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自从结婚之后就很少回家，其实并不是她不想回家，她只是担心别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家里穷，我现在又在读高中，家里本来就是用钱的时候，姐姐经常回家别人会说她不守妇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到别人家就要为别人家着想，逢年过节回家看看父母可以，每天都回家别人可就不乐意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有弟弟的穷人家呢？

随着自己年龄的不断增长，对很多事情也有了新的认知。小时候别人总说我们家是超生游击队，我是个超生的野娃，连田都没有。那时候还不能明白他们说这些话的含义，现在长大了才懂。我确实是超生的，为了给我上户我们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又交了一笔不菲的罚款，而且还强迫母亲做了结扎手术，不做就不给我上户。我可以忍受别人说我是超生娃，却不能忍受他们说我姐姐也是超生的，我们家不是超生游击队。

记得以前我爸经常逗我说，“你哥生下来就有残疾，政府允许我们在生一个，要是你姐姐是个男孩你就没有这条命咯。我们家也就不用去交那一大笔罚款了，你妈也不用，唉，不说了有些事你长大了才会明白。”那时候我还小，以为爸说这些话是嫌弃我不要我了，一听完这些话我就会泪汪汪的看着他。妈每次看到这里都会看不下去，反驳我爸说，“那你当时为啥还要明东呀？你儿女双全你还想怎么样呀。”

爸每次听完妈的抱怨便会摸着我的头，哈哈大笑说，“是呀，我这辈子是穷了一点，苦了一点，可是我却儿女双全呀。他们那么多有钱人不也只有一个孩子吗？明东，你以后一定要有出息，你可是我抢生的。你看你王表哥也是你大舅抢生的，你看看人家现在都考上川大了。我也不期望你考上川大，你只要可以考上重点大学就行。”当时听这完这些话，我立马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信心爆棚的在内心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比力表哥考的好，比力表哥考的好爸妈以后才不会抛弃我。

哎，现在回想起当时自己的那股天真劲，就忍不住想发笑，刚一笑我的笑容又僵在了脸上。哎，在隔几天又得开学了，现在学费都还没有着落呢，我哪还有心情笑的出来呀。我想告诉爸妈不想在读书了，我相信出去打工一定也能出人头地。可这些话在心里想想就好了。当初我考上高中的时候家里那么穷，他们都想办法让我去读了书。要是现在给他们说不读了，我不知道他们对我还会不会报希望。爸妈已经够不容易了，我觉得有时候还是要学着自己想想办法，不能总靠爸妈。我决定了，明天我就去找姐姐。她从小就那么爱我，我相信她一定会借钱给我的。好了，今天要早点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去找姐姐借钱。

2001年8月25日

钱借到了，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自己亲自去借了一回钱，才知道这钱来的到底有多么的不容易。

那天我早早的就去到了县城里，靠着记忆找到了仅去过一次的姐夫家。是姐夫来开的门，他看见我的第一眼是震惊，接着才是面露微笑将我迎了进去。很不巧，我去的时候姐姐没有在家，姐夫招呼着我坐了下来。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想问我来的原因，不过又碍于面子不好直接问我。所以他开始有心无心、旁敲侧击的问我一些问题。我也不傻，没有把自己这次来的真正目的告诉他，我不好意思更不会像姐夫借钱。

姐姐的及时回归打破了我与姐夫尴尬的气氛，姐姐可能也没有想过我会来，也和姐夫一样先用震惊的表情看了我一眼。不过她很快又把表情转换为了惊喜，我看的出来姐姐见我来是真的高兴。

她笑着对我说，“明东，今天怎么有空来玩呀？”

我也笑着回应说。我今天有事进县城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那今天你别走了，我要好好的招待你。”姐姐对我还是很了解的，她一眼就看出了我来绝对是有其他的目的。她支开了姐夫，姐夫也很识趣的自行走开。姐夫一走，我把自己来真正的原因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姐姐。

姐姐回答的非常爽快，她答应我马上就去和姐夫取钱回来给我。她微笑着向姐夫走去，只是我怎么总感觉她的微笑有些特别呢？她笑的很不自然很牵强。

姐姐和姐夫在卧室里待了几分钟之后，笑着一起走出了房间。我感觉姐姐的笑容更加不自然了。姐夫笑的倒是挺自然的，但他的肢体动作却变得有些异样。就这样姐姐挽着姐夫，（其实应该说拉着姐夫才更加贴切）叮嘱我几句之后走出了房门。一个人待在姐姐陌生的家，心情无法言喻。

隔了大概半小时，姐姐一个人回来了，还没等我问姐夫去了哪儿，她就拿出信封堵住了我的嘴。

“明东，来、这里是2000块钱，你一定要拿好了呀？还有你这些钱以后必须还我，但前提是你不能向爸妈要，向朋友借，你得靠你自己的能力挣到钱之后在还我。”说到这里姐姐严肃的表情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笑着继续对我说，“其实这些钱你不还我也没什么，你是我弟弟你读书我本来就应该支持。姐姐刚那样说，只是想让你知道自己借的钱就要自己还。我刚才那样说，你不会觉得你姐姐抠门吧？”姐姐太多心了，我怎么可能会觉得她抠门呢。我赶紧笑着回应姐姐。嗯，我知道，我以后一定会自己挣钱还给姐姐的。

就这样，我没有半点推诿，直接从姐姐的手中接过了信封。我认为在姐姐的面前我不必表现的太客套，那样反而不好。

达成了此行的目的就该回了家。虽然姐姐一再挽留，甚至还拉出了姐夫来压我。她说姐夫现在正在外面买菜，准备亲自回家下厨让我尝尝他的手艺。可惜我归心似箭想快一点把这个能改变我命运的信封安全的带回家。无奈之下我也只能编了一个理由，我告诉姐姐爸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他们说我不回家他们今天就不吃饭。姐姐听我这么一说也就不在挽留，她把我送出了家门，送到了巷子外，甚至还想把我送到车站。最后再我以她在送我就不走了的借口“威胁”之下，她才把送我的脚步定在了巷子外。我走了还不时回头张望姐姐，发现她也正在注视着远去的我。

拿着姐姐给我的钱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在车上我始终保持高度警惕，一只手一直都摸着外套的内包。我非常明白这些钱要是丢了，我可能就没有办法在去读书了，命运也可能从此永远的被改变。

回到家正好是饭点的时间，爸妈见我一脸欢快随即自己的情绪也被带动，笑着问我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我没有直接说明，先给他们卖了一个关子。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我告诉他们，我已经靠自己找到上学的学费。

本以为他们会很高兴，觉得我有出息。可他们严肃的表情告诉我，他们对这件事情好像并不怎么认同。

“哦，你的学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你是怎么找到的，从哪儿找到。”见爸表情严肃起来，我的心情也在瞬间改变，有些泄气的说。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我借的。

“借的？你找谁借的呢？”他的表情依然严肃。

还能找谁，当然是我找我姐姐借的。

“啪！”爸将手中的筷子重重的拍在了桌上，放大嗓门对我质问，“谁叫你去找你姐借钱的？他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你姐姐和她婆婆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你这样……”

“你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好好给他说吗？”妈强行打断了爸的话，见她给我撑腰，我的委屈情绪也在一瞬间涌上心头。我带着委屈的语气对爸说。

我去找姐借钱还不是看你们辛苦吗？再说我都答应她了，这些钱我以后自己挣钱了一定会还给她。

“啪！”爸这次将手重重的拍在了木桌上，我以为他会继续大发雷霆也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可他这次却没有在高声呵斥，他拍完桌后只是长叹了一口气，空气也在瞬间陷入了寂静。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明东，你都这么大了，怎么有些事情你还不能明白呢？你姐和你姐夫家的情况现在有些复杂，你姐的婆婆看不起我们家也看不起你姐。上次你姐婆婆的一条黄金链子掉了，她明里暗里到处给人说是你姐姐拿的。你姐姐后来跑回来给我们诉苦，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怎么能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我们只能给她讲一些大道理安慰她，告诉她以后多注意就是了。我们在怎么安慰她，日子还是必须得由她过呀？你说说你现在跑去找你姐借钱，你姐以后在那个家只会更难相处，更难做人。你去之前怎么也不……”

“你给他说这么多干啥。“妈再一次强行打断了爸，然后继续说，”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读书，你给他说多了只会造成他心里有更大的负担。钱现在反正是借都借了，未必你还叫他把钱去还给他姐呀！”

爸听妈这么一说不在开口，随即妈又把头偏向我，轻言细语的对我说，“明东，你以后做什么事之前给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我们挣钱是很难，很不容易，但我和你爸已经说过了只要你读的进去，我们就算砸锅卖铁，卖肉卖血都要把你供出来。”

虽然心里还压抑着委屈，不过我没有在还口。我接过了妈递给我的碗筷，坐下匆匆的吃了几口以后就回到了房间。

在房间里我打开了姐姐拿给我的信封，有意无意的数起了姐姐给我的钱。这不数不要紧，一数就被震惊了。我明明只找姐姐借了2000块钱，这信封里怎么可能有3000块呢？我有些不敢相信，重新数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只是在第二次数完的时候，我的眼眶里悄悄的盈满了泪水。

姐姐真是傻呀，借钱多借1000都不知道；姐姐真是聪明呀，她当时对我说信封里只有2000我没有当面点清，以后去还给她3000她也一定不会认了。姐姐，你真的是太了解我了，你知道要是明说多给我1000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再次拿起钱又数了一遍，数着数着回忆也跟着回到了小的时候。小时候姐姐是那样的爱我，有什么都给我。我问她为什么不要或是不吃，她的回答也非常简单，不喜欢或者已经吃了，以前的我总是能心安理得的拿或者吃姐姐给我的东西。有时候甚至还会主动向姐姐索取，她也会毫无怨言的微笑着把东西给我。后来自己渐渐的长大了，有很多事情才明白了。我不在向姐姐有任何的索取，很多时候还会主动拒绝。再后来她就没有在给过我任何的东西了，我一直以为在她的心中我已经长大。现在看来我在她的心里还是那个长不大惹她怜爱的亲弟弟。

姐姐，我真的知道你有多爱我，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将来一定加倍返还你给过我的爱。姐姐，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幸福的过自己的生活。

姐姐……

我爱你……

2001年8月27日

快一年没写日记，拿起笔都显得有些生疏了。在这一年多时间里，我完全埋头学习，忘情到寝室有室友回来都不会和他们打招呼。我们都是同样都在拼命的做准备迎接人生的转折之战。

现在高考战争终于结束，要做的就是耐心的在家里等消息。朱晨、由楠他们知道我现在没有了学习压力也没有事做，经常跑来找我玩。我们最喜欢一起打桌球，这项运动最近才在我们这边兴起。像我们这么大的年轻人都爱打桌球，因为桌球打的好比较受女孩子青睐。

那天我和朱晨像往常一样一起去到了镇上的桌球室一起切磋球技，不久一群年纪和我们差不多的二流子青年们也开始慢慢聚集，他们大约有七八个人，围在桌球桌旁边，对我们指指点点。我很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这家桌球室只有两张桌球台，旁边那台是一群成年人在打，他们想打桌球没有位置。这是我们这个镇目前唯一的一家桌球室，想到其他桌球室就必须得到县城里去。县城离这远，消费又比这里高，很显然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们快点打完，他们好打。

“打这么臭，你们打个锤子啊打！你们这样子打简直是在浪费台子！”我知道他们一定会这样的，他们可能是看见我们只有两个人，觉得我们比较容易欺负吧。我们装作没有听见继续打球。那个刚才开口说话的二流子觉得被我们无视，让他在他的同伴面前很没有面子。怒气冲冲的对我们吼叫，

“你妈的两个瓜娃子，老子给你们说话你们听不到啊！”他的谩骂对我们没有任何的作用继续打我们的桌球。

“哈哈哈哈，尹麻子你超个锤子啊超，你看别个甩不甩你嘛。”同伴的嘲笑令他们口中的那个尹麻子气急败坏，他这一次没有在说话直接采取了行动。他拿走了母球，这下我们没办法打了，不想说话也不行了。

“哥老官些，我们就是打哈桌球嘛，你们没必要这样子仨。呵呵，你们这样子有点要不得哦。”朱晨虽然不是二流子，但社会上的这一套他还是懂一些的。

“兄弟，你刚才要是这样子说我们早就走了，但是你看现在这事情都闹成这样子了，我也不好说呀。我这些朋友就是想打哈桌球，要不你们就让我们打哈嘛。”说这话的人其实就是他们几个的头头。

“好嘛，要得，我们把这一局打完就让给你们打。”朱晨做出了让步，他不想惹事。谁知道对方见他软弱了，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不行，我们等一下还有事情现在就要打，你们这局的钱我帮你出了，你们看哈行不行！”

朱晨听完他这么一说沉默了，他怒视着对方的双眼，完全没有退缩。我发现他握桌球杆的手已青经怒胀。“哥老官些，我看要不这样子嘛。你们刚才说我们打的臭，我们就一起打哈嘛。哪个打赢哪个继续打，你看这样要行不行！”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朱晨的语气明显加重了，我知道他是真的愤怒了。

“光是这样子打肯定不得行哦！一百块钱一局，你们打不打！”那个二流子头头也加重了语气而且他还坐到了球桌上。

“你看他们两个瓜娃子穿了那样子嘛，我敢肯定他们两个身上加起来都摸不出50元钱。”这声音虽然说的很小，可还是传进了我的耳朵，我不成熟的心智在这一刻展现了。我指着那个最开始挑衅我们的二流子不服气的说。来嘛！不就是一百块钱一盘嘛。打就打，谁怕谁！

“有脾气哦，不过我们要先说好。我们要县（现）过县（现）温江到郫县。说得凶没有用，把钱摸出来我们才打。”

现过现，就现过现！

啪！说完我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重重的拍在了球桌上。

此刻我已完全被激怒，不在去理会朱晨的肢体语言劝解。我把现金摆在桌球桌的边上叫了声，老板摆球。开始了这一场赌博。

第一局我输了，并不是我技不如人，只是我一心想赢，自己制造了太多失误。在他们的挑衅下，（现在我觉得更像是在故意给我下套）我们又打了一局，结果还是一样，我再次输掉了。朱晨见我已经输掉了两百元，想上来劝我，可还没有等到他开口，我就再次接受了他们的挑战，只是这一次我加了赌注。我把一局输赢的钱定到了三百。这也是我一直留在包里舍不得用的，姐姐给我的那1000元钱剩下的最后三百。结果在意料之中，他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只是这一次他们换了人，让那个球技应该是最好的头头和我比。

第三局我稳住了情绪，球技居然超长发挥，在桌面上还剩下3个红球的情况下，已经领先他八十多分。按照我现在的状态，和桌面上的分数，我赢定了。我在心中窃喜，已经提前做好了迎接胜利的准备。可是，我忘了他们是一群什么人，轮到他击球的时候，他放下了球杆，笑着对我说，“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还有一点事情，你们就先慢慢打，改天我有空了，我们再把球摆成现在这样重新打。”

听他这么一说我刚被压制在心中的怒火，又再一次被点燃了，而且还来的更加的汹涌。我当然不可能让他就这么走了，我怒视着他怒气冲冲的对他说。你有事儿你就先走吧，但是你必须得把钱留下！

“哈哈哈哈”他对我的话毫不在意，在嘲笑一番后又带着嘲讽的口吻对我说，“必须留下，什么叫必须留下？再说我现在输了吗？这球桌上不是还有这么多球吗？我不是不和你打，我已经给你说了我今天有事，改天打！”

和这种人还有什么道理可讲？他耍横我就只有比他更横了。我咬着牙对他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好欺负！你当我们是瓜娃子啊！

“我当你是瓜娃子又咋样了嘛？！我今天不仅要当你是瓜娃子，老子还要打得你像个瓜娃子。老子今天就要看哈你瓜娃子娃到底有好大的脾气。”说话间他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桌球杆，准备向我扔来。这时候桌球老板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赶忙跑过来赔笑脸劝解那个二流子头。

“哎呀，你们都是来照顾我生意的，打啥子嘛打。今天你们打桌球都免费，不要这样子气势汹汹的嘛。”

“管你锤子事啊！你跑起来干啥子？你妈的你信不信老子今天连你一起打！你个瓜娃子，滚！”老板本来就只是来劝架的，他肯定不想引火烧身，见那二流子如此嚣张，老板没有在继续劝架。他走开了只是在走开的时候，怒气冲冲的补充了一句，“你们要打就打，但是不要把我球桌给我打烂了！把我球桌打烂了，你看老子收不收拾你！”

看来他们对老板还是有些忌惮的，他们在老板说完后就一拥而上将我拉到了桌球室外。刚把我拉出来，那个二流子头就对着我的肚子狠狠地来了一脚。我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打我，也没有做好准备，被他这突如其来势大力沉的一脚蹬倒在地。我忍着从肚子传来的剧烈疼痛，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朱晨见情况不妙想上来拉我，他怎么可能拉的住现在的我。我冲到了那个二流子面前也是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他的脸上来了一拳。他可能也没有想到我会反击，毕竟他们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他被我的重拳一击也连退了好几步，他捂着自己的左脸对那些二流子愤怒的吼叫，“你们还在这里看啥子看？快去打死那个瓜娃子呀！”

冲锋号响了，他们一个个像视死如归的“战士”一样像我袭来。瞬间我感觉到了从身体上各个地方传来的疼痛感，他们再次将我打到在地，我寡不敌众只能抱着头任由他们暴打。

“不要打了，你们不要打了，在打下去出了事情都跑不脱！”此言一出我感觉他们的疯狂进攻瞬间停止了，我拿开包住头的双手才发现朱晨双手握拳站在我的正前方。

“怕啥子怕，打！出了事情老子来负责，老子今天要让他们晓得锅儿是铁打了！”冲锋号再次响起，疯狂的进攻再次袭来，我再一次用双手抱住头准备用身体迎接新一轮的疯狂进攻。

“碰！啪！咔！”这是身体被击打时发出的闷响。

“打死他们两个瓜娃子娃，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在老子面前歪！”击打声夹杂着辱骂声在耳边回荡，可这一次我却没有在感受到任何的疼痛。我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才发现朱晨正在用自己的身躯为我抵挡如子弹般的拳脚。

“嘿，龙哥、龙哥，算了、算了嘛，他们两个我都认识，今天给个面子嘛。”真的很感谢刘浩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现。

“哦，浩子原来他们两个是你朋友，那今天我卖你一个面子，就算了嘛。”看来，刘浩还是有点人缘的。他一句话他们就停止了攻击。

“哎呀，我就说龙哥人耿直嘛！来、来、龙哥我把烟给你点上。”我相信这就是刘浩人缘好的原因。

“啪”进攻停止了，世界寂静了，连打火机点火声都那样清晰。

他们大摇大摆的走了，我心中虽然还藏着怒火，却没有在发出任何的声响。我承认，我怕了，他们刚才打的是那样用力，我不想自己在挨打，也不想朱晨挨打，也不能让刘浩没面子。

“你们怎么会把他惹到了？你们晓得他是哪个不？他是龙勾子，街上的超哥。我都惹不起他们，你们要去惹，要是我今天不走这过，我看你们两个真了要被打成瓜娃子。”我还有什么心情去听刘浩的指责与劝解，他见我和朱晨还坐在地上一言不发，走过来扶起了我们。一边扶，一边安慰我们说，“哎呀，不就是挨下打嘛。哪个没有被打过嘛？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了，我们继续打球嘛。”

我和朱晨哪儿还有什么心情打球。但刚才打的几盘钱还是要给，我一瘸一拐的走到老板面前，掏出钱递给他。令我意外的却是，他没有接我的钱，他说今天我们打的几盘免费。我心想老板真是个好人，见我们输钱又挨打，连钱都舍不得收。可还没等我把这份好感带出桌球室，就听见老板在后面说。

“我们这的桌球桌不怎么好，千村镇那边开了一家新的桌球室。那儿桌子好、消费不高、关键是还近，我建议以后你们最好去那边打。”真是个好老板呀，舍己为人，自己有生意不做给新开的同行做，世间难得有这等好人。放心吧老板，我以后一定会按照你的意愿去别家打台球的。

我们从台球室走了，可后面依然有人说三道四。

“哎，现在了这些青勾子娃娃些，天天就晓得打架，我看哪天打死两个在地上摆起就对了。”

“哎，你管别人干啥子嘛？打你的球，你回去把你娃娃管好就对了。他们这些娃娃打死了估计只有他们爸妈才会心疼。”

“你们两个就不要说别人了嘛，你们小时候也不见得好的到哪儿去。别人喜欢打就等别个去打，打出事又不要你们负责，你们一天到晚瞎操啥子心嘛。来、来、来，不管他们了，我们继续打我们的球。”

这是隔壁桌那些成年人在我们打完架以后送给我们的“祝福”，只是这些“祝福”让人听着格外的别扭。

回到家我强忍着疼痛在父母面前表现的安然无恙。没想到他们竟然也被我的演技迷惑，没有察觉出一丝的异常。这也是我最希望看见的，要是他们知道我打球赌钱又挨打不知道会有多么的失望。

走进房间，我从包里拿出了剩下的三百块钱。这些钱是姐姐心疼我拿给我去买些东西的，我却把这些钱变成我赌博的资本，自信的来源。哎，不知道姐姐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有什么想法？付芸知道了对我的映像又会如何？我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我决定了，这些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朱晨他们几个也不知道这钱是我姐姐给我的。）我是个男人，有些故事有些秘密只能让它永远的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

我想，这本日记以后也一定会被我带进棺材。或者说，这本日记本本来就是一具棺材，我自己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棺材。日记本的棺盖会在我死亡的那一天被死死钉上，永远不会在被打开。

1997年7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