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起，齐筱寒整个在学校的时间都是浑浑噩噩的，眼睛却总是不经意望着同一个地方。

那是哪里呢？

直到星期五的时候段考成绩出来了，齐筱寒才好不容易集中了精神。

齐筱寒，语文一百三十二，数学一百零七，英语一百零六，全班第七，年级十六名。

呼，年级前二十，只是英语成绩……

来接她的时晟郁也说：“你最近英语怎么回事，上了初中之后怎么就这样了？你以前都是满分的好吗？”然后他一把拿过齐筱寒的试卷，看了一眼之后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又干这种事？”

她低下了头沉默，时晟郁也没办法，“算了，随你。”

“齐芝还没找到？”她低下了头，撇了撇嘴，然后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

“喂？”看到是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

“亦……筱寒，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男中音，齐筱寒一下子放松下来。

“怎么打过来了？”这个哥哥对齐筱寒来说有点特殊。

“我这学期就回来了。”这对亲兄妹的说话方式真是一模一样。

“关系先不公开。”

“好，这次吃饭我请客。”

“嗯，白恤齐芝那边也还是没有消息吗？”

那边沉默了一段时候，“没。”

齐筱寒的心还是沉了一下，撇了撇嘴，“算了，挂了。”

这个学期，会回来啊……

“一二、一二，好，就这样，继续……”曲文潇一边用手打节拍一边盯着面前平板泪流满面地看韩剧，齐筱寒在旁边专注地练琴，一脸无奈。

后来她实在受不了了，放下琴抽走曲文潇大腿上的平板，“别看了。”

曲文潇又把平板电脑夺了回来，用手中的琴弓敲了一下她的头，“喂，我可是你老师，别没大没小的，让你练就快练，没什么好说的，你不要以为你考了十级就可以为所欲为……”

有这么一个老师简直令人抓狂，不料曲文潇又凑过来，神神秘秘地对她说：“喂，小屁孩，我问你哦，我最近可能又要接一个学生，要不要来做我的助手？说不定我可能还会付你点工资呢。”

齐筱寒随意地在琴弓上抹松香，毫不在意地说：“我有工作。”

“得了吧，就你那酒保的工作，要是哪天被你们学校的老师或同学发现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她望着天花板努力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上次遇到了一个。”

“你看我说了吧，迟早有一天会穿帮的，还不如来我这里。”

齐筱寒思索了一下，也好，打两份工应该也吃得消，“先说。”

“哎呀就是，你也知道我最近课程排的特别满，根本没有时间，可是呢有一个学生，家里挺有钱的，要来我这里，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时间满得很，别的老师也懒得收，所以我就想着让你和我一起去那孩子家，这样你也可以充当一个师姐和一个陪练，而且还能顺便就在那里把琴也练了，一举多得的。”

齐筱寒疑惑地望着她，“家长不会同意。”

“哎呀你不知道，那孩子的妈妈听了我这个建议刚开始还挺不乐意的，可一看了你以前参加过的比赛和名次就立马认定你了，那孩子也和你差不多大，应该只比你大半年吧，反正他们也说了不急，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那孩子只是刚起步，你就在她家里面背谱顺便也把她给监督了，来不来？”

嗯……好像也没什么不好，齐筱寒有点心动，问：“叫什么名字？”

曲文潇凑到她耳边说了两个字，她心一颤，思索了良久，“等我考虑一下。”

毕竟，那个人，太特殊。

一串串音符飘来，安静的小巷子里回荡着梁祝的旋律，齐筱寒闭着眼，左手轻轻地揉弦，一只脚打着节拍。

“啧。”她烦闷地放下琴，随手拨了下弦，然后又坐回沙发上调弦。

“怎么还是那么苛刻。”她没有停下手中的事，只是转了下头，看了看倚在门口那个高挑的身影，然后用此生最大的分贝说：“回来了？”

虽然是最大的声音，但听起来还是有气无力。

“嗯，”白亦笙走进门，直接坐在齐筱寒旁边，一只手搂着她，“等下你做饭。”

“要不要告诉阿姨？”

“不了，她有点讨厌我。”他连忙摆手。

“他们是关心你。”齐筱寒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拧了一下琴弦，向白亦笙伸手，“手机给我。”

他转身过去拿手机，不料沙发上的手机铃声立马响起，他手指停在空中，“你的电话，152，江城。”

江城？152？

齐筱寒一下子想起来是谁，马上站起来想过去拿，可是脚下一滑没站稳，一下子摔在地上，左手全部压在琴弦上，硬生生地擦过去，一片狼藉。

他马上过来拉她，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却感觉到左手手背和手腕一阵刺痛，地面上和琴上还有一片血迹。

他比她先发现，小心翼翼地捧住她伤痕累累的手，眼中满是心疼，手机铃声也骤然停止。

“筱寒，你没事吧？疼不疼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他好不容易破功，一下子将出这么一大传话，倒是让齐筱寒有些不习惯。

齐筱寒看了看手，然后用平淡的语气地说：“把消毒刀拿来。”

冰凉的水冲过伤口，齐筱寒没有了一点痛觉，静静地看着手掌的血被洗刷掉，露出狰狞的伤口，脑中却还在回想之前那个电话。

江城……152……

“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他已经在茶几上摆了医药箱，手中还拿了一把薄薄的小刀。

齐筱寒把手伸过去，他看了一下手背，感觉伤口不是很深，松了一口气，用小刀轻轻地把残留在伤口里的松香剔出来，往上面用棉球抹上酒精，再用涂了碘酒的纱布包好，关切的问道：“还有别的地方吗？”

“手腕……”他又把她的衣袖挽起来，看了看她的手腕，然后皱了皱眉头。

手腕上有很多道细碎的小伤口，但是在靠近动静脉的地方，有一道长达六厘米的伤口，看起来很深，鲜红鲜红的，横在苍白削瘦的手腕上，周围已经开始泛紫红肿，触目惊心。

“去医院。”他想过来拉她，可却遭到回绝，眼前人随便往手腕上贴了个创口贴。

“不了，我讨厌医院。”

“在吗？”

“在吗？”

“怎么了？”

“……”

齐筱寒打开qq时，看到了数十条信息，都是顾平琛发过来的，她的心猛地一颤。

“我在。”

“之前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那边几乎是秒回。

“练琴。你打了电话给我？”她打字有点艰难。

“嗯啊，你练琴的时候手机都是静音对吗？你打字为什么这么慢？是还有什么事吗？”

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网速不好。”

“你用的是4g网络……”那边的人有些无语。

没办法，告诉他也无妨。

“手受了点伤。”

“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

怎么又是这句话……

“无碍。”她又想了想，问，“讲讲你和舒渔吧。”

“舒渔？你问这个干吗？”那边人十分不解。

“想听听。”

“得了吧，顶多是我倒追而已，想听什么？”

齐筱寒思索了一下，“说一说你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

“这个啊……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反正当时我就说：‘我喜欢你’。”

“然后？”

“然后她说……‘我也喜欢你啊’。”

“她答应了？”

“对啊，还在一起了一段时间，是我的初恋……”

“你们分手了吗？”齐筱寒不知道问这个的动机是什么，但他也耐心地回答了她。

“可能吧，关系好像越来越冷，要看她心情，要是给她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我也是可以退出的。”

可能？证明……还在一起？

齐筱寒突然感觉有点……嗯……怎么说……

这周齐筱寒去学校的时候几乎都是在同学奇异的眼光中度过的。

不过也是，左手手腕上全是创可贴，手背上也缠了一圈圈纱布，看起来跟个哆啦a梦似的，升旗检查的时候也有不少人盯着自己的手看。

（升旗检查是在每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学生会成员会一人检查一个班级的纪律、着装和人数）

好尴尬……

顾平琛是校旗手，而齐筱寒这次又刚好分配到初三的班级，离升旗台最近，刚开始经过她面前时他还并没有看到她，可是谁知道副主席高小雨用她的河东狮吼大喊道：“齐筱寒——交表了——”

然后就看到顾平琛立马转过头来，眼睛凝视着齐筱寒不知往哪放的左手，挑了挑眉。

what’safuck……

内心简直咆哮啊啊啊啊……齐筱寒顿时感觉生无可恋。

然后顾平琛用口型对她说：“疼不疼？”

她摇了摇头。

然后他又说：“记得去医务室。”

她点了点头。

可她怎么会知道，在主席台前，有一个幽怨的眼神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不放。

“二十九号，齐筱寒，南栋教学楼西门，午间岗。”一听到自主执勤同学们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自主执勤是每个初一学生都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一个星期轮一个班级，一直循环，直到升初二为止。

然而，齐筱寒被分到了别人都不想去的地方……

西门那边可是厕所啊……齐筱寒欲哭无泪。

同桌徐梓阳也在默默祈祷：“外卖岗啊外卖岗……”

“十二号，徐梓阳，南栋教学楼西门，早中晚岗。”

徐梓阳暗暗地骂了一句：“靠！”齐筱寒也嘴角扬起。

“爹，要不要我陪？”她碰了碰徐梓阳的肩膀。

其实，“爹”这个称号，还要从很早以前说起。

齐筱寒初中的第二个同桌就是徐梓阳，徐梓阳他人不差，就是嘴欠了点，和高小雨的绯闻也随着高小雨和肖承衍这对cp渐渐淡化掉。

一次上生物课，老师突然讲起生理问题，就问到男生有没有来遗精，当时全班尴尬得……

齐筱寒用胳膊肘撞了徐梓阳一下，静静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徐梓阳心领神会，可谁知道他是个开放的人，厚颜无耻却又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然后生物老师接着说：“那些来遗精的男生呢，你们也不要害羞，现在啊，你们都是可以当爹的人了……”

“噫……老师你好猥琐。”班上的男生们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爹——”齐筱寒当时想也没想就对身旁的徐梓阳轻轻地喊了一声。

“儿砸！”徐梓阳愣了几秒后豪爽地叫了一声。

然后，这两人就一直是这个称呼了……

“好啊，你说的咯——”徐梓阳直接举起了手，根本不顾齐筱寒的阻止，朝讲台上正分派任务的团支书穆乞巧大喊道，“穆乞巧，我们齐筱寒同学无私奉献，愿意代替裘曲同学将午间岗换成早中晚岗！”

穆乞巧“哦”了一声，立马伏下腰就改过来了。

齐筱寒第一次对他有了情绪，故作生气地转头看着他。

“好了啦，”徐梓阳看了看手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讨厌你们寝室长，一想到要一个星期和这个丑女面对面站我就吃不下饭，你就勉勉强强代替一下吧啊。”

“滚。”

“呃……这样吧，我给你个补偿，”徐梓阳凑近她的耳朵，故作神秘地说，“你没发现从星期一下午开始顾平琛就一直没来学校吗？”

诶？

“其实是他中午打球的时候摔到了篮球架上，手应该是骨折了，直接就回家打纱布了，大概今天下午会来吧，还有哦，明天下午有表彰大会，老师叫你这个年级前二十去一下他办公室领一下奖状。”

受伤了吗？

齐筱寒盯着桌面，思绪一下子收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