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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宫门》第7章 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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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不凑巧,刚好遇上王家表哥要守孝。”谢芳贺道

王章之的父亲英年早逝,刚入翰林院的他就要丁忧二十七个月,原本准备好的婚事也往后拖了三年,以至于年初成婚时都是二十五岁的’高龄’了。

“听说那位表嫂出身很不凡?”

”你都要嫁到京城去了,这几家的亲戚关系还没有理清楚吗?“谢芳贺不由的失笑道。

“哎说是表嫂其实关系远着呢,往后会不会走动都不知道,我又何必去操这份心。”崔淑馨无所谓的回答道。

也许是因为嫁过去不是做管家的媳妇,六爷和六奶奶对崔淑馨也没有要求的特别高,有点放任自由的样子。

“我听老太君提过一嘴,说是京里朱府的小姐,如今她爷爷朱老大人还在两陵总督的位置上坐着呢。“

”两陵总督,那岂不是曾祖父也做过的官?“

”是啊。“

”那的确是蛮厉害的。“

谢芳贺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好笑的摇了摇头。

”朱府在京城虽然不是勋贵却是世代书香门第,门生故吏满朝,也算是京城名门了”

“既然免不了要来往,你还是仔细留心着些。”

“在京里不是还有你吗,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多请教你不就好了。”崔淑馨道

其实她们这种家庭哪有不教这些的道理,可是用王太君对崔淑馨的评价,她就是一根笔直中空的竹子,实在是很难领会有些道道。

“这种东西你让她学是是不会的,学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不如教会她千言不如一默,少说话少揽事实在些。”当年王太君是这么对六奶奶说的。

想到这里谢芳贺也不再为难她,以后多看顾着些就是了。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楼下一阵小小的喧哗声,听声音好似又有一小队车队停到了茶楼门口。

两人也没有在意,觉得大概是想要来躲雨的过路车队,没想到过了一盏茶时间楼下传了口讯上来。

“姑娘,慧少爷说楼下是三江织造府领了内务府的旨意办差,有几位女客人要借我们这里躲个雨。”霜降上前来禀报道。

“可有禀报六舅母?”

“瑞喜姐姐说六奶奶在打瞌睡,还是不要惊扰的好。”

谢芳贺想着三江织造府说大不大却是当今圣上的亲信衙门,又是内务府办差,能行个方便就行个方便。

“你们休息的隔间旁是不是还有个房间?就带她们去那里吧。“

霜降领命去了,没多久从楼梯上安静地走上来三四个人,领头的是一个娇俏的姑娘,后面跟了两个丫鬟和一个中年仆妇。

那姑娘走过来请安,谢芳贺再细细一看竟然是一位相识之人。

“白玉珠给两位姑娘问安。”几日未见的白玉珠穿着天水碧的长衫,上面绣着细巧精致的茉莉花,梳了一条又长又黑的辫子,只寥寥地带了几只素净的珠花。

“竟然是白大家,你这是要去哪里?”谢芳贺诧异道,这内务府办差的女客竟然是清音班的白玉珠,总不是要宣这一位入宫唱戏吧?

“奴家受天家荣恩,去直隶行宫坐班三年。”白玉珠细声说道,只是眼神有些暗淡,再也不见那日堂会后熠熠生辉的目光。

直隶行宫是当今圣上在直隶仓山新建的一座园子,它建在天仓山脚下,还围了好几个地热泉眼,不论冬夏都是个好去处。

如今园子刚刚修葺完毕,那皇帝和贵人入住时的娱乐消遣也是要准备好的,当今圣上爱南戏,内务府就直接派人来三江找戏班子了。

给皇帝唱过戏,出来之后必然身价倍增,可是这三年不是好熬的。

倘若在民间有人捧有人护,那白玉珠还能算个名角,可是入了宫你唱什么,怎么唱都是南府说了算,能够平平安安出宫已经是万幸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能拿到面上来说的,表面上大家都要叩谢皇恩。

“能得皇家的青睐,是白大家技艺精湛,我在这里恭喜白大家了。”谢芳贺道

“哪当的上小姐的恭喜,倒是奴家要谢过小姐让我们进来躲雨。“白玉珠有些局促道,她多是在富贵人家唱堂会,那些太太小姐们喜欢她的戏,却未必会把她当个物件。楼下虽然也可以躲雨,但是一屋子的大男人,哪里有这么方便。

“出门在外,互相行个方便罢了。”谢芳贺不在意道,唤了霜降带她们一行人去了休息的隔间。

崔淑馨看着走开的白玉珠,叹了一口气道

“真是人生无常,那一日我们还和大姐姐谈论她说她连德阳都不肯轻易出,没想到一转眼就要去京城了。”

“这个世上总有你拒绝不了的人。”谢芳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温凉的茶水比热时多了几分苦涩,但是在这个夏日里却更容易入口。

比如她,既是贵为公府小姐,也不过一纸赐婚就决定了下半辈子要和谁过一辈子。

“姐姐有想过八皇子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没有。”

“为什么?我就会经常想张家公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崔淑馨说完,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晕。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只是一个还没有认识的陌生人罢了”

“认识之后,就知道了。”

那场雨稍微拖延了他们的行程,后程赶了些路才在城门关闭之前到达了平望。

崔府在平望这个水路要冲之地也有一间三进的院子,预备给要赶路的自家人留宿。

六奶奶带着谢芳贺和崔淑馨一起用了一顿晚膳,待到上茶的时候,崔文慧进来请安顺便说禀报一声明日里的安排。

“慧哥儿坐罢,你也辛苦了一日了。”杨氏招手道,崔文慧也没有拘泥于礼节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咱们这次借了三江织造的船,正好他们有一批贡品要北上本来就要走一支船队,另外还有几艘皇商们的船一起组了一只大船队。”

水路和陆路一样途中还是会有各种危险,所以跟着大船队一起走是最稳妥的办法,更何况官家的船还会有沿路的水军提督衙门的护卫。

“明日卯时起咱家的小子们先开始搬东西,婶娘和两位妹妹可以准备在辰时去往码头,整个船队大概在巳时准时启程出发。”

“如此安排甚好,省的一起手忙脚乱的,只是又要辛苦你起早摸黑的。”杨氏和蔼地说道。

“婶娘说的哪里的话这都是侄儿应该做的,把你和两位妹妹安妥地送上京城,侄儿才算是功德圆满。”

“那么今晚我们都早些安置,一切从简,明日也好收拾些。”杨氏提议道,众人都附议,问安后各自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

下过雨的暑夜还算上凉爽,屋子里的窗户上都是今年新换的纱窗,谢芳贺所幸让人开了南北的窗子透透风。

窗台上摆着花瓶,里面插着新摘的几株栀子花,有些浓郁的花味在风里闻着倒是正好。

她散了头发,穿着纱衣,靠坐在榻上摇着扇子晃神。

院子里的管事给每个屋里都送了西瓜,晓月站在桌前拿着银勺把西瓜挖成球状好入口些。

“姑娘少用些可好?吃多了夜里会起夜。”晓月道,她长得一副温柔甜美的相貌,说话也总是细声细语。

“你们吃吧,我喝多了茶,这会子并不渴。”谢芳贺道,大热天路上舟车劳顿的,服侍的人都辛苦了。

“若全是我们吃,哪要的上这样精细,拿去茶房让小丫鬟们直接切了便是。”刚巧走进来的晴云笑着接了一句。

“也好,索性我就让你们四个都站到院子里去吃,也让下面的小丫鬟看看姐姐们是怎么啃西瓜的。”谢芳贺看着晴云调侃道。

“去就去,说不好我们还能比谁的瓜子吐的远。”晴云是个不怕事的,越热闹越起劲。

“我可不去。”晓月连忙摇手道

“怕什么,下面那帮小的还敢笑话我们不成。”

“笑话你晴云姐姐是不敢的,只是你下次再插着腰训人,别人只会想到你吐瓜子的时候罢了。”外屋里的春分听见了,大声的回了一句。

倒是没有作声的霜降认同了晴云的想法,两个人各自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廊下吃西瓜去了,春分吃不了寒物索性当没有看见,只剩下晓月一人捧着原本要给谢芳贺的那一份安静细致地吃着。

安静的空隙里,谢芳贺突然想到白日里崔淑馨问的问题,她有没有想过八皇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丰神俊朗,出类拔萃,这是当年刚定下婚事时她母亲给她的家信里写的,大约是让她放心。

“可惜,出身低了些。”这句话是指婚后她偶尔会听到的轻言碎语,好似带着几分惋惜,实际不过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嘴碎罢了。

那八皇子齐成颖这个在这种碎言碎语中长大的人又是怎么想的?

特别当他是一个出类拔萃的皇子时,’可惜’二字是否也会让他生出几分意难平?

谁都觉得当今圣上是有几分疼惜这个儿子的,定国公府的这门婚事就像是一份补偿,那八皇子本人又是怎么看待她这个未过门的妻子的?

全当是一份助力吗?还是对她这个人也有着几分的期待?

谢芳贺也不懂自己为何要想这些,为何不能如同淑馨那般面红耳赤的向往着自己的夫君?

崔太君常说可能是她小时候病的太久了,性子太静,什么东西都喜欢想的透彻,看起来事事周到,待人体贴,其实没有多少人和事真能摆在心上。

“也好,也不好。”崔太君断言道

”好在,世间多烦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好在,有些东西大概你这辈子都尝不到,未免有几分缺憾。”

窗外廊下吃西瓜的霜降和晴云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小声的笑了起来,好似脆响地铃铛一般。

摇着扇子的谢芳贺突然想起了崔淑馨那张羞红的脸,几分春意,几分羞涩,几分期待,少女含春美色无限。

那份意动的心思,可否就是崔太君所说的缺憾?

她可否也会有这样想着自己夫君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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