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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途末路》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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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击溃平整土壤而嶙峋,捶打路边花木而无依。

滂沱大雨,如昨天之景象一般无二,亦或说应话语而重现。

不过前奏有所不同,没有细雨朦胧的铺垫,雨水就从天际狂泻而下,像是滔天波浪在咆哮奔腾,拍打在大地发出了气势恢宏的轰鸣声响。

可如若闭上眼睛静听,其中还有着天籁般的沥沥凄凄,如泣如诉。

此时的利泉公司,宽敞大厅中以往的桌椅已经不见踪影,过道两侧被密密麻麻的人所填满。

外面喧闹中透着寂静,而里面寂静中露着喧闹,更像是大雨滂沱之际的前奏,压抑的氛围让人不适,感觉全身体表逐渐冻结成寒冰,然体表下的血液却莫名沸腾。

他们笔直地站在过道两旁,全身都湿漉漉的,身上不断滴落的雨水,在地上汇聚而又串联成一条小溪,不断绵延着。

散发出来的凛冽气息,像是要即将出战而已经整戈待旦的战士,等待着一声令下。

但是,与气势相冲突的是,他们都垂丧着脑袋,仿佛此次是必败之战,却还是有康概赴死的豪情壮志。

过道的尽头,气势的源头,武爷端坐在太师椅上,亦垂丧着脑袋,手肘撑在扶手,手掌无力地耷拉而下。

旁边军师如木桩般伫立,没有像两侧的人一样垂丧脑袋,而是直视着前方敞开的大门。

在屋内灯火映衬下,门外黑暗更显深沉。

他眸子好想被其感染,瞳孔里也是漆黑一片,再无往日琥珀般灵动,看上去没有焦距,紧绷的瘆人,仿佛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无情梦魇。

双手笔直垂落在裤腿两侧,手指紧紧地抓着里面肌肤而凸显出用力过度的泛白指骨,裤子则被揉捏成一团,向上延伸了些许。

突然!浓浓的黑暗中蠕动出人影至门前,直到灯光照出脸庞轮廓,才看出是叶一心。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武爷面前,眸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复杂中稍显黯然。

昨日话音还挂耳畔鸣响,相谈或许算不上甚欢,可在他心中,武爷已经是这一生以来最敬佩的人,没有之一。

可不知为何不敢过多注视,微低下头转向军师,看着他双手上狰狞鼓起的青筋,沉声说:“谁干的?”

军师云淡风轻地看着他,眼眸里与刚才相当,眸光是一片平静,好像武爷的死没有带给他一点伤痛。

他注视了片刻,与刚才叶一心目光在武爷身上停留的时间相仿,也微低下头,看着他一路走来在地上留下逐渐淡去的湿润脚印,轻轻地说了句:“你说呢?”

叶一心顿时心中一震,五味杂陈,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还是出现在了眼前。

在接到军师电话后,难以相信的同时,也察觉到军师变了。

没想到以前所担忧的,这么快就浮现在眼前。

他不知道是何人动的手,只能靠现有的东西去猜测是何人所为,可觉得每一个方面都没有做到问心无愧,突然发觉这个词太可怕了。

想到昨天赵松说的话,北雀在向武爷施压。

当时,他有私心。

不想赵松道黄之境就去找北雀报仇……

而赵松已经是道黄之境,北雀来找麻烦,只有死路一条。

又想到今天拆件事件爆发,应该想到武爷会死的,应该想到的……

他心中百感交集,可没在脸上显露分毫,看着四周的人群,也是轻声说了句:“你想干嘛。”

军师云淡风轻的神情上,呲之以鼻的讥笑闪过,闭上眼眸,徐徐话音字字铿锵,“先…取…北…雀…头…颅…”

话音落地,两侧人群齐刷刷地抬头看向军师,无言语而尽涌于眸光。

同时,叶一心也闭上眼眸,摇着头,伸手一挥,从空中拖拽出一张画卷,随画卷缓缓展开,阴阳太极图而现,“替我送上阴阳帖,武爷出殡之时,北雀头颅落地。”

军师随声睁开眼眸,扫视四周人群,四周人群浮动的目光纷纷平静而下,低下头不发一声。

场中气氛顿时安静的诡异,连门外滂沱的雨声,一时间都难入耳,却有一阵踉跄无力的脚步声格外刺耳。

随着脚步声愈来愈清晰,赵松踉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他赤裸的上身,手指般粗细的伤痕纵横交错,脱离雨水的洗涤瞬间就被喷涌的鲜血所遮盖。

手中拎着一个褴褛衣裳包裹,经过雨水冲刷还是鲜血淋漓……

“叶哥……”

他对叶一心轻唤了声,应声倒地。

血液浸染了门口,顺他走来的道路蔓延,一条鲜血铸就的小道被雨水所冲刷着。

叶一心呆愣了住,而军师则恰恰相反,他平静的眸光中终于有了些许波动,紧抓在裤腿两侧的双手松了开,抬起手至半空,微弱地颤动了下,同时喉咙中发出了声微弱的窒息声响。

人群中连忙走出两人将赵松扶起,虎子也在这时走出,掰扯赵松手拎之物。

可见他拼尽全力都未能将之取下,只听到一声撕裂声响后,才最终将之取下,而赵松手中还依旧紧握着一块碎片。

叶一心这刻发现他错了,错的离谱……

他将阴阳贴交到军师僵硬在半空的手中,朝扶赵松的两人大步走去,带他们走了出来。

而虎子捧着鲜血淋漓的泉眼,走至军师面前。

军师泛起波澜的面庞,随着叶一心垂丧而又慌忙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而扭曲,在扭曲中逐渐奔溃,看着眼前喷溅鲜血的泉眼,嚎啕大哭。

在这一刻,头好像再难承其重,低落而下,看着手中阴阳贴,膝盖亦好想难以承其重,跪倒在地,对着敞开的大门,磕了三个响头,“武爷……走好……”

两旁之人亦是如此,一时间声浪直冲天际,冲散了门外滂沱大雨洗涤世间尘埃的鸣响,也让叶一心脚步一滞。

他睁大眼眸,仰头望向天际落下的大雨,急骤雨点打在脸庞生疼,但还是没有闭上眼眸,反而睁得更大了些。

直到眼球被雨水捶打得再难支撑,无法再用脑海控制眼帘落下……

三声冲霄话音之后,雨落得更大了些,鸣响也愈发得重。

“武爷……您生气了吗……”军师听着愈发轰鸣的雨声,神情呆滞地望着门外的黑暗,喃喃自语。

此时的他再无半点往日儒雅,泪水横流的呆滞脸庞,仿佛孩童般稚气未脱。

奋力挪动跪倒在地的双腿至武爷面前,仰头望向他低垂下来的苍白面容,泪伴声落入嘴角而不成音,“再看看阿伟好不好……”

话落,两侧人群地上串联而流淌的小溪,又有零星水花荡漾,只不过这次不是从他们身上湿润衣裳而来。

顷刻间,小溪亦如大江大河。

“您说世间再无阴阳帖……”泪水溢军师眼眸,往日场景朦胧,摊阴阳帖于武爷双腿之上,“那这是什么……”

“啊啊啊……”

随武爷无声而军师狂吼,漆黑的天仿佛破开了一道口子,水帘下,又有一个人影走入。

他与前面两人不同,撑着伞,直走到门前将伞丢弃,才看清原来是风天,手中还拿着两瓶酒。

他也如刚才叶一心般,目不斜视向军师走去,随脚步落地不动,手中酒也递到了他面前,“喝点?”

军师没有仰头看他,看着眼前的酒瓶,毫无犹豫地抓过,如水般大口畅饮。

这时,风天看到了武爷腿上摊开的阴阳帖,又撇了眼旁虎子手捧的浓重血腥味之物,眉头一皱,嘟囔了句:“阴阳贴?”

“阴阳……”接着他又是一句,不过欲言又止,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我都替武爷不值!”

话落,两侧垂落的脑袋纷纷抬起,眸光中都满带寒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同时,一旁的虎子抬起脚,就朝他的膝盖猛力一踹,顿时传出阵咔嚓声响,风天膝盖弯曲而跪倒在地。

“武爷不死你就不可能真的替他做事。”他不以为意的轻笑,摇了摇头,直起膝盖,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现在抛出一张图,倒也还真是大义!”

军师这次才缓缓抬起低落的脑袋,紧盯着风天,从地上站起,随手将酒瓶丢开,朝风天面门就是一拳,“你不该在武爷面前说这些话的。”

话落,他朝门外走去。

风天被他打的脑袋歪了些许,含笑的嘴角有一抹血迹留下。

他低下头,抬起手,指尖轻抚去嘴角血迹,舌头在口腔内滑动,两指相交摩挲着指尖湿润,目光撇向往门外走去的军师,也紧跟了上去。

军师先一步走入滂沱大雨中仰头驻足,模样看上去已经有些微醺,酣着泪眼婆娑的眸子,感受着雨落的力道,一瞬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风天则在他背后,轻声问了句:“后悔吗?”

军师瞬间转过身,酣着的朦胧眼眸寒光流转,嗤之以鼻地反问:“后悔?”

“风天!”紧接着他抬起手,身子仿佛难以支撑抬起的手臂,微弱地晃动着,“你还是以前那副自大的模样想让人作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搞了什么小动作?你骨子里的自私让我感到恶心。”

“告诉我!告诉我!!”风天一个箭步至军师面前,双手抓起他的衣领,脸色狰狞地咆哮,“青儿在哪里!!!”

“你有什么资格问这句话?”军师猛地将他推开,看着他踉跄而又狰狞的身影,摇头讥笑,“她躺在冰冷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知道你连看她尸体的勇气都没有,心就已经躺在了太平间。”

风天踉跄身影随话落而止,又大步上前,朝军师的面门也是一拳,“还不是因为你,你骗我!!!”

“我骗你?”军师摸着脸颊上传来的疼痛感,本积压在心无处宣泄的情绪,如这大雨般倾泻而出。

“你当时没明白,现在也还没有明白。

你认为你混迹在各大互联网公司,找对青儿通下杀手的人很高尚?”

找到了,然后呢!躲到鸟不拉屎的地方,酝酿所谓的复仇计划?你酝酿出来了个屁没有?

真是好大的能耐,大到去青儿所谓的坟前上柱香都不敢。”

“你说!”风天依旧站着一动不动,如刚才般对军师咆哮,“你到底有没有私心。”

“说没有你信吗?”

军师手掌接住风天而来的一拳,“可是青儿走了,去了一个我都不知道在何处的地方,但还是被我找到了,那时她已经结婚了,有了一个孩子……”

说着,他话音一顿,“你知道那孩子叫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

“孩子叫风无青,青儿躺在医院的床上才发现怀了你的孩子,”

“别说了……

阿伟……

求求你告诉我,她们在哪……

求求你……”

“你到现在都不明白青儿想要的是什么,我当时也不知道,可至少现在知道了,但回不去了。”

话落,军师转身而回。

风天看着军师背影,在这一刻所有积压于心的咆哮竟无法从口中而出,身子无力地瘫倒在地,滂沱大雨捶打肌肤亦渗进其中,冷得可怕,但心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冰冷,反而有着暖意。

此时,他被大雨冲刷而紧闭的眼眸睁了开,不想错过脑海里倩影挥手告别……

“青儿,我错了……”

叶一心回到家中时,湿透的全身如门外大雨般磅礴。

他送赵松去了医院,外表狰狞的伤势无法比及本源上受到的重创,可见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梦儿看着他无主的样子,顿感心疼,眸光中透出浓浓的担忧,不过没有开口询问,连忙取来毛巾擦拭着他的身子,不知为何避开了他沾染满雨水的脸庞。

叶一心不顾自身的湿润将梦儿搂到怀中,仿佛是雨水消磨了体温,嘴唇有病态的苍白,还有着奄奄一息的抖动,“梦儿,我错了……”

梦儿顿时心中一颤,双手撑在他胸膛,轻轻推开,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湿润的面庞,指尖擦拭起脸上雨水,对他摇了摇头,“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就是对的。”

同时,军师手持阴阳帖拜访北雀,三天后武爷出殡,取北雀项上人头的消息也在宁城,亦或说星国引起了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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