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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岚》第二章 东城四杰(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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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东之城塞历来是霸王欲以占有的一块宝域,尽管此前它曾属于平盛时期的德罗西王国,然而在神官王彼得·弗利奥·帕西鲁的强迫式教会统治下,它所经历的风雨已经鲜明地铭刻在如今那些屹立不倒的神殿遗迹上,它们代表了过去一度在风浪里坎坷勇进而不能忘怀的见证,在东城的本土子民眼中,是祖先们血的教诲。

当时的东之城塞已响誉整个温斯嘉洛艾大陆,不仅因为它的沧桑岁月,还因为它坐镇的地理优越条件,只是在信奉神明信仰的帕西鲁眼中,土地是不可随意侵犯的神圣物品,那些令各国眼红的丰厚自然条件没有被良好地开拓和利用,一块宝玉就这样被埋没在沙土之中原封不动,帕西鲁虽不是贪图奢侈之徒,却也十足浪费了他手中的这片肥沃地域。

于是,在塞维奥拉国建立之后,夏古因·罗塞入主东之城塞,并将其更名为罗塞兰塔,从此,埋藏在这片土地之下的丰富资源才得以见光明。开辟荒地,开垦田野,开凿矿坑,挖掘地下金矿,用夏古因城主的名言来说,从一开始他就得到了一块闪烁的金子,只是帕西鲁从来没想过把包裹着金子的那块布揭开来看看。

有了如此丰硕的资源潜力,凭借着和商旅联宜,在当时建国初期正处于动荡阶段不适于做直接买卖或长期合作的限制下,夏古因城主想出一条妙计,将挖掘的金矿分散同收集商或旅行商队换成其他物品,随后根据各类需求一部分拿来发配或库存,剩余部分再放到市场上零散出售促进市场经济和货币流通,如此,不仅统治者很快建立了大量发展城池的雄厚资力,城池本生的经济也迅速发展。夏古因便通过此方式促成了东城迅猛的繁荣速度,也为自己日后的统治和军队设立余留强大底气,后来的历代城主也都得益于祖先的深谋远虑。

“只有强大的军事后盾,治理才会稳固及长远。”

这是夏古因·罗塞信奉的理念,并且他的后代们也一直秉承他的遗志,因此,出了不少有名的军事家。其中,名气最响亮的莫过于如今的现任城主兰帕尔提斯·罗塞,自从他上台后,不仅治理风调雨顺,军事实力得以加强提升,且善用人才,甚至善待所有壮志之士,他的百姓们时常喜欢称这位城主是“福星降生”,在百姓的拥护爱戴中,相对于低靡的塞达卡伊王室的名誉,他的统治简直可用“如日中天”来形容。若不是去年冬天的王权政变,凯撒掌权后弄得各地人心惶惶,诚惶诚恐,东城的子民或许还在美美地享受及敬爱他们英明的城主给他们带来的美好前景。好在兰帕尔提斯没有谋反王权之意,否则,东城自立一说的谣言恐怕早就铺天盖地了。

所谓无风不起浪,东城向来既是王室的一块心头肉,却又被视为一枚威力无比的定时炸弹,既想依托又不得不防范,这完全是由于在首代城主的理念之下,它的权力中枢“都会”被建设成一座坚固的堡垒,四面仿佛皆是难攻易守的要塞。

罗塞兰塔的都会自首代城主开始便一直设立在东境与南境的交界,靠近海域,当时耗用六年零四个月才正式竣工,之后几乎没怎么修建,只是名字前后更改过三次,最近一次是上代城主鲁伊·罗塞提名为“塞亚图”,意为“不倒的巨人”。夏古因是个谨慎多疑的人,为了统治广大的城域,在都会的地理位置选择上费了不少心思,他的这一笔也使后代受益非浅。

塞亚图的四周遍布三座大型要塞,相隔数千里之外的海岸附近还设有一座水上要塞,可谓四面八方全方位的军事防御,即使遇到防不胜防的突袭也能高枕无忧。而塞亚图本生座立于碧绿的湖泊岸,湖中倒映着它那美丽的乳白色城墙和伞形的灯塔,虽然统治者十分注意养兵之道,都会内却没有军政气息,反而是朴质纯良的风土人情时常使异乡人备增复返家乡的亲切感。它最大的特色在于所有的异地人来到此地后都找不到权力中枢所应有的城主宫殿,即使是前朝统治者遗留下来的宫殿也已作为圣殿供观光浏览,而其它富丽堂皇的宫殿都被修建为神殿或租借给各大工会使用。人们唯一可以看到的戒备森严的城主办公所在是一栋外观整洁优美的白色四层大楼,它呈四合院式,宽敞的中庭饲养着十几只乌鸦,它们从不会飞出庭院,因此也不会有人担心它们污染城市环境。至于唯一请园丁细心呵护草坪的前院还不及豪门贵族宅地里的喷水池大,在没有高墙和铁栏的庇护下,城民有时能看见城主在前院里围着首代城主的铜像踱步,时而愁眉苦脸,时而又心情愉悦。

这栋白色大楼仅仅只供城主和四位境主办公之用,因为它同时要供养都会的护卫军,虽然罗塞城主如今依然单身,却也只能临时就寝在书房里,他的书房和卧室是合为一体的。至于他的私宅则在郊外田园附近的一座古老庄园里,有些残旧的墙壁及无人打理的庭院时常让人以为那是某贵族废弃的遗产,可事实上,不仅城主自己,四位因公务来到都会的境主们都经常把它当作临时居所,俭朴到令人乍舌。不了解兰帕尔提斯罗塞的人,或许还以为他是个吝啬鬼哩。

自从西城埃特玛沦陷后,如今也只有罗塞兰塔还有名副其实的境主,东西南北四境的统治依然能保有原样,且在动乱时期依旧良好地维系在这个治理阶级,外界不得不佩服罗塞城主对下属的信任。有了宰相篡权的开例,谁不吸取教训赶快把实权牢握在自己手里?只是在躲避战乱的逃难者大量涌进东城,给治安和粮食供应带来莫大的负荷,拒绝本国民众等于违背人道,且有损东城以往的佳誉,可是收容又像个无底洞,城库支出早晚会超过预算,这种情况下,局部的安定现象能维持多久,连境主们自己都担忧不已。

就像此刻,伴随马车的颠簸,桂岩的眉头是越皱越紧,在白皙如少女般莹润的肌肤上挤出几道皱纹,散透着月桂那样白净而端庄的气质被一抹浮沉于眼底的凝重搅乱了恬美的容颜,只叫人看了余心不忍。

天空颇为明净,尤其是在秋高气爽的响午,浮云显出一丝庸懒,依恋着和风秋意绵绵的气息悠悠地飘着,只可惜映在一对鹅卵石似的灰白色眸子里,是成色的关系亦或是两种色泽的重叠因素,总觉得浑浊了一些。

远处,庄园尖尖的塔顶已在丛林高端向久违的主人招手,只是少却了几分热情,待车夫熟练地让马车拐过一个又一个S形弯道,透过狭窄的车窗,一片野地的尽头,蓝发青年看见了他的同僚所爱护的那片玫瑰园,那是黄色和黑色的野生玫瑰,就好象在一片金灿灿的海洋中点缀了少许黑晶石,如沙砾般地慢慢散开,它们在向四季女神祈福的精灵魔法保护下始终保有那鲜艳夺目的色泽,就像他的友人为证明忠贞不移的爱情那样不会褪色。越过了玫瑰园奶白色的栅栏,他们熟悉的家依旧以风尘仆仆的姿容迎接他。

桂岩好象听到他那唠叨的车夫在喋喋不休什么,不过他和往常一样不去理会,只是在穿过玫瑰园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友人疲倦的身影,忍不住露出慧心的笑靥。

以他们熟识多年的深厚交情,以彼此能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不由自主地猜想着正在书房里焦头烂额的同僚会以什么状态对他说第一句话。于是,就在几分钟后,他以一贯不带脚步声的轻柔步履踱进主楼东侧的书房,直接推门而入,山一样的文件堆里他只看到友人那头永远杂乱蓬松的黑发翘在外面,嘀咕声和那簇头发一样形象地显露着那人散漫不羁的风格。

“啊,你来啦,有好消息就直说,坏消息就免了!”

和心中所预料的如出一辙,蓝发青年不免偷笑,他的举止和他的名字一样,像月桂那么温婉恬静,无声无息。尽管没有发出笑声,感情的波动还是悄悄地传递到友人那边去了。

于是,像经不起阳光和新鲜空气的诱惑而突然从水中冒出来,桂岩对那张架在纸堆和卷轴上的脸孔呆了一呆,那不是他熟悉的那位总是神气昂扬的朋友,而是位宛如病入膏肓的患者那么憔悴的人儿,他瞧在眼里,疼在心里。

蓝发青年露出怜惜的神色,上前靠近书桌:“先不管什么好消息坏消息,老实交代,几天没合眼了?”见对方的鹅毛笔依旧在文件上飞速书写,他干脆一把按住对方写字的左手,加重语气,“杨莲!你的身体不是铁打的,休息一下吧!”

对方抬脸,投来一对肿成包子似的熊猫眼,深深的黑眼圈覆盖在眼窝四周,那里面别说有什么深邃的眼睛,只像是两只死鱼眼硬生生地扣在眼眶里,呆板得就像两个没有生气的装饰品。

杨莲用几近困倦到迷茫的眼神瞧了蓝发青年半天,没有聚焦的眸子滑过一瞬不温不火的光斑,思维回路显然已迟钝到快要生锈了,花了足足半分钟,双眼才动了起来。

“呼,拜托,你就别给我添乱了,你看看这情况,我能休息么?”负气地把笔往纸堆里一搁,黑发境主挤出一丝苦笑,退身往椅子里懒懒地靠去,浑身的骨头得以松解,就好象彻底散架了,“我还真想去弄副铁打的身体!想起老师的魔鬼训练还撑不了这么几天,现在真想把那老头子揪出来给我练练身也好!”

爱莫能助的苦涩从浅色的双眉间逸出,西境境主长吁一口气,几缕垂散的蓝发衬托着双眸里的苦恼,眸神柔了柔,却又因不知该从何谈起而暗淡了许多。到是桌子后的同僚直起腰板,迫不及待地抢先道:“题外话先放一边吧,你特地来都会找我总有要紧事吧?”

余光仍然不能为僚友憔悴的面容宽心,蓝发青年又叹上一口长气,像晚风吹动了月桂树,甜美的容颜蒙上忧色,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碎,好在此时没有旁人在,不然估计会听到心房碎裂的声音。

润润咽喉,他定了定神,从近来各种烦心的事中理出头绪,随即以吟唱似的柔美声线,像祭司在圣坛上朗诵圣歌那样:“北边的军备已经基本补充完毕,随时等候出征。我就是来正式向你申请出征令的。”

杨莲移开盖在双目上的手,微微侧了侧脑袋,一时半会他还没从僚友息事宁人的脸庞上看出战争的气息来,实在,站在他眼前的人儿一点也不像个认真汇报军情的军师,而像是在和他探讨神明的习性偏好似的。

他花了很长时间消化掉蓝发青年简洁明了的陈述,才幽幽地问:“谁来带兵?”他觉得,这个问题就像他在问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糖好不好吃那么简单幼稚。可是,桂岩却直接把他这个幻想打入地狱:“我。”

“你?”黑发境主一度怀疑自己的听力,随即,对方又肯定了他的听力很正常:“没错,只有我能带兵。”

杨莲在对方一身类似吟游诗人似的素洁着装上来回打量,直到觉得头晕目眩。他并不是对桂岩不尊重,也不是否定他的能力。只是他很想表示,那种应该拿着两米来长的巨斧在硝烟烽火中呐喊,属于五大三粗的彪汉干的事如今却即将发生在知书达礼文质彬彬的蓝发青年身上,简直可以让他下巴掉到地上!

“我说,桂——”

桂岩凝神透出一道寒芒,冷冷道:“除了我,还能有谁?!”外表虽然儒雅,骨子里却有一股秀外慧中的骄傲。

杨莲一愣,舒缓眉头,试着换一种语气劝说:“不是,我的意思是,连你都离开东城的话,你真想让我成神仙,整天不吃不喝么?”

这回轮到桂岩进退两难,眉宇不知是松是紧,目扫书案上成山成海的文件,心下又多了一个纠结:“北军除了我亲自带兵,没有别的办法,你也不想看到我们的士兵出去白白送死吧,何况凯撒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杨莲轻叹一声:“呼,我知道。”片刻的语塞,黑发境主抬首,不舍地望着友人,“桂,出去就是场硬仗,你可不要——”

“杨,”蓝发青年打断话头,清脆利落的唤道友人的名字,月白色的瞳仁中亮出坚贞不移的信仰,“我们都在罗塞大人面前发过毒誓,就是死也要成为东城的奠基石。我绝不会做凯撒的炮灰。”

柔美的身躯里拥有一个刚烈的灵魂,黑发境主固然忧虑,却知道不能挽留友人,不然他会认为他被侮辱了。

是以,他送出祝福的目光,同时又谨慎地道:“那你至少告诉我,你会带多少兵力,让我心里有个数。”

桂岩肃正眉头:“三只特种骑兵队,都是北境最精锐的骑兵部队。步兵和猎手约四千三百余人,散兵千余人左右,另外附加十名魔法师,火系水系各半。我没有使用新兵,日后留守城池用得上他们,现在还是让他们在练兵营里多操练操练吧。”

“恩——”算不上太满意,不过却知道在苛刻的条件下,这已经是令人欣慰的答案了。杨莲点着头,还是消除不了那一丝顾虑,“橘有嘱咐过什么吗?”北军是橘司旗下的军队,对于自己的军队,自然没人比他更了解了。

“没有。”

“粮饷呢?”

“由于王都的军令在先,我要先和杰拉尔德的军队汇合,补给可能在灰鹰要塞进行。”桂岩回答得没有丝毫顾忌,可是听者却立刻发出不满:“杰拉尔德根本是来捣乱的!”

“……杨……”无力的低吟,蓝发青年为了使友人安心而送出淡淡的笑容。

杨莲伸出五指,阻止桂岩的劝解:“我知道,一切都是逼不得已,不然也不用你出马。呼——”埋头摇了摇,他忍不住感叹,“要是史烈德没有失踪就好了。”

黑发将帅那力压群雄的威猛英姿此刻同时出现在两位境主心中,却双双倍感惆怅。在过去的十个月里,他们失去了太多。

“要是……”蓝发青年吐露了两个难以释怀的字眼,无力再说下去,翻滚在胸口的痛楚只怕不比亡国深重,昔日侍奉的主君已不复存在,如今有的,只是躺在庄园地下深处水晶棺材里的冰冷躯壳,能用魔法永久保留的也仅仅只是躯壳!

假设,本来就是毫无意义的事,这点,杨莲和桂岩有着同样不愿屈服于过去而失去未来的性子。

“杨,我比较担心的是你。”转而,桂岩忧心重重地看着半颊撑在文件堆上的黑发境主,“枫和橘还没有消息么?”

杨莲闭了闭眼帘,黯然摇头:“前几天有消息说,有个长得很像史烈德的人出现在南方边境,但是我认为,如果是史烈德本人的话,既然到了东城,没理由不和我们联络。情况不算乐观,我对这个消息不报太大希望。”

桂岩露出不急于下结论的冥思表情:“但是,这世上能长得像史烈德的……”

“不能排除有人故意造事的可能性,毕竟还没得到确凿证据。”杨莲显出掩饰不了的疲态,眸神颓丧,“我不敢报以太乐观的态度,你了解我的,对于我来说,现在宁可做出最坏的打算。”

蓝发青年爱莫能助,显得欲言又止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那他们俩现在在哪?”不见令两位同僚在旁辅佐分担,他有些在意,“境主的工作不能一直搁置着,靠你一个人怎么治理得了整个东城,何况马上就要秋祭了。”

黑发境主带着些许疲倦,调整了一下坐姿,换另一只手撑起脸颊:“人现在应该在南境,是我让他们去的。那里最近传出一些谣言,我需要他们去证实一下。”

“什么谣言?”

蓬乱的发下,一对宝石般的孔雀绿眼睛突然凝聚起冰冷的光辉,在发丝的遮掩下,不那么张扬,却蓄势待发的样子:“有关于魔法石的传闻……”

漏进玻璃窗的一缕阳光亲吻着黑发境主拂起的唇角,灿烂中点缀了一抹灰色。

“这类谣言,不能让它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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