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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茬琴》第二章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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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卫军有些失望的站在h院军人门诊部的门外,满天的繁星闪烁,没有月色的夜晚,空气特别的清新,初秋刚至的时节,夜晚的风已经有些微凉,他只穿了一件跨栏背心,不觉在冷风里打了一个寒颤。伤口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不过感觉不像刚才那样的剧烈,但依然很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鼻孔里还残留着一些血腥的味道。刘卫军双手插在裤兜里,顺着路向家的方向走去,心里有些许的沮丧。如今看来部队大院的世界与外面的世界确实是不一样的,院外完全是个陌生的世界,难怪院外的那些胡同串子一直仇视部队院的子弟。外面的世界杂乱无章到处都是低矮残破的平房,狭窄的胡同,到了冬天堆着满街的蜂窝煤,夏天满地恶臭的垃圾还有绿豆蝇嗡嗡的到处乱撞着,春天满街灰土秋天满街落叶,早上街坊邻居们都端着尿盆一起上胡同里的公共厕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甭管多味儿见面第一句话不是:起来了您呐?要么就是:吃了吗您呐?夏天一群闲极无聊的老老少少的人们坐在胡同口乘凉且东家长西家短的瞎扯淡,冬天生起煤炉子就搞的乌烟瘴气,几乎每年冬天都得有几个一氧化碳中毒的倒霉蛋儿撒手人寰直奔极乐世界去了。而部队大院里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了,相比院外的世界简直堪称人间天堂。那个时代整个儿北京城也没有多少高楼大厦,部队院当然更不允许修建高层建筑了,但至少也是三四层的筒子楼,一层四户,两户一个公用厨房,有统一的地方换煤气,每一层都有一个公用的卫生间,基本都是两女一男的配置,上下水齐备,有专门刷牙洗脸洗衣服的水池,也有专门洗扫把涮墩布的水槽,每天晚上9点有专门的垃圾车到楼下收垃圾,楼道里的卫生由楼长安排住户自觉轮班值日清扫,楼外的环境也很干净整洁,由院里专门的清洁队负责打扫。没有狭窄的胡同,马路宽敞可以并排行驶两辆大卡车,行人的走道上两边树荫成片,大院里繁花锦簇,一片片、一团团、一朵朵,春天的玉兰丁香和牡丹花,夏天的芍药玫瑰和木棉,秋天还有各种品种的秋菊冬天雪压月季,还有雾凇和树挂。家里有闲人的在家做饭,没时间的可以到食堂去吃大锅饭。夏天老人孩子在树荫下乘凉玩耍,冬天准时滚烫的热水就流进了各家的暖气管里,物资供应也相对的充足,想购物有军人服务社(商店),还有学校、银行、礼堂、澡堂等等,有占地百亩的操场,有跑道有标准的足球场,每星期还有两场免费的露天电影享受,有露天游泳池还有室内游泳馆,1毛5分钱就可以畅游一整个下午。其实,还远远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很多已经淡忘了的福利……所以,院外的孩子把羡慕变成了仇视,导致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打压院里出生的子弟,跟现在很多仇富的人一样的变态心理。不去比付出不去比失去,仅仅只是盲目的自我不公平。那时候很多人看完了部队大院的设施后,先是无限的感慨一番继而抱怨老天不公,然后就因为羡慕嫉妒而产生了仇恨,疯狂的在外面的世界对部队院子弟进行围攻报复,抢军帽、抢军装、甚至于为了抢一条军用武装皮带拔刀相向。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看似不同的待遇与福利,并不是与生俱来受之有愧的。

刚建国时的北京部队大院并非是什么风水宝地,往往都是郊外的荒郊野地甚至于是早已废弃的乱坟岗子。里面住的人也并非是什么达官显贵世袭罔替的王公大臣,而都是冒着枪林弹雨或是对国家对军队有贡献的人和那些人的家属子弟。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他们住在哪里都是上级要求和安排的,自然,他们的家属与子弟也是磨坊的磨——得听驴的!再说了,部队子弟住的好一些怎么了!吃的好一些怎么了!穿的好一点怎么了!有些清高有些骄傲又怎么了!跟院外的那些子弟相比,他们的父辈爬雪山过草地的时候你们的父辈在干什么?他们的父辈卧冰踏雪八年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的父辈在干什么?他们的父辈解放东北解放华北解放全中国的时候,你们的父辈在干什么?他们的父辈在三八线上顽强的击退美帝国主义妄图侵略中国的重兵的时候,你们的父辈又在干些什么呢?父辈们身上那些枪林弹雨后的杰作你们可曾为之动容一毫?作为部队子弟的我们并不是觉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样的方式有多么自豪,但是也不应该被院外的人们如此敌视或仇视吧?每每想到这些,刘卫军的伤口就尤其的疼痛。今天下午放学,他被一伙人抢了崭新的军装军帽还有军挎书包,尽管自己从小就苦练长拳和各种军事擒拿格斗术,但终究还是好汉难敌四手,如同虎落平阳被犬欺,而且,他还发现,功夫再好只要学不会心狠手黑也会失利的,对方不仅招招阴险还擅长使用板砖、钢丝锁等凶器。在刘卫军看来,外面的世界好像极其不讲究,脸皮厚到人多完全可以欺负人少,没有道理更没有所谓的正义。于是,他一边走一边下定了一个决心,既然外面的人如此崇尚暴力美学,那么以后自己一定要学会用更暴力的方式来以暴制暴,□□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梦晓回到h院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路上他感觉自己一直在笑,似乎白天的经历已经基本忘干净了。他把孔灵一直送到她家门口,尽管那条胡同很黑,而且就在今天中午还给自己留下了那么深刻的印象,但一直到孔灵家门口前,这种内心的阴影似乎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孔灵站在小院门口,面对着梦晓;“好了,小朋友,时间不早了,赶快回家吧!回去晚了又该被你哥哥教训了。”

在回来的路上梦晓跟孔灵讲了很多有关于自己以及自己家的事情,以自己一直以来的沉默寡言,梦晓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孔灵说这些有用没用的废话。但是,梦晓感觉孔灵身上似乎暗藏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引导着自己,以至于对她根本没有丝毫的戒备,已经完全想不起说了多久说了多少。只是觉得这七八公里的路程很短,一转眼就走到了终点:“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朋友?我其实已经不小了,我爸在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在东北参加抗日联军了。”

孔灵在门口的阴影里哧哧的笑道:“你跟我弟弟同岁,不是小朋友,难不成还是老爷们儿啊?再说了,你爸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儿了,那个时代的人跟我们现在的生活物质条件能比吗?那时候不早熟行吗!”

梦晓两条腿分开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阴影里孔灵的脸庞,天上虽然没有月色,在微弱的光线里依然能清楚的看见孔灵那如玉一般洁白细腻的肌肤,还有从阴影处传来的阵阵芳香,那是一个成熟女人的独有的味道:“其实,我也挺早熟的,你看都长胡子了。隔几天就得刮一次……”

“是吗?”孔灵从黑暗里伸出了手臂,纤细温暖的手指在梦晓的脸上轻轻的触摸着:“哎呦!还真有胡茬啊?硬硬的,还挺扎手呢!嗯,嘴上有毛,就是老爷们儿了。”

又是一个平生的第一次。梦晓已经记不清今天这是几个人生第一次了,孔灵的手指柔软光洁细滑,这是第一次被女人抚摸自己的脸,或许小时候被妈妈或其他什么人抚摸过,但完全不记得,即便摸过也绝对是不一样的感觉,或者说可能压根就没有什么感觉。他可以感觉到孔灵手指间传递着的那种温暖穿透胸膛,指尖在下巴上划过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好奇还是某种未曾有过的反应,在此刻突然的萌动了,就像是破茧而出的一只蝴蝶就要振翅高飞一样,就像是地里的知了即将脱壳而出,总之这种感觉很难以比喻也很难以形容,梦晓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对面孔灵的脚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呵呵!都是老爷们了还害羞啊?”孔灵缩回了手臂笑道:“好了,早点回家吧,时间真的很晚了。”

梦晓本来想解释自己并非是因为害羞,不过是一时语塞而造成的尴尬,但还是犹豫了片刻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因为自己偷眼观察了一下对面的阴影里,他发现那里隐约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梦晓的呼吸明显有些局促,自己真的怕一说话,语气里的颤抖就会显得有些窘迫!梦晓调转了车头准备离开。

孔灵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了自行车的车把;“哎!有空来家里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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