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不是坏人？难不成还是个大善人？快别让人笑掉大牙了。”

小胖子俯下身，将她的一条麻花辫攥在手里，使劲儿往上提，口中挖苦道，“哼，还敢骂我们？真是欠收拾！你娘品行不端，心肠又坏，简直就是死是有余辜，死后还得下地狱。”

“你胡说！”青竹的头皮，被他扯得生疼。她眼圈一红，强忍着没哭出来，嘴里反驳道，“你们道听途说，啥也不懂就乱嚼舌根子。该下地狱的，应该是你们才对！”

母亲确实杀了人，但并不像他们说得如此不堪。作为女儿，青竹实在听不得，至亲被几个小孩儿如此咒骂。

她努力撑起身体，再一次试图站起来。

“闭嘴，小贱人！”龅牙仔瞪大眼珠子，恶狠狠地警告她，“我劝你，最好识相点儿。乖乖演好犯人，别惹我们老大不高兴。

其实，跟你说几句话，都算抬举你了。要不是今天玩游戏缺人，你当谁愿意搭理你呢？”

说罢，抬腿朝她膝窝的位置，狠狠踹了一脚。

青竹疼得倒抽了口气，被迫单膝落地，嘴里却不肯服软：“姑奶奶不用你搭理，也没空陪傻子玩。想演犯人，你们自己演去！”

“按住喽，别让她跑了。”几个孩子一拥而上，死死地用手压住她的脊背，七嘴八舌地说，“认命吧，今天可由不得你。”

小霸王清了清喉咙，煞有介事地用手指着青竹，厉声说道：“呔！大胆犯人，本官问你，到底为啥杀人，赶紧从实招来。”

青竹收拢十指，将两手攥紧成拳。不长的指甲，深深刺进掌心的肉里。

“你是不是有病？”她冷冷地瞪视着小霸王，一字一顿地说：“姑奶奶没杀人。”

她做事，一向对得起良心。即使被迫在游戏里当犯人，也不愿意承认这项莫须有的罪名。

“您瞧，犯人嘴还挺硬。看来，不用刑的话，她是不会招供的。”龅牙仔摸着下巴，坏心地建议道。

“有道理。”小霸王抬起手，吩咐一声，“来人，大刑伺候，打到她肯招供为止！”

“是。”几个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弯下腰，从地上拾了几块小石子，握在手心里。

说是要玩游戏，实际上不过是找个由头，一起欺负人寻个乐子罢了。

小胖子转了转眼珠子，坏心地从垃圾堆里，翻出了烂菜叶和鸡蛋壳。

不知谁喊了声预备齐，这些东西从四面八方朝青竹砸了过去。

青竹双手抱住头，死死咬住下唇。不管他们如何对待自己，也没有开口求饶。

甚至，连一声都没吭。

要是无关紧要的事儿，青竹兴许会为了少受罪，阳奉阴违地说几句软话。但这件事关系到家人的名誉，以及自己的尊严，所以怎么都不愿意妥协。

这个仇她记住了。

她才十岁，未来还很长，个子也会越长越高。只要天天等，不信找不到报复的机会。

到时候，她一定如数奉还，将这群家伙踩在脚下，好好教训一顿。非让他们跪在地上，承认自己是驴子不可。

就在这几个男孩儿闹得正欢时，有辆面包车从远处开了过来。

车上的司机，正是来这里找叔叔的钱宇。

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就像一摊泥似的，靠坐在后排座椅上。高高地仰着头，嘴角流着口水，鼾声如雷。

大红坐在老人身边，嫌弃地捂着鼻子，身子尽量向后缩，深怕口水沾到自己身上。她将眉头拧成大疙瘩，忍不住在心里抱怨：

这个糟老头子，也不晓得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的味儿，都能把人给熏死。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打死她都不坐这老家伙旁边。

刚才，大红带着钱宇，顺利地找到了老乞丐。果然，这人正是他叔叔本人。

之前发生的一切，老爷子都不记得了。她说啥是啥，对方一句话也没反驳。最后，按照事先的约定，大红拿到了两百块。

她本以为，能有十块钱就不错了。连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笔“巨款”，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终于见到了叔叔，钱宇十分激动，询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为什么跑到了这么远的地方，结果老爷子一问三不知。

看样子，健忘症更严重了。

他正准备将人带回家时，老人突然嚷嚷着肚子饿了，坐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走。

钱宇出来得匆忙，车上除了钱包之外，什么吃的都没有。

想必，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大山里，即使手里有钱，也找不到饭馆儿。

就算马上开车回县城，起码也要几个钟头，到家都半夜了。

这可咋办呢？钱宇也没招了。

大红眼珠转了转，冒出一个念头。

这人出手大方，一看就不差钱儿。她只是引个路，又随便说上两句瞎话，就得了好处。要是给让到家里，必定不会白住。不如，趁机再捞点儿油水……

于是，大红放弃了去大姑家的计划，主动邀请爷俩去自己家做客。

“农家院儿比不得大饭店，但好歹饭菜清淡可口，可以让老爷子管够造。完事儿再冲个澡，找件我爹的衣裳给他穿，不是挺好嘛？”

大红挤出一脸假笑，极力游说道，“俺家院子大，还有一间平时放东西的闲置屋子。要是不嫌弃，你们住一宿也行。”

一开始，钱宇不想打扰。可大红是叔叔的救命恩人，又这么盛情邀请他们，不好驳了人家面子。

况且，叔叔身体不好。如今，身上这么狼狈，这些日子在外头，肯定遭了不少罪。

让叔叔穿着埋汰衣服，饿着肚子跟自己颠簸赶路，他着实于心不忍。找个地方歇歇脚、吃顿饭，再好好睡上一觉也不错。因此，他决定接受大红的建议。

同时，在心里打定主意。等离开的时候，一定给他们家多留点儿钱。

就这样，钱宇载着叔叔和大红，奔石头村来了。正巧，碰见青竹被几个人围着用石头砸的一幕。

钱宇放缓车速，好奇地朝这边看了一眼，不由得蹙起眉头：

“那些人在干嘛？一群半大小子，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小丫头，这也太不像话了。走，咱们过去看看。”

大红探出脑袋，一眼就看到了青竹，小心脏咯噔一下。

心说，可不能让车上这二位和青竹碰面，不然她撒的谎容易露馅儿。

到时候，挨顿骂倒不打紧，关键收到的感谢费，肯定也得如数还回去。

这两百块，她还没捂热乎呢！大红摸着兜里的钱，咂了咂牙花子，着实舍不得。

于是，她赶忙拦住钱宇，随口又编了个瞎话：

“别去！她是我们村儿有名的惯偷儿。手脚不干净，整天偷鸡摸狗的，心肠坏得很！每回一被逮到，就躺地上撒泼骂人，又凶又横。

大伙看她岁数小，又是一个村的，都不爱跟她计较。可这货还以为别人怕她，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瞧这情形，估计是又偷了啥重要物件，失主不肯轻饶她。依我说呀，就算挨打也是她自找的。这种人，就该受点儿教训，不然下回不长记性。

钱老板，像您这样的身份，最好别管这种闲事儿。小偷就像地沟里的老鼠，不值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