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大朝

迎着第一缕晨光走到乾清门前的大臣们都被吓了一跳，只见穿着亲王朝服的齐成泰直挺挺的跪在乾清门前。

众人一时哗然，不知道他是被皇帝罚跪在这里的，还是有什么冤情想要跟皇帝陈述。

有几位老大人上前去相问，齐成泰也只是黯然垂泪，一句话都不说。

他这么一番动作搞得大朝前人心浮动，官员们围成一团各自窃窃私语，一时各种猜测满天飞。

谢蕴兜着手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只当没看见这一着，倒是福王心里有些难受，不管如何齐成泰也是他的侄子之一，这般凄苦的模样他实在是看不下去。

“你要去管我也不拦着你，不过你得想好了，这事情要是赖在你身上了值不值得。”谢蕴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福王在想什么，他这个妹婿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心软。

“怎么就能赖我身上啊？难道什么事都赖我身上？我就是个长辈去劝解下侄子都不行？”福王不满道。

“那你要不要跟我打赌，就赌今天这事你到底管不管的上。”谢蕴知道他的脾气，一句话都不劝。

见谢蕴的话说的笃定，福王倒是犹豫了，他脑子一转突然就有了个想法，能和他扯上的事情那就是和宗室有关。

“莫不是为了传言疯了的那位？”福王靠过去悄悄地问道，先帝的妃子也算宗室的要员，这事如果齐成泰诚心要攀扯他，还真攀扯的上。

“既要为难皇帝还不怕被当众责罚，可不只有孝道二字了···········”谢蕴有些不屑的说道，前有死了的寿昌公主用“忠义”两字要挟皇帝，现在又来了个承王要用孝道二字，这齐氏一族算不算的上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一边想着，一边眼神就往福王身上去了。

福王被他那一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不由道“我不去就是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这一日皇帝好像来晚了，直到日头高照，丹墀下才传来太监扬起禁鞭的声音。

齐成宪自然是知道这事了，齐成泰刚在乾清门跪着，养心殿就有传话的小太监来报了。

所以他特意多喝了一盏茶，多看了两本折子，让苦心积虑的卖惨的齐成泰好多跪一会儿。

“今日是大朝之日，皇兄为何跪着？你我是兄弟，你又是兄长，有什么话不能去养心殿说？”齐成宪先发制人道。

“可是对朕这个做弟弟的有什么不满？”

世人都讲究关起门来解决家务事，齐成泰如此行事有逼宫的意味，倒是显的做皇帝的不慈了。

“臣实在是无能为力才出此下策，恳请皇上降罪！”齐成泰一脸灰心丧气道，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贵太妃娘娘在寿康宫里过的实在是太苦了··········”齐成泰语带哽咽道。

皇帝用太后的名义处罚了陆贵太妃身边所有的宫人，送去的都是半生不熟的新人，又允许承王妃每日都去探望，为的就是探一探陆贵太妃的虚实。

长时间料理一个疯子不是容易的事情，再加上周围的宫人都是使不上手的新人，这才伺候了几个月承王妃已经大病了一场，不能再进宫伺候了。

没了承王妃，陆贵太妃身边的人都怕她发疯，一日三餐都只是放在她房中，吃不吃随她，到点就拿走。后来见她真的发疯，索性就克扣了她的膳食，用最低等宫人的膳食换了贵太妃的膳食，藏起来自己享用了。

还有几次贵太妃夜里发病，在宫中四处奔走高声骂人，还要闯出寿康宫嘴上喊着要去养心殿找先帝说话，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吵的好几个太妃都心有怨言，纷纷去太后那边告状。

太后推说生病了，让皇后去处理这个事情，结果皇后给贵太妃那边送了一把黄铜大锁，让宫人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把她锁在房间里不得出门。

前两日贵太妃的女儿安庆公主进宫来看她，眼睁睁得看着宫人好似看管囚犯一般打开了宫殿的大门，里面那个席地而坐的枯黄妇人，哪里还看的出是当年风头无两的陆贵妃。

一时心痛到极点的安庆公主，愤怒地跑去慈宁宫太后跟前要个说法，可是太后根本就没有见她。只说胸痛气闷，起不了床，让公主去找皇后。

安庆公主是陆贵太妃的女儿，当年和皇后梁氏也不亲近，偏偏她怒气腾腾地去了长春宫，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中听。这番看起来目中无人的样子，正好戳中了皇后的大忌，非但贵太妃的事情没有解决，安庆公主还被皇后赶出了长春宫。

风光了这么多年的安庆公主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出了宫就赶去了承王府，在自家大哥面前哭的好不伤心，这个中种种缘由又被夸大了好几倍。

“臣自知贵太妃娘娘已经疯癫，留在宫中也是给各位太妃平添乱事，还是恳求皇上允许臣把她接出宫奉养。”齐成泰说道这句已经是泫然欲泣，大有委屈求全的意思。

他这么一番话说完，大臣们的眼中大多数都流露出不忍来，虽然陆贵妃已经疯了，可是毕竟是皇上的庶母，而且儿女双全算不上无依无靠，竟然就落到如此地步了？

这些人虽然嘴上不说，恐怕心里也觉得皇帝是不是太记仇了。

此时齐成宪的心中是暴怒的，他对陆贵太妃真疯还是假疯这件事，用的是一个“晾”字诀。看的就是谁能耗的过谁的耐心，人总不能一辈子都装疯的。

可是太后和皇后对这件事处置的态度完全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齐成宪不禁怀疑，她们两人不会真的以为陆贵太妃已经疯了吧？

“皇兄你先起来吧。”齐成宪努力压住了那一口火气，走下台阶来亲自把齐成泰扶了起来。

“贵太妃是朕的庶母，她受了苛待就是朕的过错，还望皇兄等上几日朕自然会给你个满意的说法。”

“还望皇兄再也不要提接出宫赡养这种话，这简直是在打朕的脸，让朕无地自容。”齐成宪看起来满脸羞愧道，若是太子时期他也许做不到如此软和的应对，可是做了皇帝后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了，他反而不再在意这般有目的的示软。

齐成泰想要把贵太妃接出宫去那就是做梦！这一枚辖制他的棋子，无论如何也不能丢掉。

果然众臣子见他这般羞愧，都觉得自己是想差了，这后宫之事原本都是太后和皇后的分内事，皇上一时没有觉察也是有的。

“承王爷还是快快请起，皇上既然已经答应给你个说法，就不要再提接贵太妃出宫赡养的话了。”一位满头白发的內大臣道，大齐重来没有接妃子出宫赡养的规矩。

几位平日里就重规矩的大臣也都来劝，齐成泰奋力一搏的想法到底是没能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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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被锁了，这些日子里后宫最火热的话题就是这个。

皇后被禁足半个月，罚抄经书一百卷，这么明着被处罚的皇后在整个大齐朝也算是少见的了。

可是皇后被处罚的并不冤，陆贵太妃的确是她下令锁起来的，安庆公主也的确是她赶出长春宫的，不尊长辈，对小姑不慈，两项错处放在一块，真的是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

慈宁宫什么都没发生，太后一如既往的病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好起来。

谢芳贺的孕吐仍然严重的很，脸和身体都瘦了一圈，日渐大起来的肚子看着就更加的显眼了。

陆贵太妃这事，齐成宪原本没有想让她去处理，觉着她如今的身体该好好的休养，不该操持宫事。

可惜在后宫里连问江妃，林妃两人，两人都推脱着各种理由不肯去做这个事情。

所以到最后，坐在寿康宫瑞萱殿来处理这件事的仍然是谢芳贺。

她穿着明黄色绣鸾凤和鸣的宫装，头发绾了牡丹髻，用了金玉镶嵌的头面。

主位上坐着的是被打扮干净的陆贵太妃，左上首是谢芳贺请来的周贵太妃，以长辈的身份来见证这一件事。

右上手坐的是刚大病痊愈的承王妃，隔着她坐的是谢芳贺头一次见的安庆公主。

而谢芳贺身边坐的是杜嫔，是她求着谢芳贺要跟着来的，此时她心中正暗自兴奋，想看看自己选择跟随的贵妃娘娘到底如何处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