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慢慢抬头，看了看风轻云淡的中年人，又看了看得意而挑衅的笑着的杨凌翰，眼中意外的没有愤怒，只有让人心寒的平静。

杨凌翰很讨厌这样的眼神，于是冷冷的道：“拿起你的剑，快自裁。”

“你是不是傻？”平安再次说出自己的口头禅。但这次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非常讨厌，所以就说了。

杨凌翰居然很认真的思考起来，然后很认真的道：“你杀了我父亲，又杀了杨凌霆，哦，虽然我很讨厌他，但他身上毕竟流着我父亲的血，所以这个仇也是要一起算的。那么，我要你死，有问题吗？”

按照皇庭的律典来说，杀人偿命，当然没有问题。

但问题是，平安是千机宗弟子。

所以杨凌翰只能逼他自裁，不敢真的动手。

平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平静的看着杨凌翰，眼神似乎在说：你是不是傻？

这次是嘲讽了，赤裸裸的。

杨凌翰也非常讨厌这个眼神，于是唤了一声：“师尊。”

这次不是请阁楼里的那位出手，而是询问，是否可以先折磨一番？

“唉～”

忽然有叹气声从官道那头传来，隐含警告。还有七十二道金环凌空飞舞。

三人纷纷转头。

杨凌翰满脸困惑，认不出那是谁，那些金环又是什么？只觉很是不凡。

中年人脸色微变，心想果然是天地至宝，竟完全遮蔽了气息，连他也没能提早发现。

平安忽然涌出强烈的委屈，于是忿忿的大喊：“死老头儿，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人活活打死了。”

中年人的脸色再变，有些诧异，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谁敢？”道崖子捻着胡须，步子似慢实快，随便一步便是数十米，眨眼间便来到近处。

“你是眼瞎不成？”平安怒目而视，仿佛有火喷出。

道崖子忽然哎呀一声，却是不小心扯掉了几根胡须，不由恼了，抬头怒道：“下来。”

说来奇怪，中年人明明有太元境的修为，却老老实实落到地上，向道崖子行了一礼，道：“泫云宗飞仙谷长老，酆立，见过道尊。”

道崖子走到平安身边，若有所指的道：“原来你还是认识本座的。”

酆立讪讪一笑，道：“道尊所行之义事，天下莫不佩服，在下怎会不知。”

道崖子没有理会酆立，只是心疼的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问道：“疼不疼？”

平安很认真的道：“疼。所以我会记得。”

记得的意思，自然是记仇。i首《发0

酆立微微蹙眉，心底莫名的有些烦躁，问道：“这位是？”

道崖子收起‘混天罡’，道：“他是本座唯一的弟子。”

唯一的意思，是以前不曾收过，今后不会再有第二个弟子。

酆立暗惊，很是懊悔，刚才不该鲁莽的动手，现在如何是好？

平安忽然指着杨凌翰，气鼓鼓的向老头儿告状：“师父，他抢了我的剑。”

道崖子嘿了一声，道：“那可是你师叔让你师兄转送给你的。”

这句话听着有点绕，但平安却眼睛发亮，也似笑非笑的嘿了一声。

杨凌翰忽然觉得手中的‘破晓’很烫，像烫手的山芋那么烫，不等酆立示意，忙道：“还你便是。”

道崖子又嘿了一声，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发出这样的声音最为应景。

平安也跟着嘿了一声，心想你想拿就拿，想还就还，未免想得太美？

杨凌翰捧着‘破晓’，很是窘迫，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酆立觉得这样僵持没有什么意思，看着平安道：“那你要怎样？”

“请他自裁。”平安很不客气的将杨凌翰之前对他说的话还了回去，顺带又嘲讽了一遍。

杨凌翰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搞不清楚这对师徒到底什么来头，只好求助的看向师父。

酆立皱了皱眉，道：“何必？”

何必咄咄逼人？何必得理不饶人？

平安忽然道：“师父，他打我的脸。”

酆立愣了下，他不过是帮着徒弟说了句话，试图把大事变小，小事变了，怎么枪口又突然转向了他？难道非得不依不饶？

“真丢人。”道崖子只是随口奚落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然而酆立的颜色却变得极难看。现在是平安丢了人，他日千机宗来替小孩儿找面子时，怕是要十倍的讨回。难道要他把脸伸过去让平安打十次吗？他就不要脸的吗？

想到这里，酆立深深吸了口气，道：“那你想怎样？”

平安看了眼杨凌翰，道：“我要他死。”

话题又转了回去。

酆立看了自己的弟子一眼，有些犹豫。如果真能息事宁人，未尝不可考虑。

“我替父报仇，难道有错？”杨凌翰咬牙切齿的大声争辩，气得浑身直抖，那副憋屈的模样，似乎他才是受害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在酆立的眼里，他看出师父动了心，所以他真的很怕。

平安没有接话，因为懒得争辩这个问题。

酆立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为何你一定要凌翰死？”

他不信，为了一把剑，就要人死。哪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事？

平安却看向右侧地面，那里躺着一具尸体，然后道：“他本来可以不死的。”

或许是兄弟阋墙，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云楼’迟迟没有现行，所以杨凌霆临死前的眼神才那么怨毒。

这种人，活着必是无穷后患。

对于平安来说，虽然没有千万个理由，但只要有这一个，便足够了。

酆立懂了，但无法认同，道：“罪不至死。”

平安道：“那么你来？”

你来替他死。

这句话更没道理，所以酆立更不可能认同，道：“何必？”

何必咄咄逼人？何必蛮不讲理？

平安感觉无语，心想这才过去多久，就把你们的‘咄咄逼人’和‘蛮不讲理’都忘了？

“别忘了，还伤了我的人。”平安提醒道。

酆立沉默了会，道：“还没死。”

还没死的意思，只是现在还活着。如果非要杨凌翰死，那么陈九等人也活不了。

所以，这是个条件。

然后，请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