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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予度清风》第七章 凤凰何少鸟何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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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球招亲直接抛绣球不就完了,弄幅画来那不是扫兴吗?他们这些大老粗,哪有赏画的雅兴。人们交头接耳,等的如油锅上的蚂蚁,想看看白姑娘的尊容,更想绣球落到自己头上。

放眼望去,人群里竟找不到一个像模像样的公子哥儿。

夏致还没打消去拜访宁王的念头,这等热闹不看也罢,恐怕没有几个风华正茂的男子愿意娶一个黄脸婆。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忽听人们的喧哗戛然而止,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郑重其事的说:“白某年过半百,今儿就要在诸位公子中择出个东床快婿,无论贫寒富贵,抢到绣球者,就是老天爷赐给白某的女婿,就可以继承白家三百亩良田,三家商铺。当然,白家的其他财产,日后也都是我女儿的,这个择婿条件可以算是很优渥了吧?希望大家踊跃参加!”

这番话,把准备离开的夏致给拉了回来,看到二楼的朱红栅栏内,站着脑满肠肥的白大人,穿着一身紫色的官服,戴着乌纱帽,嘴唇上翘着两撇小胡子,睁着一双绿豆眼。

三百亩良田,三家商铺,还有白家的所有财产,都是白姑娘的?!

一开始,夏致完全没想到白家会给出这么丰厚的条件,因为坊间传闻说,白大人有个私生子,早年意外被拐子拐走了,找到没找到不确定,但白大人会竭尽全力寻找私生子,并把财产交给他,白姑娘只能得到极少的一部分。

白大人的发言,把人们之前的臆测全都推翻了,原本想靠这门亲事混口饭吃的叫花子、二流子、小贩,顷刻间将此视为飞黄腾达的机遇。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夏致的心也跟着激情澎湃,拼命往前挤。

“肃静,肃静!”白大人又开口了,人们稍微镇定下来,他接着说,“今天来参加抢绣球的壮士不少呀,你们看到这幅百鸟朝凤图了吗?”

“看到了!”人们异口同声的回答,喊叫声振聋发聩。

“好,本官现在给你们讲讲规则,仔细听好。”白大人严肃的说。

不是谁的运气好谁就能抢到吗,要么就是拼手脚,看谁跑得快,接的准,怎么还有规则?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大人声音洪亮:“根据这幅百鸟朝凤图,每个人作两句诗,作的差不多的留下抢绣球,作不出来或者作的狗屁不如的,一边凉快去。”

听如此说,人们怨声载道,绝大多数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更别说作诗了,胡扯都扯不出来。

夏致也犯头疼,虽说识得几个字,小时候念过几篇文章,早就抛在脑后了,更不曾有过作诗的闲情雅致。

不过,他就算想破脑袋,也必须作出两句诗来,他看准了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绝不能让它白白溜走。

“说什么顺从天意,抛绣球选亲,砸谁头上就是谁,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人们满腹牢骚,七嘴八舌发出一番怨言,走了一部分。

稀稀拉拉的,还剩下七八个人,有瘸子、瞎子、叫花子,还有满脸麻子的屠夫,夏致屹立于这些人的当中。

白守成见人走的差不多了,又惊又气,看来这燕州城打着灯笼也找不出几个像模像样的人啊。他定定神,清清嗓子,让旁边的师爷准备好笔墨,遂朝下面说:“各位开始作诗吧,这边会做记录。”

人们摩拳擦掌,不一会,还真有几个作出来的,虽然不伦不类,但好歹是作出来了,看白大人的反应,应该够格留下来抢绣球。

师爷操笔记下:众星捧月拜鸟王,争向鸟王亮羽裳。

诸如此类的,有三四首,白守成不耐烦了,喝令他们不得鹦鹉学舌。

屠夫把肚子一挺,往前一站,中气十足的说道:“何苦纷纷去讨好,春闺坐着假凤凰!

此言一出,师爷的笔顿了下来,偷眼瞟向白守成,只见他两边腮帮子上的肉颤抖起来,暴跳如雷:“大胆刁民,居然敢说我女儿是假凤凰?来人呐,把他给我拖下去,杖打二十!”

屠夫大喊冤枉,还是不容分说被拖走了,夏致看的心惊肉跳,同时对屠夫嗤之以鼻,大傻子,好端端的说什么假凤凰,不是找死吗?

“还有谁?”白守成大声问。

“我!”夏致忙举手。

白守成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不自觉的抬手捋胡子,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这个后生模样挺端正的嘛。

在那些刁民中看到这样一位英姿飒爽的男子可真是不容易。

可以说从现在开始,白守成就看中夏致了,自己看中的,女儿也一定会喜欢。

“快快快,作出两句来!”白守成迫不及待的说。

那眼神,对夏致给予厚望,夏致恭敬地应了一声,遂认真思考的样子。

白守成身后就是女儿的闺房,此时,白柔桑在婢女的侍奉下对着梳妆镜打扮的光鲜亮丽。

面前放着一个络子打成的绣球,圆润的小手将其捧起,急躁的问:“爹真是麻烦死了,说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开始,这都多久了,还不能抛绣球?”

身旁瘦巴巴的婢女对小姐的急性子也是无语了,恨不得马上把自己嫁出去似的,毫不害臊。

不过小姐如今也的确不是会害臊的年纪了,遂劝道:“小姐的终身大事,老爷自然谨慎,为的是给小姐选出如意郎君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姐稍安勿躁。”一面说,一面理弄着白柔桑那垂在虎背熊腰后的小辫子。

白柔桑正欲反驳,只听外面传来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一只两只三五只,细数足有百千只;凤凰何少鸟何多,百尺高楼唱清风。”

白柔桑听的如痴如醉,急于去看吟此诗者何许人也,不料身子重,行动钝,被凳子绊倒,摔了个大马趴。

***

因白柔桑抛绣球招亲,会用上百鸟朝凤图,所以唐三度天不亮就把画给送过去了。

借着招亲的彩头,加上白家对画作非常满意,五百两雪花银子手到擒来。

唐三度自然高兴,五百两,足够王府开支半年的了,节省些,一年都不是问题,可他不想再过时时节省的日子。

更高兴的是冒公,以为一百两顶天了,没想到白家毫不犹豫的付了五百两,对画作赞不绝口,还说成亲的时候还要劳烦王爷去捧场,到时候也不会亏待他的。

唐三度在马背上不住的打哈欠,做了一夜噩梦,又起得早,兢兢业业的把银子拿到手,疲惫感就上来了。

冒公本想去看看抛绣球,可见王爷如此疲乏,也就改了想说未说的话头:“回到王府,爷好好的睡一觉,奴才再置办些用品,买两个好性子的丫头来打理王府。”

“不是说好了用那个……那个……”唐三度指的是那天吓到自己的坐骑的女人,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转头瞅着黑了脸的冒公。

之前,冒公被他软磨硬泡,无奈答应了他,把那个将绣花鞋丢了的女人弄到王府当婢女,可后来一想,那样做太危险了,不应该为了王爷所谓的从绣花鞋上得到的灵感就拿王爷的生命冒险。

“奴才经过深思熟虑,”冒公说,“决定将全城最好的绣娘都给王爷请过来,所以王爷还是忘了那个女人吧。”

唐三度怒上心头:“你明明答应我的!”

“奴才当时鬼迷心窍来了,难道王爷还想挨骂吗?那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肆无忌惮胡言乱语,还是游天阁余孽,有机会一定会对您下手的!”冒公赤胆忠心的语气。

“可……”唐三度无言以对,想到当时草率的将她赶出去,有点后悔,“也许,她胡言乱语是因为被我撞坏了脑子,调养调养就好了。”

“是她冒冒失失的冲撞了您的马呀少爷!别忘了,当时若非奴才接住您,您就会从马上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唐三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同意了冒公的说法。

其实他早就同意了这个对他来说不可或缺的男人的一切说法,否则不会对他的教导付诸行动,比如责任这个问题,男子汉要敢作敢当,责任在自己这一方,就会义无反顾的承担后果;倘若不该你负责任地事情,就要离的越远越好,果断的不管不问,否则烦恼就会接踵而来,连静下心画幅画的功夫都没有。

“那我就不指望从那个疯女人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了,”唐三度死心道,“你一定要把最好的绣娘请到王府。”

冒公愉快的大声道:“少爷放心!”

“我之前承诺你的事情也可以作罢了。”

“哦?”

“每日习武的事情呀。”

冒公欲苦口婆心的劝解,唐三度已经打马跑到前面去了,不禁摇头叹息,这孩子咋就光喜欢琴棋书画,对习武的事一点都不上心呢?

王府位于燕州城客栈酒肆鳞次栉比的主干街道的尽头,唐三度快马前行,行人越发密集起来,他减慢速度,发现两边许多正在乞讨的叫花子。

他勒住马,转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跟前,见她衣衫褴褛,赤着双脚,脚踝淤青,手背也红肿一片,捧着缺个口的搪瓷碗向路人乞讨。

“这位大爷,给点吃的。”听声音,是个女人呢。

女人的脸被乱发遮的看不清五官,捧着陶瓷碗朝衣着华贵的唐三度乞求,唐三度从荷包里掏出一枚碎银子,往她碗里丢,只见她刚才扬起来的头猛地低下去,碗也不如先前托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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