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有些大，船里面摇摇晃晃，不过常年在水上飘着的周老大早已经习惯了，恶劣的天气早已不能使这个千锤百炼的水手产生焦虑了。

不过他依然坐在船舱里大口大口的喝着皮带子里的酒，一方面是为了御寒，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心底的这份不安。

被留在钞关已经有几天了，这些天也不见陈管家的影子，船的周围都是官兵把守，虽然带的干粮是足够，可是别再船上没事做实在是让人很烦躁。

当初和小蛮说好了一个月就会回去，如今期限已至，而且从钞关回到扬州还需要几日，这约是遵守不了的了。

“爹，你又失约了。”想起小蛮眉头紧皱生气的样子，周老大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师父，陈管家上船了。”大力走进船舱，对周老大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见陈管家的笑声传进了船舱来：“周老弟，这几日委屈你啦！”

周老大急忙站了起来。“哪里哪里，只要最后货物能顺利到达就好，我们委屈点没啥，再说这在船上不用干活也挺舒服的，就是不能出去走走太闷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周老大疑惑的问道“为什么还动用起官兵围上了呢？”

“唉，小事儿，就是这个没到位呗。”陈管家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钱袋子。“不过你放心，都已经解决了，还记得咱们来时候跟在船上的那位周大人吗，多亏了这位周大人了，明天，咱们的船就能放行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陈管家刻意前来通知。我这就让伙计们准备准备，明天出发，这几天没活儿干，给这群后生们都憋蔫了。”周老大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启程回家，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也不用着急，我这次来一是来通知一下周老弟这件事儿，二来也是带了几样小菜，备了坛好酒，特来向周老弟赔罪来的，这些天周老弟受惊了。”

“唉，这是怎么说的呢？这船被扣押也不是您的过错，那句话咋么说来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都是我周某人应该做的。陈管家您太客气了。”

“我这酒菜都带过来了，总不能再带回去吧。”陈管家将手上的酒菜篮子提高一下，笑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老大转头又对站在一旁的沈大力说：

“来，大力，过来陪师父和陈管家喝一口。”

“陈管家，这是从小在我家长大的活计，相当于我的半个儿了，以后也麻烦陈管家多多照应了。”周老大想让沈大力多接触接触陈管家他们这类人，毕竟以后他可是想把船队托付给沈大力的。

陈管家面露微笑。

“小伙子很精神啊！”然后犹豫片刻，又说道：“只是陈某人还有事情和周老弟商量，所以……这有外人在恐怕不太方面。”

见陈管家这么说，沈大力马上说道：“师父，我外头还有些事儿没做完，我先出去了。”

周老大皱着眉头，点了一下头：“去吧！”

沈大力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周老大和陈管家两个人，加上刚才发生的事儿，气氛变的有些尴尬。

“按理说这给周老弟赔罪，自然是不能拂了你的意，可是陈某人的确有要事相商，来，说事之前，让我先敬你一杯，消消气。”见周老大露出不快的神色，陈管家急忙说道。然后把自己拿来的酒，给周老大满了上。

周老大不明白这个管家和自己这么一个船老大能有什么好商量的事儿，刚才他言语之间把沈大力逼了出去，让自己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在徒弟面前丢了面儿，不过碍于陈家的面子，也不能说什么不好听的。

只是和这人打交道，从头到脚的不自在，

“周老弟，来，干了。”

周老大也懒得与他客套，拿起酒碗便一饮而尽了。

“周老弟好酒量！”陈管家这么说着，自己却是慢慢放下了酒碗。

“到底还有什么事儿，陈管家可以说了吗？”周老大觉得有些头脑发胀，碗放在桌子上都险些打翻。

“不急不急，欸，周老弟，你的酒量可不行啊，这才一碗酒下肚，我怎么觉得你就有点晕了呢？”

陈管家不说自己还没感觉，这一说周老大更是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看着陈管家的影子似乎都幻化出两三个了。

想要说什么，未等开口便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一摊子酒也是被他扑翻，撒了一地。

“这烈性蒙汗药加上红信石效果果然不一般。”陈管家把那碗没喝的酒，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后又很嫌恶的倒在了那滩撒在地上的酒中。

然后把饭菜，餐具统统收拾了起来，只留下一地的毒酒和瓷片碎屑和一个倾倒的酒碗。

“周老弟啊，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这陈家命大，竟然连要上贡给朝廷的药材里被查出了问题这么大的事儿都能被压住，老哥我走投无路，就只能让你当这个替死鬼了！我听闻这剧毒里加上这味烈性蒙汗药可以让人在死亡时感觉不到痛苦，咱们这也算不白相识一场，这就算作是我留给你最后的礼物吧！”

说完，将一封信从胸前的大褂里取出，放在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又将一个木盒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放了进去。

陈管家做完这一切后，左右环视了屋子里有没有自己遗漏的细节，仔细检查了两圈，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妥当。于是便提起来时拿的酒菜篮子，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沈大力走出了周老大的屋子，没什么事做，只能坐在自己船舱里发呆。

看着墙上挂着的小蛮给的褂子，一个劲的傻乐。这褂子就出船那天穿了一次，其余时间都把它挂在墙上，当个宝贝似的供着。，关键是天天在穿上干的都是搬东西，修物件之类的脏活儿累活儿，他怕把这件宝贝弄脏了，刮花了。

周老大前几天还跟他说等到回去岸上了，有件大好事儿要跟他说。虽然他师父没明说，不过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从小就喜欢小蛮，不过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要啥没啥的穷小子，从来也不希望更多。本来就想着能把她当一辈子的妹子，就这么护着她，也挺好的。

可是那天在出发时她对自己的关心在他心里燃起了新的希望，或许他们之间有其他可能，他这个妹子心里没准儿也装着自己呢！

想到这儿，沈大力又嘿嘿的傻乐起来。

突然船上出现了官兵的声音，沈大力急忙出去，发现官兵们去往了周老大的房间。

沈大力急忙跟上前去，却被官兵拦了下来。

“你不能进去！”衙役拦在门口。

“这是我们的船，凭什么我不能进去。”沈大力不服，推搡着要进去。

“兄弟，你也别难为我们，这都是上边的意思。”

“那你告诉我，里面发生了什么？”沈大力从兜里掏出了几块碎银，塞到了这个衙役手里。

“你这是干嘛！”

衙役左右看了一看，把沈大力拉到一边，说道：“我听说，衙门里接到有人举报，说是你们这船上的船头，在货物里掺了砒，霜，听说这批货是要最后是要进贡给皇上的。我们大人就带我们来查了。”

“这不可能！我师父行事光明磊落，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沈大力激动的说。

“我是不认识你师父，不过刚才我可听说证据都搜出来了！”

“搜出来了什么？”沈大力疑惑道。

“搜查的人刚在这屋里搜出了带有砒，霜的木盒。桌子上还放着一个信封封装的自白书。他承认了药材里的确是他动了手脚，掺了砒，霜，这么做都是为了陷害陈家，但是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却没有说……”

“不可能，不可能。”沈大力喃喃道，然后像突然想起来似的抓着衙役“那我师父呢？”

“如果你师父就是那个周老大的话，他已经……畏罪，服毒自杀了。”

听到师父死了的消息，沈大力如遭雷击，久久缓不过神来。

衙役见他人已经痴傻，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这样经受不住打击疯掉的人他见过太多了。

沈大力突然想起来，这之前，陈管家不是来找他师父喝酒吗？怎么会他师父会突然死掉呢？还莫名其妙的成了犯人！这事情一定和陈管家脱不了干系，他要为他师父讨回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