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猴子吗？”张天翼瞪圆了眼睛，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摆在门板上的，那个直挺挺的身子，心中的惊惧，不亚于踩上了一枚定时炸弹。

苍白变形的脸，一个压碎了骨骼的鼻子，两只眼珠，不同程度地从眼眶中凸出，吊在一边，要不是看到他那套灰白的衣裤，以及耳垂下有一条蜈蚣一样的胎记，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就是与他一起十几年的兄弟，张天翼看着那一脸的血肉模糊，忍不住一阵反胃，掉头呕吐了起来，一股股臭气从他胸腔，导向口中，再散向房内。

“去帮我打盆水来。”戴着口罩的入殓师，坐在尸体身边，对正在门外瞭望的女管理员喊道，那声音竟那样柔美动听，与周围这恐怖阴森的气氛十分不协调。

“玉洁，你干嘛呢，这人不是什么好货色，连家属都不来收尸，你还理他干什么？”年轻的管理员小萧极不情愿地打来一盆水，很快皱着眉头捂住了嘴，“好臭啊，是不是尸体发臭了？”

“不是，只有一天时间，这里是冷房，还不到臭的时间。”戴着口罩的脸，没有回头，只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将猴子的右眼珠，认真地塞回眼眶。

“真不知你是不是有恋尸癖。”女子咕噜了一句，放下水盆赶紧跑开。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成了这个样子，应该说很可怜才是。如今的你，再也不会生出邪念，不会被欲海所困，不会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不但解脱了自己，更还了世人一片清净。每一具躯壳，都是父母给的，躯体并没有罪，有罪的是人灵魂，在这最后的时刻，我知道你，也渴望戴着一张完整的面具，抬头挺胸地走。这是你们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请求，我听到了你的心声，所以我无法……”戴口罩的女子轻轻嘬泣着，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说给谁听，她挺直着娇俏的后背，一丝不苟地为猴子修补面容……

这一刻，有个什么东西在张天翼胸腔处，轻轻撞击了一下，他收回了往外急走的脚步，就这样默默地站回女子身后，看着她把猴子的脸，仔仔细细收拾到接近原来的样子。

“呜呜……”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哭声，是猴子！张天翼一扭头，门边树阴处，一个戴着牛头，一个戴着马面，形状奇特的人，正用铁链锁着自己昔日的兄弟——猴子的肩甲与手脚，面无表情地站在猴子身边。哭声，正是猴子发出的。

“猴子。”张天翼哽咽着，转身想要走近猴子。

“嗯？”马面突然一抬头，一双赤目瞪向张天翼，一股凉意袭来，天翼浑身一抖，赶紧侧身退到一旁。而猴子对他的出现，似乎根本没有察觉，依然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躯体，地上的尸体，脸上除了几道无法掩盖的伤痕，基本上已恢复如初。

“好了，你可以安心地走了。”收拾完毕，女子长吁了口气，用白布将猴子的脸盖上，这才站起身来，取下手上的手套走出门外。

“该走了。”牛头一张口，声音阴森可怕，张天翼想起了车祸后，站起来时，身后的那个声音……

听到这话，猴子抬起头，他脸上除了悲戚之外，看不出其他的变化，猴子挺直了身子，朝着女子站立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哒哒哒……”铁链拖地的声音，沉重而绝望，一下一下，击打在张天翼的心底深处。

“呼——”站在门外的女子，取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白皙皮肤，尖下巴，小嘴大眼的秀美脸庞，这张面孔，好像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