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声起，一群身着彩衣的舞姬翩然而舞，香衣鬓影，轻纱柔飞，裙裾姣姣。苑中众人或饮酒，或谈笑，或赏舞，或端坐浅思。

姚若附耳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挥退跟随的宫女，从侧门悄然而出。

凉风微拂，驱散了身上的热气。信步走出庭苑，伫立不语。此时风露清绵，路边海棠开得极盛，枝条悠然而出，浅绿英英簇簇，花色娇红，恍若晓天明霞，铺陈如雪。月色冷然如霜，只存了一圈隐约迷蒙的轮廓。

风乍起，花朵漱漱如雨，一朵一朵沾在衣间袖上，如凝了点点胭脂。微风拂起长发，像纷飞在花间的蝶舞，只是悄然站着不动，任风卷着轻薄的衣袖在腕骨上，一阵高一阵低，若有无似的轻。这应该是这年最后一抹海棠之色了吧。

萧无凡见姚若悄然离苑，跟萧延交待去更衣，便也悠然而出。前方不远处，可隐隐约约看到她的身影，隔着夜色更显迷蒙，像一抹淡紫的云霞将要逝去一般。萧无凡慢慢跟于其后，脚步悄然。走了片刻便也伫立原地看着不远处凝视海棠的身影。

她的衣衫被风吹动，衣袂翩翩如举，夜色薄雾之间，她身影绰约，如菡萏初开，轻盈似蕊，如谪凡九天仙女，大有飘飘不胜清风之态，风致清丽难言。

青青夜色之中，两个身影融于这静静的夜晚，姿态悠闲。许久，萧无凡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笑，抬步走上前去。

脚刚沾地，姚若猛得回来身来，喝道：“什么人？”

萧无凡愣了一下，扬声道：“云筅郡主，在下萧无凡，无奈打扰郡主雅静了。”衣袖飘扬间，他已大步走到姚若面前。

“是你？”姚若脸色忽的泛红，所幸夜色掩盖不太明显，但却难掩声音中的微喜，双眸闪亮。又问道：“你是怎么也在这里？”

萧无凡看着眼前的女子，不自觉露出宠溺的微笑，“我是皇三子，当然在此。”

“那你为何在市集开书铺呢？”想起上次的莽撞，姚若的脸越发红了，在清凉的夜风中竟也微微发烫。

萧无凡看到姚若神色不觉又加深了笑意，“那只是我的消遣而已，闹中取静。”

“原来如此，上次真是抱歉，惊扰三皇子了，姚若在此赔罪。”说着屈膝欲拜。

萧无凡扶起姚若，望着她，目光柔和得似要化开一般，“郡主怎的如此客气，都是一家人，何来赔罪之说，随时欢迎你再去书林，我们可以一起赏荷，漫舟湖上，采莲饮酒，岂不快哉。”

看着他亮如星光的双眸，姚若微低下头，声音轻不可闻：“好。”蓦地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姚若微退了一步，唇角带了一丝赧然。萧无凡看着她难掩慌乱的眸子，不觉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姚若微皱柳眉，一脸赧色望向萧无凡，黑夜中他的眸光明亮，浮动着浓郁的温柔。

萧无凡低头故作轻咳两声，“没什么，郡主不要误会。郡主无须称我三皇子，叫我无凡即可。”

“这会逾礼的，姚若不敢。”摇摇头，姚若面上绯色渐渐消去，恢复了平日的淡定，只是心跳却越发快了。

萧无凡无奈地笑笑，“那你私下这么称我就行。”

“好，那你叫我若儿吧，还真不习惯皇伯伯给我的这个封号。”姚若轻展眉头，莞尔笑道。忽瞥见萧无凡笑看她的眼神，心中一慌，扭头看着身旁怒放的海棠，花瓣在风中轻飞。

萧无凡轻轻拿去姚若头上的花瓣，薄薄的，似还带着夜的清凉，双眉轻扬，“若儿，我们回去吧，待会儿皇后该叫宫女来寻你了。”

姚若“嗯”了一声，转身与萧无凡并肩而行，走向灯火辉煌的听雪苑。

舞姬已经退场，姚若先入了苑，余光瞥了萧无凡一眼便静静走回皇后身边坐下。

“若儿，你跑哪儿去了？辜负了这么精彩的歌舞。”萧离一手仍端着酒杯，笑着盯着姚若。

姚若心一跳，极力平息心中的微乱，道：“皇伯伯，刚喝酒喝得有点头晕，出去透了口气，现在好多了。”

“你要再不回来你姑姑就要派人寻你去了。”姚远紧皱着眉，佯怒道。

姚雪吟见皇帝兴致很高，问萧离道：“要不要臣妾再安排一个歌舞？”

“也好，那就劳烦皇后了。”萧离笑着，薄薄的醉意浮上眼眸。

姚若余光瞥了萧无凡一眼，他的目光似越过人群直直投了过来，姚若忙移开视线，轻笑着压低了声音，道：“姑姑，我为皇伯伯跳支舞吧。”

皇后眸光微动，扬起唇角，看着姚若的目光中有些许赞赏之色，本以为若儿长于乡野，疏于才艺，却不想比她想象中优秀良多，平常女儿家该学的她亦精通，平常女儿家不会的她亦精通，她给的惊喜已太多了，舞，也许于她而言只是雕虫小计。

姚雪吟面上的笑容弯了唇角，目光投向饮得正欢的萧离和姚远，冲姚若点头，掩唇而笑。

片刻，苑中已一片安静，不知从何处，隐约传来低低的筝声，轻柔婉转，一个身着白纱衣的纤细身影翩然而出，白纱蒙面，长裙曳地，来到苑内中央。

乐起，舞起，身影翩然飞起，除了筝声，只听雪苑一片寂静。宽广的衣袖飞舞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发髻上珠环玲玲作响，腰肢柔软如柳，轻轻仰面反俯下去，苑中盛开的紫萝花被舞袖带过，激得如漫天花雨纷飞。

忽听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上，婉转清亮如黄莺初啼、轻云出岫。只见一名年轻乐师，执一墨笛在唇边悠悠然吹奏，眉目清秀，十六七的模样，青色小帽将长发绾起，漫天紫色细碎萝花之下，青色衣袂如风轻扬。

姚若心中一动，水袖破空一掷，挥洒自如。紫萝花瓣纷纷扬扬拂过发鬓，拂过云袖，随着乐声漫飞四溢。

筝笛相和，琴音袅袅，渐渐低缓下去，若有若无。身体如风中柔柳低伏而下，臂间腰上白色轻纱徐徐铺展开去，似湖心一朵清丽白莲。

四周一片寂静，蓦然一片叫好声响起，姚若起身立于苑中央。

“好！当真是翩若惊鸿，宛如游龙。”萧离满脸惊叹，连声又道：“好！好！”

姚若素手一挥，面纱已飘然落下，萧离一愣复朗声大笑，苑中众臣亦一片惊讶之声，萧无凡望着苑中的女子，不由笑了起来。

“乐师的笛子也吹奏得很出色，都有赏。”萧离朗声道。

乐师谢恩，行完跪拜之礼站起，看着苑中女子扬起云淡风清般一笑，似有似无。这个女子，便是姚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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