你正好是极致的相反,他遇事就压抑自己,我尊重他,不能将他所有的事告诉你,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是觉得,也许只有你可以。”

我愣愣着听她说完,还未反应过来,她就拉开门走了。

她走时,背影清丽傲然。

窗外天地高远,想必,她已步入自己另一段的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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