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云雾缭绕，视线所及之处，了无生气。

数根冲天长柱，排成两排，没入谷底，隐逸霄宇，其上雕刻着浮空碑文，字体样式皆非人间有之，怒张之势刺人瞳膜。

从中一条窄道，边缘犬牙交错，仅一足宽，险要万分，难以落脚。

无鸟鸣，无兽啸，无人踪。

黑发男人立于崖前，乱发随意束起，一身随意的短打，不拘小节，衣服线条下，肌肉的线条微微隆起，昭显着这副身躯里积蓄的力量。

他看上去已经不再年轻，但还是青年的模样，眼尾尚未留下时间的纹路，鬓角也未泛白，不紧不慢踩着年轻的影子，意气风发。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黑如宇宙，亮若星辰，隐隐泛着湖绿，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男人似乎在等人，他偶尔会低头浅笑，露出成年男性想起家人时才有的幸福和满足，脖颈挂一串红宝石项链，以法力打开设计精巧的关卡，能看到其中存放着一张照片。

是一位怀孕的母亲，不着华服，一身素裳，肚子微微隆起，她面容羞涩，能看出对未来的向往和天真。

男人垂眸，取下项链，握在手心。

他要等的人，来了。

黑色的长袍从头至脚，将那人裹挟得严严实实，一缕银色的发丝，宛若满月时的光辉，他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惊不起风吹草动，好像从世初混沌之时，他便注视着此处的万物生长，风雨变迁。

男人微微弯起眼角：“我要走了，记得替我保管好。”

他将项链抛过去，来者接住，若有所思。

“真的好吗？只留下她一个人？”

“这是她必须承担的命运，她母亲走后，暮门守卫一族，就只剩下她了，成长，背负，结束一切。”男人轻轻吐出存于胸口的气息，眉宇间飞快掠过一丝无奈，紧接着，自欺欺人般得补充道，“也是我作为父亲对她的期待。”

“我取走了她母亲遗传的那部分能力。门后的生物已经开始行动了，若是让它们发现她的天赋……可能……”

来者无言。

世间最长久，最不求回报，而至死不渝的感情，除了父母，别无他人。

看着孩子诞生，牙牙学语，蹒跚行步，幼时无忧无虑，少年青涩稚嫩，成家立业，一生平安，莫过于他们最衷心的追求。

怎么可能如此简单的就放下必生念想，慷慨前往一场近乎必死的战斗。

父亲多想替孩子遮蔽风雨，解决所有的磨难。

但一切已经无法回头。

“去吧。”他抬颌。

无需顾虑，无需多言。

既已下定决心，就绝不会后悔。

“回见！”男人倏地一笑，向着小径走去。

如午夜的青山，萧然亦决绝。

黑袍人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后，转身离去。

此处再无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