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氏共有两子一女，长子便是这一位顾无翼，比她小上四岁。长相综合了顾将军与顾燕氏所有的长处，天资出众，小小年纪便做事沉稳妥当，在京中颇具好评。

次女顾无欢，将将十岁。顾无欢却没顾无翼的好运，父母的出众长相并未继承，只堪堪算得上是清秀罢了。只不过当年顾燕氏意外早产，所以顾无欢的身子骨比之常人要弱一些，是以颇得顾将军和顾燕氏疼爱。

次子顾无涛，今年不过五岁。顾无涛长得有三分似顾将军，半分不似顾燕氏。据说他长得更似顾将军的父亲，他们那已经过世的祖父。顾云思记得，顾无涛性子敦厚，于是稍显迟钝，也因此他是三个子女当中最不得顾燕氏喜爱。

“无欢给长姐见礼。”顾无欢也上前一步，规规矩矩的施礼，面色冷淡。

顾无涛也赶忙上前：“弟，无涛给长姐见礼。”起身之后还冲着顾云思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来。

顾云思浅浅一笑，转头对顾燕氏道：“云思尚未回府之时便听人说起过，说夫人膝下的三兄妹个个出色。起先还觉得夸张，今日得见才知是云思见识浅薄了。云思这三个弟妹，果真是出色的紧，一瞧便知不是寻常人。”

顾燕氏语气温和：“云姐儿这小嘴可真甜，你们还不快谢谢你们长姐夸赞？”后一句话却是对顾无翼三人说的。

顾无欢代替其余二人道了谢，面色依旧冷淡。

顾云思就好似没察觉她的冷淡，笑着应了，又轻声细语的跟他们说了几句话。态度亲和，语气平缓，谁又能想到这姐弟几个其实是打出生之后头回碰面。

兄妹三人开口的只有顾无翼，顾无欢只有在问到她的时候才会冷淡的回一句。顾云思倒是注意到最小的顾无涛好几次都像是鼓足了勇气想要开口，可最后都怯生生的打消了念头。

恍惚想起这个孩子最后的结局，顾云思也多了一丝怜悯。

正说话间，门外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坐在上首的顾燕氏面上顿时露出一抹笑意，赶忙起身朝外迎去：“你们父亲回来了。”

顾云思落后一步，垂眸遮去眼底的那一抹血色和恨意。再抬头，已经是那个刚从乡下回来，有些胆怯，对亲情充满向往的顾家大姑娘。

“昨儿身子还不舒坦，大夫说了让你多歇息。少迎一回又如何，小心又受风。”未见人，顾将军放低了嗓音带着满满关切的声音传来。无论何人听着，只会夸一声“好一个疼惜妻子的男儿”！

只可惜，骨子里都透着凉薄。

“父亲！”顾无翼三人纷纷见礼，顾云思垂眸看着鞋尖，眼见着顾将军扶着顾燕氏从她身边走过，脚步不曾停留半分。

一如当年她尚且年幼需要父亲呵护之时一般，她的这个父亲，从不会为她停下前进的脚步。

等顾将军二人在上首坐定，顾燕氏才温柔一笑，道：“夫君，云姐儿回来了。咱们一家子可算是团圆了，往后夫君也不需时常挂心，担心云姐儿过的不好了。”

又对顾云思招手，笑道：“云姐儿快些过来，让你父亲好生瞧瞧！”

这副自然又亲昵的姿态让顾将军满意，顾燕氏的宽厚大度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为顾将军争了不少颜面。

顾云思抬头看着顾将军，眼神微微闪烁，身体有些僵硬，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紧绷，却咬着牙强挺着不让自己退缩。

顾将军将这些细节都看在眼里，心里兴不起半点波澜。

他对这个女儿自然没有半点喜爱，一个没了外家撑腰，却只会给他带来麻烦的女儿，于他半点用处都没有。留着她，不过是因为有这个女儿在，可以时不时的让人记起他当年的深情。再者，就算顾云思的外家已经不在，可老一辈当中仍然有念旧情的，对他来说还是有些用处。

他的冷漠丝毫不加掩饰，顾云思看在眼里，面上有哀伤之色，实则心中只不过是一声冷笑。

顾将军的样貌很是出色，自小饱读诗书，而后又征战沙场，既有书生的儒雅，又有铁血儿郎的强硬，两者糅合在一起，让顾将军更加的让人心动。是以他就算即将不惑，却仍是诸多仍在闺阁的少女心中爱慕之人。

这一点，顾云思早就知道。她的长相便是继承了顾将军和她那早就过世的母亲所有的优点。她的母亲艳冠群芳，就算她在很多恪守规矩之人眼中过于泼辣，可对于她出色的长相却无人反驳。而顾将军在男子之中纵然算不上最为出色的那一个，却也差不离。

只可惜，不过是人面兽心。

在顾将军的打量下，她好似受不住一般垂眸，遮去顾将军的盯视，也掩去自己的情绪。看在顾将军眼中这便是她胆小如鼠，生性怯懦。却不知，顾云思只不愿看他那张脸而已。

“路上可顺利？”顾将军冷淡的开口。

顾云思猛然抬头看向他，脸上浮起一丝惊喜之色，连忙回答：“回父，父亲的话，一路顺利。”

真真是将一个女儿对父亲的那种慕孺之情展现的淋漓尽致，顾云思也要佩服自己出色的演技和镇定的程度了。

顾将军并不为所动，反而觉得顾云思这般才是正常。毕竟是一个自小就被扔到乡下养大的姑娘，又怎能指望她跟自己的长子那般出色。

顾将军又问了几句，顾云思都仔细斟酌了之后才回答，端的是小心翼翼。

父女两人对答就如同上下级的应对一般，顾燕氏看在眼里，心中自是满意万分。

见两人就要冷场，连忙笑着接下话头：“夫君，云姐儿才将将回府，这几日夫君可要早些回府才好。云姐儿这些年最想念的必是夫君了，夫君可要多陪陪云姐儿才好。”

顾将军冷淡的面色缓和了些许：“夫人有心了。”却是不曾直言应下。

顾云思只当没听出其中的差别来，还朝着顾燕氏感激的一笑。

看出了顾燕氏眼底的那一丝得意，顾云思心若止水。

死一回又看了这对夫妇做戏三年，再多的感情也早就被磨灭。如今她心若磐石，又怎会为他们的忽视苛待而伤怀？

他们，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