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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满路》第八章 愿百事 皆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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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嫣然只觉四肢酸软、时冷时热,便就着身旁的凳子坐了下来,混混沌沌中想起当年之事:

正当时银装素裹,梅影斜香。南院暖阁里炭火烧得极旺,空气中暗香四溢,飘飘袅袅好似初夏涎香园里的丁香被雨水冲淡了的香气。拓跋如意挥毫落纸,潇潇洒洒便将‘踏雪寻梅’四字一笔写就。他执笔在手不知为何展了笑颜,道:“今儿还是寒冬腊月,为何会有五六月才开的丁香花?”嫣然站在一旁研墨,笑盈盈道:“公子说得没错,这正是丁香气味,不过不是从花中来,而是从墨中来。”

拓跋如意一时只觉新奇,又从砚台上沾了墨,凑近闻了闻:“宋时苏易简《文房四谱》中曾记有南朝梁代冀公制墨的配方,你的丁香墨可是从那里得的?”

“梁代冀公的制墨配方早就失传了,这墨是家父的配方。嫣儿小的时候曾见家父配此墨,家父说用松烟、丁香、麝香、干漆,以胶水漫作挺,再入火烟上熏之,一月后便可用。麝香有使墨持久之功效,这些墨宝放置几十年皆不腐不烂,但觉得这样的墨,麝香味过于浓郁且冲淡了丁香香气,所以嫣儿便放了极少的白麝香,公子可喜欢?”

拓跋如意道:“此墨甚好!嫣儿可真是我的可心人!”又问:“听说你父亲在前朝曾中过秀才?后来怎得却做了府上帮闲?若是帮闲,琴棋书画定是通的。你是他的女儿想必也学得不少。”

嫣然道:“家父的确中过秀才,本想来年再考取功名却怎料时逢国之大难。家父为了养活我与娘亲不得已去大户人家当了帮闲,说到制墨嫣儿只懂一点皮毛,公子莫要取笑!”

拓跋如意道:“正是意气风发,岂料...”他一顿却问:“听闻你家祖上家业颇丰,却怎生无法过活?”

嫣然道:“嫣儿曾听家母说家父当年听闻军队缺乏粮晌便将家产悉数捐给朝廷,所以,所以...”

拓跋如意叹道:“哦!真当是爱国之人也!”

嫣然道:“家父是文弱书生,自知没有胆量掷笔从戎,捐献的家产只当为国尽了绵薄之力。”她见公子没有应话,顿觉言语过失,当年凉州之战乃是贺府一大禁忌,她正要蹲身请罪,却听拓跋如意道:“莫要动!”

嫣然僵在原地,旦见他取过一张长宣纸,将镇尺压过宣纸一角,又从笔架上取下毫笔,一如行云流水般在雪白宣纸上或点或刷。嫣然将头往前探了探,只见笔触之下的琼眼绣眉犹如女子绣花般正细细绘来,越往下时突然换了一支朱砂笔在鬓垂香颈间点了一点,仔细看去原来是一颗红痣,嫣然这才明白原来这画中人正是自己,霎时两颊飞霞,热热辣辣的怕早已红到耳根子底下了。她娇扶额头,羞道:“公子这是在画嫣儿吗?”

拓跋如意朝她招了招手,嫣然心领神会,将手中的墨锭放于砚沿边上,微低下头缓缓走了过去。

拓跋如意牵过她的手,将她拉至身前,一手揽过她的肩。嫣然贴在他胸前只觉她的脸磨着她的鬓发,耳畔轻柔细语,尤似一汪清泉幽幽荡进他心间:“你可喜欢?”

嫣然点了点头,那画中人低眉垂首,卷袖研墨,尤似方才。嫣然只觉身在梦中,曾几何时,她曾想要日日守在他身旁,哪怕只是为他卷袖煮茶,哪怕只是看他挥毫泼墨,而今,他竟拥她在怀,为她绘制丹青。

“你怎知我喜欢丁香?”

嫣然觉得满屋子是清新淡雅的墨香,仿佛是熏笼里的香饼,借着炭墼的微火烤焙,清香四溢,带着温存旧梦正一丝一丝向她拢来:

“上回中秋,嫣儿做了四样花糕,有桂花糕、菊花糕、百合糕,还有丁香糕,又配了一壶梅花酒呈给公子,结果公子只选丁香糕吃了,而其它的只吃了一口便罢了。”

拓跋如意道:“嫣儿果真是心细之人!”说着便从衣襟里取了玉佩出来,挂在食指尖上轻轻晃动:“你看,你可喜欢?”

嫣然抬起头,只见殷红穗子上串着一块翡翠如意,那如意碧绿通透得能清晰照见她的脸,她接过放在手心里,吟道:“杨柳杏花交影,玉窗明暖烘霞。愿百事、皆如意”。

拓跋如意大笑着将她扳过身来,如玉般的眸子紧紧锁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只道:“愿我如星嫣儿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说罢,凑上前去吻住她的唇。

一时之间,屋内的一切好像就此凝结,只有满屋的香气还在弥漫,唇畔柔柔的好像有尝不尽的香甜,如梦般的心悸不知是不经意间荡起的还是由来已久,只是从此之后再也消散不去。

帮闲:“那些会念书会下棋会画画的人,陪主人念念书,下下棋,画几笔画,这叫做帮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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