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居然连原材料都还没有准备好？！你们他吗干什么吃的！”

大清早，水轮街上一些店子刚开门，就听到了夏记玉器坊传来的咆哮，纷纷探头看去。

赵杰面对怒吼，脸上不由有些发红，忙赔笑道：“罗先生，对不起！您消消气，先喝杯茶！”

“喝个屁！”

板寸头，面前挂着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怒不可遏，抬手就推向赵杰的胸口，赵杰立马一个踉跄，连人带手里的茶杯摔倒在地上，杯子碎片和茶水洒了一地。

“小杰，你没事吧！”

店里的女掌柜夏芸赶紧过来扶赵杰，正准备冲板寸男发火，却被赵杰伸手拉住。

从地上爬起来，赵杰捡起眼镜重新往鼻梁上戴去，却无奈发现左边镜片已经裂成了蛛蛛网。

“哼！还百年老店呢！要不是看在夏老爷子的份儿上，我才不来照顾你们生意，看来老爷子走了之后，夏家是一代不如一代啊，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板寸男旁边，一个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画着浓妆的中年女人撇着嘴，一脸嘲讽地看着夏芸。

夏芸低着头，脸涨得通红，紧紧咬着嘴唇。

这句话，着实伤到了她的心。

“对不起，罗太太，我们也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一直跟我们合作的几家原石供应商忽然之间跟约好了似的，都说没货了，出现这样的事我们也不想的……您再宽限我们几天，一定把您定做的全套首饰做好。”

赵杰眼看见自己老板给人逼得无言以对，只好又给人说好话。

“还几天？我女儿大后天就要出嫁了，呵呵，你们是不是打算到小孩满月的时候才把东西做出来？”

罗太太得理不饶人，话说得越来越刻薄，赵杰也无语了。

“老子不管你们什么原因！订金我们也付了，协议上写的是明天下午交货，到时候交不出货来，你们就得赔我五十万！”

中年男盛气凌人，拳头在柜台上敲得咚咚响。

“五十万？！”

赵杰跟夏芸几乎异口同声惊呼。

“那当然！订金付的是五万，协议上说了，到期交不出货，十倍赔偿！”

罗太太从包包里拿出协议，指着上头眉飞色舞地说。

赵杰跟夏芸对视一眼，两人都是茫然。

自从夏老爷子过世，夏芸接手店子后，店里生意一直被同行打压排挤，好不容易前不久接下这么一笔大单，本以为否极泰来可以翻身了，没想到，却是个更大的坑。

也就是赵杰这样心里暗恋着美女掌柜的员工，还留了下来，要换成别人早就走了。

客人走后，夏芸拿来医药箱，从里头找出药水和棉签，小心地给赵杰撞伤的额头擦拭着，一边擦一边用嘴温柔地吹气，赵杰立马就觉得不疼了。

“对不起，小杰，是我连累你了！我真是没用。”

放下棉签，夏芸沉重地叹了口气，一脸的落寞。

“没事！不是还有时间么，明天才到期，再说，还有我呢！”

赵杰拍拍夏芸的肩膀，表情轻松地笑了笑，伸手把眼镜框上的破裂的镜片渣子抠掉了。

“小杰，你别安慰我了！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昨天我还去原石市场用仅有的积蓄赌了几块石头，想碰碰运气，可惜……唉！这下恐怕连你这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了。”

夏芸满脸羞愧歉意。

“没事！工资不急呢，你也是想解决困难嘛。”

“唉，我要是有我爸那样的眼力就好了。五十万的赔偿啊，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呢！我爸留下来的店子，看来要砸我手里了！”

夏芸不无忧伤地叹了句，两眼依依不舍地环顾起了店里的柜台，橱窗，古色古香的桌椅。

赵杰知道夏芸这会儿已经在考虑什么了，可他也无能为力。

问题是，就算把这间百年老店卖掉，她就能凑齐五十万的赔偿么？

一直没有想到别的办法，加上员工又受了伤，夏芸把店子早早打烊了，赵杰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后，跟夏芸告别，骑着自己的旧电动车朝眼镜店奔去了。

材料的事儿没个头绪，还得自己去配镜片，这阵子，赵杰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倒到家了。

停好车，走进店子，老板一脸笑眯眯地在各种琳琅满目的货架上给赵杰介绍。

“这是最新科技材料，高级树脂的，进口货，度数准，透光性好，耐用耐摔，最适合你们年轻人了”

赵杰点点头，可等凑近看了看价格，摸了摸口袋，摇了摇头。

“那要不，就用这种？国产的，实惠，性价比高。”

老板看出赵杰囊中羞涩，又给介绍了一款。

“老板，我对镜片要求不高，你这儿……有没有二手，随便给我配一块就得了。”赵杰犹豫了会儿，不好意思地小声说

“二手的？”

老板一听这话，皱起了眉头，撇着嘴从头到脚打量着赵杰，眼神里尽是鄙夷，“小伙子，看你年纪轻轻，连块镜片都配不起，你混得也太丢人了吧？”。

赵杰默不做声，摘下眼镜交给老板，老板拿了走到里头屋里去了，就听见里头一阵哗哗翻箱倒柜，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弄好了，找了半天才找到块大小合适的，就随便收你二十块吧。”老板不耐烦地将眼镜递给赵杰。

赵杰拿过来瞧了瞧，这镜片都有点儿发黄了，上头连灰都没擦干净，一看就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老古董。

虽然东西明显糙得很，可赵杰也不好说什么，付了钱，都不好意思当着老板的面戴上，把眼镜放回兜里后就低头匆匆离开了店子。

来到大街上，赵杰跨上电动车，刚准备发动，一抬头，看见眼镜店旁边一个巨大的招牌。

“东江市原石古玩交易市场。”

赵杰停了下来，心里一阵犹豫。

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在哪里，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一夜倾家荡产。

自己在这行混的时间不长，可以说完全是生瓜蛋子，别说跟夏老爷子比，就连比女老板夏芸也差了几个世界。

想起夏芸说前两天因为赌石才亏了个血本无归，赵杰不禁有些心生退意。但是，人到了绝境就是这样，往往心存侥幸。

赌行有句话，财奔生手，既然是赌石也赌，兴许自己能走点狗屎运呢！

赵杰咬咬牙，把心一横，停好电动车，大步朝着市场走了过去。

赵杰直奔玉石原石区，一圈逛下来，发现原石按照品相皮色质地被分成了精品，高级，中级，低档几个区，各个区都有南来背往的客人对着石材品头论足，议论纷纷，其中不少看上去都是老手。

中级区都不乏十万左右的石头，更不用说高档和精品区了，赵杰摸了摸衣兜里的银行卡，直接走到低档区。

那里头，只有他仅有的五千块生活费了。

左看右看，以他的一点皮毛知识也看得出来，低档区的原石大多质地很差，不过价格倒也便宜，从几百到万把的都有。

不过，这儿倒是聚积了不少客人，毕竟，用最少的成本赌到最大收益，才是最刺激也最有赚头的。

眼前，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似乎正在跟老板争论着什么，引得一堆人围拢看热闹，赵杰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李老板，我也是常客了，真的这点面子都不给通融？今天出来急，忘记了带卡，身上现金实在不够，东西先放这儿你别卖给别人，我立马就回家拿卡。”

“呵呵，那可不行，谁不知道你陈教授眼神儿毒，您挑出来的东西，一般没有走眼的，好东西人人想要，货不等人，这是我店里的规矩。”

一脸横肉的胖老板斜着眼睛瞅着山羊胡子老头，冷冷道。

山羊胡子老头摇头叹气，满脸的可惜，看着手里的石头，几次放下又几次拿起来，依依不舍，不停地给老板说好话，要求等自己回去拿卡，可老板就是认钱不认人。

赵杰挤到人前头，眯起眼睛朝山羊胡子老头手里的石头看了看，石头完全没有开口，纯毛料，从外表看实在是其貌不扬难道这里头真藏着好货？

赵杰心里很是疑惑，看了看价格，才卖两千，心头不禁怦然一动。

凑到老头跟前，盯着他手里看了会儿，赵杰还是有点儿犹豫，伸手从兜里掏出刚刚配好的眼镜，擦了擦，挂到了鼻梁上。

“靠！虽然是二十块的货，这他吗也太糊弄人了吧！”

赵杰左眼眼前，一片雾气迷蒙，压根啥也看不清，不由气得暗骂。正准备把眼镜摘下来，忽然发觉左眼前有些异样，雾气正在缓缓散开。

“我了个去！不会吧！！”

赵杰猛地一把摘下眼镜，看了看石头，又再戴上看了看，瞪大眼睛，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老板，这石头既然他买不了，那我要了！”

赵杰一个箭步上前，冲到山羊胡子老头和掌柜之间，伸手就把老头手里的石头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