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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修仙》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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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或清绕着小院转到第二十三圈的时候,终于听见破空一声剑鸣,一道人影落在他面前。

他顿时一喜,连忙开口喊道:“师父!”

正要上前,就见晏辞眼角带怒满面冰霜的看过来,他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雀跃的步伐,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应敛霜在哪?”

或清犹豫了一下,思考着到底是该帮应敛霜稍做遮掩还是不顾同门情谊直接老实回话,然后就在晏辞愈加凌厉的眼神下义正言辞的招供了。

“应师叔在屋子里。”和杜若姑娘一起。

晏辞已经提起剑杀气腾腾的往左边那间紧闭着的房门奔去,行动之迅速让刚从旁边屋子里出来的容情只来得及喊了声等等。

砰的一下木门应声而倒。

容情侧过头对着院子外呆若木鸡的或清做出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或清:“······”

容情已经做好了听到一声尖叫,然后再是嘤嘤嘤的羞愤怒骂,最后以晏辞一脸青白被乱棍打出来作为结局的准备。

然而却并没有发生以上他脑补的任何一种状况,下一刻,晏辞面无表情同手同脚的退了出来。

然后容情就发现他这个向来沉迷修炼死不开窍的师兄,从耳后到脖子根都已是绯红一片。

此时此刻,他忽然无比盼望见到应敛霜和她交流探讨一番。

杜若草草的擦了擦身子,换好衣裙出去后,就看到院内的石凳上坐了一个人。

一个长得极好看的人。

其实她见过不少长得好看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比如在她尚且年幼还没有能明确辨赏美丑时,就知道自家亲爹是个顶好看的人,如暖玉生辉,清雅温润。再比如说她曾经心仪的那个男人,就是京都里有名的世家公子,长相俊逸又风度翩翩。更别提他那个有第一美人之称的表妹了,真正的韶颜无双般般入画。

可是杜若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的人,好看的似乎有些不近人情。第一眼看过去,首先会注意到的却是他淡漠的眉眼,仿佛带着高山雪原上万年不化的寒气般,甚至让人有些忽略了他同样像是被精雕细琢出的五官轮廓。他着一身雪白带着浅蓝镶边的衣袍,束在发冠中的长发如墨般披散在他身上,只是这么脊背挺直的坐在那个矮窄的石桌旁,杜若便在这瞬间,对应敛霜所说他们的身份从未如此的深信不疑。

这怎么会是个普通人?

下一刻,她心里又想要问问应敛霜。

你们修仙的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晏辞在杜若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了,他还没从刚才的意外中缓过来,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直挺挺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当石像。

容情勾着或清的肩膀又蹲回那个树桩子边去了,一边和不明所以的或清强行聊天一边暗地里用余光偷偷地打量。

没办法,修真无岁月,多少都会沾染上一些八卦的毛病。

容情乐滋滋的十分不要脸的想。

晏辞这时候完全没心思管他们的小动作,按在剑柄上的右手拇指无意识的收紧。

他感觉的到杜若就站在屋门口打量他。其实这本来并没什么。他的母亲是潇湘山庄庄主的姐姐,青竹为笛折叶飞花,生的又是皎若秋月。她的容貌和那套独门的修炼心法,是能让所有见过的人都毕生难忘的东西。晏辞完美的继承了母亲的样貌,他又师从前任掌门太叔睿,自小便天赋卓然,年少结丹又在问剑大典九战成名,随后成为霄云宗的一峰之主,这样的经历,让他从很早的时候就习惯了别人或嫉恨或爱慕或不屑的目光。

然而此时此刻,他在杜若的注视下,莫名的忽然有种恼怒但又不全是恼怒的情绪。

如果应敛霜在这里,一定会告诉他,少年,你这叫做恼羞成怒。

可惜应敛霜并不在这里,晏辞感觉自己脸上又开始有发烫的迹象。他不再犹豫,猛一站起来,直往杜若的方向看去。

不偏不倚的,撞进了一双如秋水般温柔的眸子里。

杜若似乎才回过神来,略微一楞,然后盈盈笑意就爬上了那张婉丽的面容。

她紧走几步,立在他身前,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然后他前刻还有些恼怒的情绪这时候连一丝痕迹都找不到了。

晏辞面上八风不动,心里开始寻思,师尊在时曾说过,大丈夫生于世,该敢作敢当。刚才虽说他是急着去找那常年坑同门的师妹算账,但也确实莽撞的唐突了人家。听说人世间的姑娘特别注重这些名誉,刚才自己只单单一句道歉,也确实太欺负人。

现在是要向自己讨说法了,若是这样,那便只能······只能······

晏辞皱着眉,还没“只能”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眼前人唤了一声:“仙君。”

杜若可察觉不到他现在心中所想,只看见这人好看的眉梢微微蹙起,然后就有种无形的威压铺天盖地的朝她而来。她以为自己刚才的视线太过冒犯,不由得低下头,双手交叠着屈膝一拜,"小人杜若,拜谢仙君救命之恩。“

她深深垂下头,维持着跪拜的姿势不动。

院子里似乎连空气都静默了一下,只剩下或清认真抠树皮的声音。

“起来。"

杜若抬起头,看向头顶上方出声的白衣剑修。

晏辞微微侧过脸,目光淡漠无波的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职责所在,不必介怀。”

杜若摇了摇头,还是起身了。

她这一生虽然万事坎坷,早被艰难险阻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变得更加世俗平庸。但是她却没有任何时候,是不想努力活着的。

不管是为了父母,还是别的什么人,就这么活下去,是她一直拼尽全力想要做到的事。

所以说,又怎么能不感激呢?

晏辞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笑了起来,不同于刚才还带着一丝化不开的轻愁浅笑。这个笑容里却是种不带半分阴霾从眼角眉梢蔓延开去的愉悦,她浅色的唇勾起,纤长的眼睫下的双眸仿佛雨后的静谧湖泊,有春风轻抚过水面漾起圈圈涟漪。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好像听到了院外桃花悄然绽放的声音。

直到晚饭过后,应敛霜还没有回来,杜若本有些担心,只是看着没有流露出丝毫担忧的几人,她也不好开口询问。

晏辞进了下午才收拾好的那个房间,容情还是老神在在的靠在门框上发呆。

或清饭时本来还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幸好晏辞淡淡的说了句客随主便,他才跟着一起上桌了。

杜若松了口气,心想这要是一大一小两师徒都在那里瞪着眼睛看人家吃,这顿饭还真没办法咽下去。

她洗好了碗筷,出门时就看到或清抱着块门板在那里愁眉苦脸的思索。见她出来,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杜若觉得这孩子特别有意思,平时没事总爱皱着个眉端着个脸,倒是比应敛霜容情两个真大人更像个大人。直到后来见到他师父,她就总算明白了这副表情是从谁那里学来的了。

杜若自然不好意思去腹诽自家的恩人,只觉得这孩子和她以往认识的那些与他同龄的少年人完全不同,待人做事也看起来十分稳重,不由得在心里暗戳戳与有荣焉的想着。

哎呀我恩公,教孩子教的可真好。

当然,若是她知道晏辞带徒弟的方式就是把人拎回焚剑锋然后画个结界,只要别从峰顶上掉下去摔死就行,之后尽情放养任其自生自灭的话,她就不会这么想了。

或清是带着十足的歉意想将他师父踹坏的门帮忙修好,忙上忙下的到处找工具。杜若看他这么个小身板扛着扇比自己大一半的木门,生怕把他压坏了。

“你放在这,我今晚拿块木板挡挡就行,明天再去找李师傅来修。”

或清冲她摇摇头道,“没关系的,我手艺比较好。”

杜若还没来得及琢磨清楚他一个修仙的怎么会比一个木匠的修门手艺要好,他就已经很迅速的将门板卡上去,再翻出把小锤子敲敲几下,拍了拍手上的灰,退到一边了。

“······”所以说你这么一气呵成熟练至极的动作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杜若笑着感慨道,“辛苦你了,我还以为你们只要挥挥手,就可以把东西复原呢。”

“怎么可能?”或清也笑了,他的侧脸被黄昏的余晖渡上了一层柔软的光,少见的露出了些许稚气,“哪有那么神奇,而且就算有,如果什么事都只要挥挥手,人生岂不是太过无趣了。”

杜若没料到他会讲出这么一番话,忽然想开口逗逗他。刚要说话,就听见旁边房中“当”的一声,有道金光从屋里射了出去。

或清神情一凛,立刻转身要追。

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止住了他的动作。

晏辞另一手托着个状似司南的东西,那上面有颗金珠正在刻满符箓的底座上疯狂的转动。见或清看过来,他松开按着他的手,吩咐道:“你留下。”

容情的剑已半出鞘,他微薄的唇紧紧抿成一线,眉宇间隐隐带上了杀气。

晏辞将司南印平举至眼前,往前几步跨进小院中,闭目静默了半息,倏然睁眼。

“来了。”

他宽大的袖袍在风中划过,瞬息间已在十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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