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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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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魂不散并托梦的事情,在我国古代的文学作品中也有反映。元代戏曲作家关汉卿创作的戏曲《双赴梦》,又名《西蜀梦》,讲述的是三国刘备西蜀称帝以后,甚为思念他桃园三结义的兄弟关羽和张飞。军师诸葛亮夜观天象,见贼星耀亮而将星黯淡,心知关张二人已死,但又不敢明告刘备,只得扯谎。某日,关羽的阴魂和张飞的阴魂相遇,他们冤魂不散,双双赶赴西蜀,给刘备托梦,诉说屈死的经过,缅怀手足之情,表达报仇雪恨的强烈愿望。这个故事实际上也是脑电波聚集不散,而且可以相聚结伴,共同托梦。

世界对脑电波的研究远远不能解释实际出现的脑电波现象。人在生命存续期间,在思维的时候,就是想事情的时候,会产生脑电波,这些脑电波稍纵即逝,并不聚集保存下来。但是人在死亡时,即物质的肉体生命终结时,所产生的脑电波会十分强烈,并可保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有的长达几年甚至几十年,有的很快就消逝了,就“魂飞魄散”了。为什么脑电波存留的时间有长有短,现在科学还无法做出有说服力的解释。再者,死人的脑电波通过托梦的方式与活人交流,而不是仅仅给活人传递一些固定的、不变的信息,传递是互动的双向的交流。这就是说,死人的脑电波依附在活人大脑里,应该能够继续进行思维加工。这方面的机理,科学也未能给出任何解释。

崔晓梅自打搬到我家居住以后,我给她托梦的机会越来越多,我俩几乎天天都在梦里相见。那天夜里,她显得格外兴奋,她说世上真有这么奇巧的事情,无意中帮助一位受伤的老人,那人竟然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没有费劲儿就顺利地进到老人家里,得到帮助和孝敬老人的机会。我也非常高兴,感谢她能替我尽孝,这简直就是把崔晓梅“娶”回了家。但愿她和妈妈能够相依为命。

我无法知道妈妈受伤的程度,以及受伤的经过,只能靠崔晓梅的叙述。

我想知道那辆从身边驶过导致妈妈失衡摔倒的摩托车的情况。于是问道:“那辆摩托车好像很特别,你能详细说说它的样子吗?”

崔晓梅仔细回忆道:“很宽,很长,后边有一个挺大的箱子……”

我想好像见过这辆超大型的摩托车,问道:“是白色的?后屁股上有两根大管子?大箱子上边竖着两根小辫?”

崔晓梅也似乎想起来了,连声说:“对对对,有两根小辫竖竖着。”

我对崔晓梅说:“大概就是那个借给我高利贷的金二驹,他有那样一辆摩托车,是外国产的哈雷摩托,一辆要几十万,比买辆汽车还要贵。”

崔晓梅不无担心地说:“知道是他又能怎么的?又不是他撞到大妈的。”

我说:“你不要管了,我会有办法的。”

新的一天开始了。崔晓梅起床后急忙洗漱后,早早地跑到医院去照看康大妈。

康大妈受伤住了医院,得到崔晓梅的细心照料,身上有些痛疼可心里甜滋滋的。邻里的老街坊,还有过去在一起干家属工的老姐妹们得知老太婆受伤,纷纷前来看望,知道她孤苦伶仃一个人不容易,来看看能帮上什么忙不。众人见有一个长得喜兴,既勤快又懂事的姑娘伺候她,又是给她洗脸,又是梳头,喂水喂饭,端屎端尿,一刻也不停闲,不免有些诧异。有嘴快的便不断询问,“是你的亲戚?”“是雇的护工?”,更有甚者直言不讳的猜测“是你的儿媳妇?”每当这时,康大妈会咧着大嘴,笑嘻嘻地说:“你们谁也猜不到。这是我闺女!”见众人大惊小怪的样子,康大妈笑得前俯后仰,继续添油加醋地说:“是我失散多年的亲闺女!”众人被忽悠得云里雾里,有些跟康大妈年轻是就在一起的老姐妹,从来没有听说她生过闺女,瞪着大眼说:“你净胡扯!”康大妈半真半假地继续打哈哈:“你们不信?”她朝崔晓梅挤挤眼,朗声说道:“晓梅,叫妈。”

崔晓梅知趣地笑笑,脆生生地喊叫:“妈——”

这一声“妈”叫得众人全傻了眼,这一声“妈”叫得康大妈浑身发酥,这一声“妈”叫得崔晓梅心里味杂陈。如果康路生活着,这是多么自然顺畅的事啊!如今他已经不在人世,老人家还蒙在鼓里,今后我该怎样继续掩盖这件事?怎样减轻老人家的悲痛?

伤筋动骨一百天。康大妈住院,崔晓梅精心护理,半个月后,康大妈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崔晓梅把老人家背上楼,进家后,康大妈见屋里收拾的窗明几净,自然非常高兴。家里与住医院不同,两人整天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也有了更进一步地相互了解。

康大妈指着墙上挂的康路生的照片,对崔晓梅说:“那就是我儿子,叫康路生。”

崔晓梅假装不认识,故作惊讶地说:“长得挺帅,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康大妈叹了口气:“要是活着,今年满三十岁了。”

崔晓梅装着大吃一惊的样子,不安地说:“活着?难道他……”

康大妈缓慢地讲述了他儿子的故事——

我儿子为啥叫康路生?我和他爹结婚晚,后来又患了习惯性流产,快到四十岁上才怀上了他,两口子娇贵得不行,怕在这里无人帮助伺候月子,就打算回老家,老家是山东的。那年月火车跑得慢,咣咣当当地要走好几天,还要倒几次车,这么一折腾,还差小二十天,早产了。那天在火车上突然肚子疼的不行,列车员、列车长急忙把俺扶到卧铺车上,把睡的人轰到别处,腾出一格卧铺还拉上了白布帘,做好了接生的准备。好歹坚持到了一个小站,火车停下,列车长联系的小站医院的救护车也赶到了。人家怕如果难产车上的条件还是不行,想得特周到。救护车把我拉到医院,急急忙忙推进产房,刚上产床就生了,七斤三两的大胖小子,大家自然都很高兴。当时他爹就给孩子起名叫路生,以感谢那些帮助俺的不知姓名的好心人。

路生长大以后,不但人出落得漂亮,还特懂事。男孩子都淘气,但他学习挺好。那年考大学只差了几分,孩子一赌气上了技校。他学习底子好,老师让他学了啥车床,是挺先进的技术。技校毕业顺利进了工厂,他会的那门技术挺吃香。这孩子孝顺,刚上班头一个月开的工钱又是买吃的,又是买穿的,全孝敬我们老两口了。头几年,孩子开的工钱全都如数交给我,俺心里那个高兴得像吃了蜜。心想,俺替孩子攒着,将来娶个媳妇,成家立业。后来就不行了,也是叫世道逼的,啥啥都讲钱,娶个媳妇少说也得几十万,买房子买车筹彩礼,少了钱寸步难行。俺家路生也想多攒点钱,开始跟人利用休息天倒香烟,不知啥时候染上了赌博,这孩子脑瓜子灵泛,开始赚了不少钱,俺还以为是捣腾烟挣的钱,后来知道是在耍钱,把他爹气得暴跳如雷,耍钱是最败家的营生。开始,他爹掰开揉碎了跟他讲道理,后来,干脆见面就打,追着打,非要把他板回来。起初,孩子有些收敛,发誓洗手不干了。赌博耍钱是鬼缠身,不撞南墙不回头。直到欠下十几万的赌债,把他那要强了一辈子的爹活活气死,这才幡然悔悟。债主登门逼债,死缠烂打,万般无奈我让他出去躲躲。这一走,好几年见不上面。听说孩子硬是把赌债全还完了,路生也已经快满三十岁了,也该成家立业娶个媳妇过过安稳日子。大上个月,路生突然寄回来六万多块钱,也不知道是啥钱。往常,路生不管多困难,每月都会给我寄回二三百块钱,就是他刚到深圳的头一个月,大概实在是没有钱,那也给我寄回来十块钱。虽说,他已经还完赌债,突然,一下子哪来这么多钱?我拿着这钱止不住就放了悲声,孩子大概是出了啥事,这是他的命钱啊。说到这里,康大妈还是忍不住哽咽得“吧嗒吧嗒”直掉眼泪。

听康大妈说起她的儿子,崔晓梅是熟悉的,有些事情康路生都对她说过,她装作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康大妈边说她边点头,而且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康大妈跟她说这些,这说明康大妈并没有对她起疑心,庆幸自己饰演的角色没有露出马脚,还是很成功的。只是当康大妈说起突然寄钱回来的事情,崔晓梅心里一咯噔,这是我的大意,寄这么多钱又没有说明原因,难免老人家起疑。要赶紧设法弥补上这个窟窿。

崔晓梅收拢心中的悲痛,脸上堆起笑容说道:“妈,您别胡思乱想,说不定是路生哥突然发了财,寄回钱来孝敬您老人家的。”

康大妈仍然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就是有也轮不到穷人。”

崔晓梅若有其事地说:“那可不一定,我听说有个打工的人花两块钱买了一张彩券,一下子中了百万呐!”

康大妈毕竟是个爽朗人,一拍大腿说道:“嗨,听天由命吧。”

崔晓梅还是为防备康大妈探知康路生的死讯,故作姿态地问道“妈,路生哥在什么单位工作?”

“不知道。”康大妈答道。

“路生哥单位的话机号码?”

“不知道。”

“路生哥的手机号码?”

“不知道”

“哎呀,妈耶,您咋一问三不知。”崔晓梅装作埋怨的样子,其实内心高兴,这样就不用为老太太通话到单位询问而担心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若是有路生哥的号码,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就知道路生哥是怎么发的财。”

“我一直想家里按个话机。看来没有这东西还真不行。”

崔晓梅担心露陷,心里始终在打鼓,得想法设法打消康大妈对汇钱的疑虑,一天都是心神不安的。

晚上,崔晓梅刷完碗,打了一盆热乎水给老太太洗脚,洗着洗着她笑了,康大妈问笑啥,她说:“妈,你看这脚趾豆,像不像蒜瓣,连着可又各是各的。唯独这大拇脚趾豆,像是独头蒜。”

康大妈乐得眼泪都笑出来了:“这孩子。”康大妈突然转了话题:“晓梅,那天我是跟邻居开玩笑让你叫我妈,你还当真了,一天妈妈的不离口。”

崔晓梅嗔笑着说:“不,你就是我妈。我认准了,永不改口。”

崔晓梅给康大妈擦干了脚,撒娇地偎依在康大妈怀里:“我从小就没有妈,如今好不容易认了个妈,我可不撒手。”

康大妈搂着崔晓梅亲昵地说:“好,我是你妈,你就是我的亲闺女。哎,这是老天爷可怜我这孤老婆子,给我送来个‘贴心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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