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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雪》第3章 洛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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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万阑俱静,洛阳行宫内,暗色沉沉的笼罩于大地,簌簌的鹅毛大雪伴随着冷风从墨黑的无际长空旖旎而下,有的落在宫阙楼台的琉璃华瓦上,而有的,则依旧纷扬在空中,带有几分幽禅之意。

随后风止时,雪花逐渐落在蜿蜒的走廊上。皑皑白雪中,有一群宫女轿夫走过,中间抬着一座轿子,珠环玲玎之声不绝于耳,脚步不断踏碎地上的冰雪,又是清脆的声响,一直沿到合璧宫其中的一座殿宇,绮云殿。

宫女轿夫行至绮云殿外,齐齐停了下来。其中一名宫女把轿子珠帘拂起,先是一只带着琉璃镯的白皙玉手伸了出来,被宫女扶着,紧接着双脚踏出,一个华贵女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

女子身着一身浅金的长锦衣,有桃红色的丝线绣在衣料上,绽放出一朵朵的□□梅花,一直延至裙尾,在白雪之下,显得十分光彩耀目。这时,身旁的宫女替女子披上了一件素白的雪裘,先是把她优美的颈项和锁骨盖起,再是布尾翩然而垂,金光闪闪的锦衣瞬间消失在白雪中,只有墨色的长发飘扬。

女子向前走了几步,头上的珊瑚凤蝶双翔金簪被寒风撞得摇东晃西,雪裘上,有点滴的雪花落在上方,金簪雪裘,倒是把女子原本女子清冷的脸增添了几分白,唯有嘴唇依旧浓丽艳红,似漫漫天际中的那轮红日,灿烂辉煌。

她抬起头,眺望着绮云殿,目光流转之处尽是悲凉气息,寸寸蔓开,逐渐布满周身,但很快又随着头隐了下去,然后女子恭声道:“臣妾裴氏,求见太子殿下。”

半响,一道低沉略带懒庸的男子声音传出,却只有那么一个字:“滚——”

玉鹃的嘴角微勾,清冷的脸庞终于有了神色,但在她深邃的明眸中,却没有半点的笑意,只陡生一股莫名的冷峻。

许久许久,玉鹃和殿中男子就那么的僵持着,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殿中男子首先打破僵局,叹气声穿过殿门,忧怅的传出:“进来吧!”

殿门被两名太监打开,玉鹃对身旁的宫女吩咐:“你们就先留在这,等本宫。”

宫女行了一礼,便有节奏的退至玉鹃身后,玉鹃提起裙裾,缓缓地踏过雪阶,进入了绮云殿中。

殿内,是层层的珠帘轻纱,玉鹃每拂起一层,再往前走时便会有铃玎之声从后方响起,然后又逐渐恢复沉静。重重叠叠,玉鹃从中缓步向前,朦胧之间,隐约看见了她诱人的风姿和身影渐至寝殿,她抬眸一看,一个华贵公子醉躺在玲珑玉桌上,手中还紧紧握着酒杯,不愿放下。

玉鹃凝望着他,似再已忍耐不住,晶莹剔透的泪水脱眶而出,如一条细河,流淌在了玉鹃的脸颊。

男子逐渐转醒,他耐着疲劳,努力睁开眼帘,迷茫地看着流泪的玉鹃,无力地问:“你来做什么,专门来看本宫的笑话吗?”

玉鹃不怒反笑,拭去脸上的泪,“殿下是大唐的储君,是臣妾的天,从来都不是笑话。”

“储君?呵呵,不过是个虚名而已,母后,李贤,哪个不想置我于死地,兄弟离心,母子隔阂,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哀。”男子仰天一笑,眼中尽是失望怨毒之色,举起酒杯倒了酒水,一饮而尽,似也想把一切的烦恼吞入腹中,净化干净。

玉鹃抬眸直视男子,原本乌黑的美眸抹上了一层阴霾,但依旧看得清晰。

眼前的男子,一袭深蓝锦袍,上方绣着雅致的花纹和腰间的玉带相交辉映,显出了他高挑的身材。男子对她展开一个笑容,他发束玉冠,微弱的烛光下,原本那张俊雅的脸已被病态铺天盖地的浸染开来,没有丝毫血色,只有苍茫茫的白,就像殿外的际际雪花。但尽管如此,那笑容还是依旧那么的阳光灿烂,舒服诱人。

玉鹃只觉心中被某种利刃狠狠一捅,血汨汨流出,她不留痕迹地收起哭声,一手轻轻按在男子握杯的手,一手缓缓地掰开手指,接过酒杯,又倒上了酒。

酒香在她的鼻尖萦绕,芬芳馥郁,玉鹃的眼神却丝毫没有欣赏之意。

男子欲接过酒杯,玉鹃却迟迟不肯放手,视线一直停留在酒水表面上蔓开的毒粉。

男子醉意未消,踉跄地站起身,走至玉鹃面前,低头俯视着他顺滑的墨发。

有酒味环绕在男子的身上,很浓,很香,其中还参杂着男子独有的气息,让玉鹃也有了些许醉意。

男子一边抚摸着玉鹃的脸颊,温热的大手抹去她的泪水,一手慢慢的掰开紧握着酒杯的手指,把酒杯重拿回手中。

男子转过身,重新坐在椅子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明眸观赏着酒杯上的铭文雕刻,声音十分柔情:“玉鹃,你说本宫到底算什么?到底是什么?”

玉鹃没有说话,只是垂首自顾自的摩挲着手上的琉璃镯,掩去自己心中的悲伤。

男子轻笑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本宫是大唐储君,本宫是父皇的众皇子之一,本宫是武后的傀儡,唯独不是他们的儿子,只是皇儿储君”

玉鹃抿了抿嘴,哽咽道:“殿下”

李弘笑着放下酒杯,望着微晃的烛火,似随时都会熄灭,他把手靠近烛火,获取一些温热,皮肤渐渐变得红润,但却只能温暖他的身,融不了他早已结冰的寒心。

“玉鹃,你是不是在怪本宫?纵使你是本宫的太子妃,可我却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本宫的妻子。”声音很是生硬。

怪,我有什么资格怪?你没把有当作妻子,我又何尝把你当过丈夫,都是权力之下的牺牲品罢了。玉鹃想哭,却没敢,轻轻摇头。

“没有,殿下没有对臣妾不好。自臣妾嫁给殿下,臣妾就没有一天忧愁过。每次东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您都会询问臣妾的意见和看法,您懂得尊重臣妾,爱护臣妾,便是对臣妾最大的恩典了。”

李弘含笑看着玉鹃,心中有暖意和感激在升温,“玉鹃,谢谢你,谢谢你能理解本宫。”

玉鹃的鼻子有微微的酸,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她对他,居然有了留恋?

李弘敛起往日深思,对玉鹃罢了罢手,醉醺醺的说:“你走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玉鹃的脸色瞬间煞白,心中犹如被万箭穿透,麻木而无知觉,却又在在血液流淌出发出痛感,这,是不是自己见他的最后一面?

是呀,那毒粉不是她带进来的吗?不是她放进酒里的吗?

原来到最后,送她上路的,不是武后,不是李贤,而竟是她自己!

玉鹃耸了耸肩,把自己掩得裹实一些,微微屈身,齿间努力的迸出一句话:“臣妾告退。”

说完正想拂帘,忽然有一道洪亮的声音从殿外响起:“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陛下?皇后娘娘?都那么晚了,怎么忽然来了绮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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