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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当空照》第一百四十章:去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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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众人回到渐月庄。那渐月庄远离市镇,建在半山腰,好大一片地。上山的道路是特意开辟的,宽阔可并驱两辆马车。

进了山门,唐杀心道:“我先带他们去把银子归纳,你们去见见大哥吧。”唐无情也笑道:“算起时日,父亲也该出关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唐奉道听得心中惴惴,尚司月见他神色不安,握了握他手,示意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在身旁陪着。

唐杀心带着六名弟子押运着装银子的车向西而行,葛良洮向唐奉道等人道:“平安回来,大哥交给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就不陪三哥和五哥去面见大哥了,还有别的事儿要处理。”转而向东而去。

唐无情抱着后脑勺,走在最前面,道:“父亲这次闭关后,武功想必又要上升不少了,明明都已经天下第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练个不停。”

唐奉道的右手一紧,拍了拍尚司月的手,道:“没什么的,有大哥担保,父亲的责罚也不会太过苛责。”尚司月道:“我是怕,怕你家里人不同意我们。”唐奉道笑了笑,道:“这你大可放心,父亲从来不理会我们的事情,大哥管教我们甚多,但是这一方面他不会插手。”

尚司月道:“你不知道的,唉。”

到了地方后,唐无情高声喊道:“大哥,我们回来了,三哥可一根毫毛也没少。”没一会儿,从厅堂后屋里走出一个男子,锦衣玉袍,鹤发长须,神情肃穆不怒自威。唐无情见他凛了自己一眼,责怪其大呼小叫毫无礼数,便吐了吐舌头,笑了笑。

尚司月拉了拉唐奉道衣袖,悄声问道:“这便是你大哥了吗?”唐奉道不过二十二三,可是眼前这人少说也有四十多岁了,相差二十多年,别说是做大哥,就是做父亲也绰绰有余了。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相信。

唐奉道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我大哥了,你跟着叫大哥就是。”快步上前,躬身作揖,道:“大哥,三弟回来了,这些日子劳大哥操心了。”

唐归心打量了他一番,出去一趟历练,浑身气质已不同于之前,白净的面庞上也多了几条淡淡的疤痕,两唇及下巴上还留有胡茬,有了三分江湖气息,心下甚为满意。点了点头,道:“嗯,回来就好,下次若要出远门,大可先和我说一声,难道大哥还会阻了你去路不成?”

唐奉道道:“是,三弟记住了。”侧身介绍尚司月,道:“大哥,这位是尚姑娘,是我未婚妻。”

唐归心道:“嗯,这我已经知道了。你倒是挺大手笔,大手一挥就是一百万两银子!”转而看向尚司月,道:“你可是好福气,我这三弟性子淳良,是个做丈夫的好选择。”

唐无情在一旁插嘴道:“那可说的不是,我们之中,就三哥人最好了。你可真是挑选对了人,要是选中了四哥,嘿嘿嘿,这日子可就是另一种过法了。”

唐奉道道:“大哥,听闻父亲这几日就要出关了?”唐归心道:“就在明天,我这几天正在忙这件事情。”见唐奉道二人面面相觑,又不说话,心里怎么不知道是在为那一百万两银子的事情担忧,道:“银子一事你先莫愁,虽说这笔数量不是少,但对于我们渐月庄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自会去跟父亲禀报,求他从轻处置。至于你们的婚事,还是要等父亲定主意。”

唐奉道和尚司月一齐躬身道:“多谢大哥帮衬。”唐归心道:“自家兄弟哪用得着说这些,一路舟车劳顿,你们也累了,下去休息吧。”唤来一个丫鬟,道:“你带这位尚小姐去东阆苑歇着。”

唐奉道道:“不用了,我带她去就行了。”唐归心看了他一眼,道:“你留下,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聊聊,一走这几个月,看看你有什么长进收获没有。”

尚司月知趣的道:“你就陪大哥说会儿话吧。”

唐归心见唐无情还站在那儿不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也想进来一起聊聊吗?”唐无情立马道:“不了,不了,我也回房间休息休息。”

绕过大厅进了里屋,两人坐下之后,唐归心道:“此番出去,可晓得了自己以前是多么幼稚可笑了吧。武功低弱,在外吃了不少苦头吧。”

唐奉道道:“大哥,你若是还想劝我,那可不必再说了。”唐归心道:“你看看你,脾气还是这么倔,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功夫学高一点,别人才不能欺辱了你。”唐奉道道:“我这样别人也不会来欺辱我。”

唐归心道:“哦?是吗,那你说说你这半年多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唐奉道回忆起这段辛酸时光,不由得汗颜无语,半响说不出话来。

唐归心自然是早就了解过他的去向,知道这些日子他经历过什么事情,苦口婆心劝道:“我知道你自小见了父亲的行径,自认为学武就是不好的,可我们是武林世家,哪能不学武功?更何况外面仇家似海,不多学一点傍身,哪能行走江湖。”

唐奉道道:“我又不去招惹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是什么人。做个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好。”唐归心道:“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可你这好管闲事的毛病,迟早要把你的害死。这江湖险恶,人人用心狡诈,就是你什么也不做,那也会有麻烦自己找上门来的。”

唐奉道知他说得不错,这一系列麻烦的开端,不就是倒霉撞上了逃命的梁盗吗,被他抢了马车,不然也不会去买马撞见老马,也就不会遇上那两个强盗,老马就不会死,自然就不会去小池城。这一系列其实既归功于他功夫弱,也要归功于他有功夫,若是丝毫没有功夫,也就不能够替老马出头打跑那两个人了。

可不去小池城,他也不可能结识武迟和雪松这两个好朋友,更不会认识尚司月了。所以说,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唐归心见他沉默不语,以为是打动了他,继续道:“你那游云步练得还不是很熟练,这逃命的功夫,你可要多加努力。至于惧象,这功夫不适于你,今后少用,以免反噬。这滋味你已经领会过了吧,不想再来一次了吧。”

那段反噬梦魇的时光,唐奉道简直连想也不敢去想,一回忆就是一阵鸡皮疙瘩,把头摇成拨浪鼓,道:“不,这武功太过邪门,我今后是决计不用了。”

唐归心道:“其实这并不怪这门功夫,还是你修炼不够。等父亲出关之后,我闲下来,再教你几招功夫,让你足以安生立命。”

唐奉道摇头道:“不,我可不想学了,功夫越多,这麻烦也就越多了。我已经考虑过了,等和月儿成了亲,我们就去山脚起一座屋,耕田织布过此生。”

唐归心面色一下变得沉重,道:“你以为这唐姓的身份是说丢就可以丢下的吗。你不去找别人麻烦,可难保别人不会找到你来为难你。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难道就不考虑那位尚小姐的安危?在小池城的时候,如果你武功高强,岂会被他们抓了回去。若是下次又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又去指望谁来救你?”

唐奉道刚想反驳道:“这样的情况怎么会再次发生。”可话刚到嘴边,就又咽了下去,这样的情况怎么就能确保不会再次发生呢。

唐奉道知道尚司月此生还有一个重大心愿为了解,那就是找到杀害她双亲的仇人,就只这件事情,就足以让他们面临诸多未知的风险。他不可能一次次都借助渐月庄或者外人的手来脱难。

想到此处,他重重点了点头,道:“好,我学!但是话说在前面,我学了武功之后,你们可不能逼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到了第二日,庄主唐不贪的出关之期,一大早,唐归心几兄弟就将全庄的弟子仆役等人组织起来,站成数列队伍,垂手恭候,严肃庄穆更无一点交头接耳之声。

唐不贪闭关之处乃是在北庄后山打造的一处石府。时候一到,只见重逾千斤的石门缓缓升起,从里走出一个乌发红颜神采奕奕的老人,正是唐不贪。

众人齐声高喊道:“恭喜庄主神功大成,力压武林,寿比南山!”这寿比南山是用来恭贺生日的,用在此处乃是在恭维唐不贪的年龄了。

唐不贪此时已经年逾八十,可每年却不见苍老,反而越来越矍铄神采,这全仰赖他在石府中闭关修炼神功。是以大家都恭贺他寿比南山,这也是唐不贪这个年纪最希望的。越是年老的人,越是怕死,武功而言,倒是其次了。

尚司月早就听闻过唐不贪的大名,站在人群中偷偷抬头想去看看这个风云半生的武林霸主是何模样。刚一抬头,就发现有一双比鹰还锐利、比虎还凶暴的眼睛盯视着她,心中打了个突突,忙把眼低下。

唐不贪背负双手,风行鹤走来至唐奉道面前,沉着声音道:“你在红梨园花了一百万两银子买了一个女人,是吧。”

唐奉道浑身一冷,打了个哆嗦,慌忙跪下,道:“孩儿妄自动用父亲的银两,请父亲责罚!”唐归心瞪了唐无情一样,后者做了个无辜状,摇了摇头,示意并非自己告的密。

不等唐不贪发话,唐归心走了出来,在此场面中,也就只有他有这份胆子和特权敢在唐不贪未准许的情形之下擅自发话。只听他道:“父亲,这件事情三弟和我打过招呼,我看他和尚姑娘情投意合,是郎才女貌,当然极力撮合,区区一百万两银子,能给三弟娶一个好媳妇儿又值当什么。父亲要责罚,请责罚我吧。”说着也跪倒在面前。

唐归心一跪,唐杀心立马也上前跪下,道:“这件事情我也在场,我没能阻止三哥,父亲要是责罚的话,也请罚我吧。”唐无情摇头叹了一声,也站出来跪下,道:“父亲责罚了大哥、三哥、四哥,哪能少得了我,请父亲也一并责罚我吧。”

四个亲兄弟都站出来了,义子葛良洮又怎么会少,当即从弟子位列中出来,跪在四人身后,道:“我与四位哥哥同心一体,也请义父责罚于我吧。”其实他的年纪已经又三十,除了唐归心外,其余的可都比他小,只因收他为义子在后,是以只能拍在老六。

唐不贪睥睨四方,哼了一声,扶起唐归心,道:“你们可真是患难与共的亲兄弟!都起来吧,此事容后再议。”

四兄弟一起叩谢,道:“是,多谢父亲。”众弟子也跟着拜倒,道:“恭贺庄主出关,真龙出山,啸厉武林!”在一声声“真龙出山,啸厉武林!”之中,唐不贪回到了渐月庄。

众位弟子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该练功的继续练功,该办事情的继续办事。

回到正厅,已经只留下了唐不贪和唐奉道四兄弟以及尚司月而已。唐奉道跪在堂中央,唐不贪不闻不问,指着尚司月道:“这就是你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女子?什么女人值得这样高价,把面纱揭开给我瞧瞧!”语气严厉不容人反抗。

唐奉道从认识尚司月以来,就从没见过她揭开面纱,就连睡觉的时候,也是戴着,至于她面纱之下是什么样子,他就算不去看也能猜到七八分。如果不是难以面对,有几个女人会把自己的面貌整日遮掩起来?

唐奉道一个激灵,忽然抬起头,道:“父亲!”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胆敢这样直视唐不贪,连唐归心等人都对他投以惊惑目光。

唐不贪那一双眼睛似乎有魔力,只要有人与他对视,便会被他那股强大的气场压倒。唐奉道就已经被压倒,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有把视线移开。唐不贪道:“怎么?”唐奉道的勇气瞬间消散,说不出话了。

尚司月慢慢抬起手,将面纱解了下来,众人“啊”了一声。唐不贪更是露出鄙夷恶心的表情,怒喝道:“我唐不贪的儿子什么时候成了睁眼瞎!竟会喜欢上这般丑陋的女人,你抬起头来,好好看看,这就是你花一百万两银子买回来的女人!”

唐奉道并不抬头,道:“我喜欢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外表皮囊,她是美貌或是丑陋,我都是一样爱她的。”

尚司月浑身一震,再也支撑不住,泪如涌泉。这句话是多么熟悉啊,不久之前就有一个男人这样对她说过,只不过最后她却亲手把这个男人杀了。如今,她又遇上了第二个这般对她说的人,可面临的抉择远比当初更加艰难。

唐不贪道:“你喜欢,你要知道,你是我唐不贪的儿子,你娶了个这样的女人,是在抹黑我唐不贪!你们的婚事我决计不会同意,这一百万两银子还要她赔来!”

唐奉道力争道:“父亲!”尚司月截口,大声道:“其实我最先也并非这副样子,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就这样了。若是能寻到办法,我还是有希望恢复之前的模样,那样,也许就不会抹黑唐家门楣。”

这时候唐归心也开口道:“陈老板能开出一百万两银子,定然是尚小姐当真值这么多。父亲信不得三弟,难道还信不过陈老板的眼力吗。”唐不贪道:“那就等寻到恢复面貌的办法再说成亲一事!”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前来禀报道:“庄主,二小姐和姑爷回来了。”唐奉道头脑一闪,道:“二姐夫是在江湖上号称百毒大王,毒药毒药,既然精通毒术,那药理自然也是懂得三分,就让二姐夫为月儿看看,父亲觉得如何。”

唐不贪道:“就让他看一看吧。”

不一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一男一女,女的身材高挑,容貌端庄,只是这左耳缺了半块,她也不以发髻掩饰。手挽着一个矮胖男人,脸上疙疙瘩瘩,就像一只癞蛤蟆,两人走在一起,还真就是癞蛤蟆和天鹅肉。

这个女的就是唐不贪二女,名叫唐缺,从生下来的时候,耳朵就被疯掉了的母亲咬掉了半只,如若不是接生婆眼疾手快,只怕缺的就不只是半只耳朵了,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身旁那位男的就是她的夫婿万南,苗疆虫窟毒蛊教的少主人,从小吃五毒长大,是以模样才有些可怖,但为人却心软善良,待人和蔼可亲,远不像其教中人物。

待二人拜见过唐不贪和唐归心之后,唐奉道上前抓着万南的手臂,道:“二姐夫,你可要帮我个大忙。”万南笑道:“好说好说,什么忙。”

唐奉道带他见了见尚司月的面貌,道:“二姐夫,你可有办法治一治。”万南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是什么人竟然这般歹毒,对你下了这样可恶的毒蛊。”

其实尚司月脸上的这个蛊毒是当年在红梨园被拜香托人所下。当时尚司月是红梨园中最红火的姑娘,风光无两,而拜香她呢,无非就是一个伺候在身边的丫鬟罢了。眼红羡慕尚四月的名气,于是偷偷在园内结实了一个蛊术师,从他那儿得来了一线虫的幼卵,在夜间悄悄敷在了尚司月的脸上。

尚司月和唐奉道大惊,齐声道:“被人下了毒蛊?”万南指着那一丝丝黑线之下缓缓而行的线条,道:“你瞧瞧这些,不是蛊虫又是什么呢。对你下这毒手的人定然是恨你到极致了。这蛊虫名为一线虫,只要是进入人体之后就不死不休,万难摆脱得了。”

唐奉道道:“难道就真的毫无办法了吗?”万难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比较难而已。”唐奉道有了希望,道:“二姐夫你竟然有办法,劳烦你施以援手,救一救。”

万南道:“要替她消除这个蛊毒并不难,不过需要一个人帮忙而已,找这样一个人出来才是难中之难。”唐奉道疑惑不解道:“找一个人而已,有什么难的。”万南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一线虫在她脸上待了数年,一旦脱离血肉滋养,就会死去,所以它决计不会出来。但我有法子能个逼它出来。”

唐奉道道:“那就请二姐夫逼它出来啊。”万南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唐奉道道:“那你先说吧。”万南继续道:“我虽然能强行把它逼出来,但是它一碰到空气就会死去,在临死的时候,它就会和宿主人同归于尽。”

唐奉道张大了嘴巴,道:“那还是不要逼它出来的好。二姐夫你这也不是个好办法啊,还有其他的办法吗。”万南道:“但是只要有一个人,替她承受这蛊毒,将一线虫迎到自己身上,那这位小姐的蛊毒自然就解除了,并且毫无性命之忧。”

唐奉道道:“那太好了,我愿意。”唐归心立马回绝道:“你是什么身份,随便找个弟子来替你就是了。”万南却摇了摇头,道:“这样的人可不是随便就可以的,必须达到一个要求。”

唐奉道问:“是什么要求啊。”万南道:“此人必须是心甘情愿的,心里面不能有半点抗拒,否则就毫无效果。可是你想啊,有什么人甘愿替她承受这蛊毒。”

唐奉道立马大声道:“我愿意,我愿意,二姐夫,你就帮帮我吧。”

万南用小拇指的指甲在尚司月的脸上划了一个小口子,然后让唐奉道在嘴里含了一个蜡丸,道:“你现在用嘴去吸她脸上的血,一线虫就会顺者血液转移到你的嘴里,这样一来她的没事了。”

唐奉道把一线虫吸到了嘴里之后,突然喷出了一口黑血,那血全都喷在了尚司月的脸上,正想要去擦拭干净。

万南阻止道:“这黑血可千万不能擦。一线虫在这位小姐脸上住了这么久,留下了许多余毒,只有这黑血敷上一天一夜才能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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