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乱不堪的牢房，浑浊的空气里掩盖不住的一股腐臭的味道。

天字号牢房里关押的均是大逆不道之人，天字一号牢房内，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湿褥的稻草上，老鼠从他生了蛆虫的脚边爬过去也是一动不动，若不是轻微抖动的手，任谁也不觉着他还活着。

李四是这天牢里的狱卒，来的不早不晚，刚好一年，有印象以来，那男人就一直躺在那里，很少见他动过，李四来往天牢押解犯人时，总要盯着地上那男人看上一会。

天牢的刑罚花样上百种，每在这里待上一天，人的心就会麻木一分，李四来这里一年，还是无法习惯那些凄惨的叫喊声，他有时候被生活的艰辛压的心情烦闷的时候，总要看上那人一眼，片刻，便觉得，这样的人都能活下来，他的生活也不算太糟。

忽然，李四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惨红僵硬布满褶皱的手，纵然是大白天，也免不了感到一股凉意顺着那只手袭来，叫他狠狠的抖了一下。

回过头去，老王头那张菊花般布满褶皱的脸就在眼前，李四重重吐出一口气，回过身，惊吓未定道：“老王头！”

老王头似有似无的点了下头，佝偻的背脊向左边偏了偏，瞧了一眼李四背后的天字一号牢房：“你去叫他一声，就说有人要来这里探他一探。”

“探他？”李四吃了一惊，有人要探望那人的事比让他去叫那人更让他吃惊，他扭头看了眼地上那人，又看了一眼老王头：“这……”

天字号牢房关押的都不是普通人，一般是不让人探监的，再者，他到这里一年之久，亦从未见过有人来探他，哪怕一次也没有。

“去便是了，狱头说上头准了。”老王头淡淡地道：“他嗓子怕是快干哑了，叫醒后先给他口清水喝。”

“是”老王头的职位并不高，和他一般只是个小小的狱卒，不过李四却不敢小看老王头，据传闻，他年轻的时候曾是天牢里实施刑法之人，他那双泛着惨红的手便是受刑法之人的血浸泡所致，可想而知，心肠不可谓不残忍，却没想到这样的老王头会吩咐他给那人饮一碗清水。

李四迟疑了片刻，问老王头：“不知……如何称呼那人？”

听了他的话老王头愣了愣。

问完后李四自己也愣了片刻，毕竟按以往的惯例，他只需狠狠的拍打牢房的门，大声嚷嚷将人吵醒便可，却不知这次为何就觉得那样不妥了。

片刻后，老王头才道：“你就叫他一声九殿下吧，他会应你的。”

“九殿下”三个字一出口，李四就愣住了，这名字他听过，他还未进这天牢前‘九殿下’这三个字几乎从他出生之后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并特别容易出现在那些讲志怪的说书人嘴里。

都说这九殿下是天降的灾星，从出生开始便害得民不聊生，原本是要被赐死的，却不知怎么就活了下来。

“快去，这怕是他留在这世间最后一天了，上头下了命，说要赐死，鸠毒已备好，正往这里送，别耽误事！”

李四稍显震惊，却不敢再迟疑，转身就向那天字一号牢房走去。

他还未走近，难闻的屎尿味便扑面而来，熏得他都睁不开眼。

他掩住口鼻，硬着头皮走过去，在他头那方蹲下，忍着脏污推了一下那人：“九殿下，上头说您时辰到了，等探监的人一走便送您上路。”

地上躺的那人似是真死了，一动不动。

李四喉头咯噔一下，提了些音量，也忽略了难闻的味道，凑近了：“九殿下，有人要来探您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