萋萋芳草，青青翠竹，纷纷桃花，杳杳鸟鸣。

薄薄的白雾缭绕着，染湿了刚绽的桃花，阳光透过绰约青竹，碎碎地洒在花瓣上。风微起，吹起满天花瓣，飘飘洒洒落满一路青石。路的尽头是几间竹舍，透着清晨的水气，竹枝为篱，密密地插满竹舍四周，篱笆上爬满了青青的藤蔓，紫色的小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静静的竹林中流淌着一阵阵清脆的筝声，时激壮时轻柔，清越的舞剑声时疾时缓，疾时斩碎满天竹叶，缓时沾染一剑桃花。屋后，一个身着墨绿劲装的男子，身轻如燕，剑眉飞扬，双目炯炯，目光坚毅，面庞刻着沧桑，剑，闪着清光，伴着飞舞的桃花绽开一片剑花，清光阵阵映在他脸上。

屋下坐着一名女子，一身浅绿色长裙窈窈曳地，身肢纤细，微垂臻首，轻轻浅笑，纤纤十指行云般拨动着细细的筝弦。伴着纷飞的花瓣，她，双眸翦水，青丝飞舞，巧笑倩兮，素手翩跹，裙角摇曳。

筝声渐渐低去，剑声隐隐消散，只余轻风翠竹花香。

“爹，擦擦汗吧。”女子缓缓起身，笑着行至男子身旁递上丝帕，一手接过父亲手中的长剑。

姚远擦着汗，看着姚若被风吹乱的鬓发，眼神有些迷离，似乎那个立在一片樱花树下的女子又在他面前复活，微垂目光整整微乱的衣襟，姚远似无意问道：“若儿，在这儿住了十多年了，你可想到外面看看，比如说－－－－京城？”

“住在这里很好，不过只要有爹的地方哪儿都是好的，爹如要远行的话，若儿肯定与爹一起的。”姚若扬起笑容，灿烂至极，唤醒姚远记忆深处那万千樱花，瞬间绽放。“爹，我来练一遍拈花剑法，你帮我看看。”姚远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不言。

姚远微愣，回过神来微微笑了笑，“好，看看若儿的剑术可有精进了。”

姚若负剑立于桃树下，提气，移步，出剑。瞬间，只见清光又起，竹林深处卷起一阵清风，竹叶乱舞，花瓣纷飞，衣袂飘飘。不到一柱香时间，收剑立定，清洌的剑刃颤动着，发出“铮铮”的响声，环绕不尽的剑气惊起了深林处的一群飞鸟，张开翅膀呼拉拉从头顶飞过。

几支竹枝迎风而上，只听得“扑、扑”几声，几只鸟雀便从空中坠下，一个浅绿色身影在风中扶摇而上，踏着竹枝旋身接住坠落的鸟雀，宽广的衣袖飞舞如铺洒纷扬的云霞，激起林中桃花如漫天花雨纷飞，莲足轻提，自空中婉然而下。

“爹，中午我给你做好吃的。”姚若噙着自得的微笑，把剑递给父亲，扬扬手中的猎物。

姚远摇了摇头，难掩眸中宠溺之色，“丫头，又偷懒，那套拈花剑法还没练完就抓鸟去了，不过剑法还算有长进。”姚若轻轻抱了抱父亲进屋去了。

转身看了看女儿离去的背影，姚远复低头看着手中映着他的脸的长剑，女儿长得越来越……不知福祸，时局动荡，也不知京城近况如何，那个人……他眼中的怨恨、不甘可还如昨昔？鲜红的宫墙，是否依旧？姚远叹了口气，复练起剑来。

剑啸轻鸣，桃花乱舞，竹叶纷飞。

午后，阳光落在繁密的桃花上，投下密密的影子，姚若躺在竹椅上，微眯着眼抬头望着头顶的繁花朵朵，轻轻的香气弥漫四周，令她有些昏昏欲睡了。

姚远自屋中出来，女儿已在桃树下不觉睡着了，风拂过竹林簌籁作响，似低喃，桃花在微风中飘飘洒洒将她环绕，像极了十多年前的一个景象，姚远心底涌起一股温暖和幸福，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兀自出屋去了。

醒来，拂落衣襟上的花瓣，姚若略微失神地坐在竹椅上，想着刚才的梦境，那个奇怪的梦境。她困在一片迷雾中，看不到父亲，看不到回家的路，看不到这个边远小村庄上的任何一个人，她惶恐地在这片迷雾中撞来撞去，喊着父亲，迷雾深处模糊显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她跑过去，只见一个陌生男子，温润如玉，一身白衫，他温柔地看着她，握住她冰凉的手说道：若儿，以后我会替你父亲照顾你，你不要害怕...总是在这时她就会醒来，想要记起梦中男子的相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心中惶恐渐生，父亲，他会离开么？那个梦中的男子，为何只留下一抹白色的剪影？

夕阳西下，姚若坐在屋前的石桌边等着父亲的归来，看着青石路延伸在竹林之外，眉头微锁。看着熟悉的身影背负一身斜阳缓缓而来，姚若松了口气，迎上去接过父亲手中的药篮。

“若儿，这几天挖的草药卖了不少银子，而且你看，我还在山崖上挖到了一棵灵芝，估计有些年头了，我们自己留着，你拿去放好。另外，明早你把治哮喘的药给沈婆婆送去，她的病快好了。”姚远揉揉女儿的头，笑容温暖而柔软，周身笼罩着淡淡的药香。

姚若却是不语，只是低低地笑，“知道了，爹，你就放心吧，你看你快成一个真正的大夫了。咱们快去吃晚饭吧，我都做好了。”唇角带笑，挽着父亲的手进屋去了。

星垂月升，风起虫鸣。边陲的夜晚安静地出奇，遥遥可见夜色中的几盏灯火，在浓浓的夜色中氲氤开来，像一幅暖暖的水墨画。

姚若正磨墨准备写字，素衣轻垂，不着珠翠，姚远推门进来，坐在棋桌边向姚若招招手，道：“若儿，来陪爹下盘棋。”姚若略一颔首，放下手中的笔，用镇纸将宣纸细细压好提步走过去。

姚远执黑先行，不多时，棋盘上已是白子的天下了。姚远拿起一颗黑子，以手支额，一脸为难。

“爹，怎么了？”

姚远抬头看着女儿，放下手中的黑子，眸中的笑意淡淡的，有一丝疲意，“没什么，若儿的棋艺进步很大，爹可是认输了。”

“哪是女儿的棋艺进步了，分明是爹有心事，下棋不专心才输给女儿的。”姚若一边收拾棋盘，一边扬唇笑着。

姚远顿了顿，望着微笑的姚若：“若儿，爹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起身将棋盘放到一边，姚若笑道：“爹直说便是。”沏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道：“爹，这是去年做的花茶，润润嗓子。”

“若儿，你再过一阵子就十七了，爹在十多年前和一个人有个约定，你十七岁生日前一定要让你见见他，转眼你就快十七岁了，但我一直没有回过京城，所以我们现在可能要去一趟京城了。”姚远轻轻吹着微烫的花茶，低了头。

姚若侧首闲闲翻着手边的棋谱，随口道：“那个人是谁？我见过吗？”

姚远摇摇头，思绪有些乱，有些迟疑，那个繁华又寂寞的都城，他真的要带她回去么？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姚远道：“不算见过，你两岁时我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他见你时你还只是个婴儿。”

“既然有约定就应该信守，爹是否有什么顾虑？”姚若阖了书捧着茶杯，探寻般望着父亲，他似乎隐瞒了什么。春天的夜晚还有些凉意，染上指尖，凉凉的。

姚远端起茶杯，垂下眼帘缓缓喝了一口茶，看不到眸中神色，“没有什么顾虑，只是怕路途遥远让你太累了。”

姚若绽起一个笑容，走到姚远身后慢慢为他捏着肩膀，“爹还要担心这个问题吗？女儿自幼习武，怎会怕路途劳累，我可不想为了我让您失信于人。”低低的笑声似一缕冬日的光芒，拂去姚远心底的阴霾，又道：“爹，您就别担心了，快去休息吧。”

“那好，再过几天我们就出发，这几天稍稍调息，准备一下，你也早点睡，字明天再写吧，别熬坏了眼睛。”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屋外的夜空很宁静，繁星满天，姚远夜不能寐，立于窗前，笔直的身影映着星光只觉萧然。十多年过去了，此次回京城不知是否会牵动那些陈年往事，更不知是否还能回到这里，继续这样平静、平凡却幸福的生活。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