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初临青州

太初元年，适时正夏。

位于澜江以南，洪湖以东的地方，有一块广袤无垠的平川腹地，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这块平川大地之上，自古就有“鱼米泽国”的美誉。

丽泽城，临江而建，城内规划“坊市合一”，从中不难看出往来期间的经贸繁荣，可见一斑。

时近晌午，城内石桥上的行人川流不息，宛如潮水般涌动。与之衬托下，一名儒袍少年显得格外不同，只见他身背书箧居高临下，把满街的繁华尽收眼底。

少年朗声道：“随心逍遥游江南，杨柳垂绦绿如烟，但使仲夏熏沾我，何恋红尘万丈颜？”

话语甫落，正值少年沉醉之际，倏忽从身边响起了恭维之声。

“叶兄，好雅兴。好一句，随心逍遥游江南，看尽繁华却不着相。仔细一品，更道出了人生莫不如是，哎，叶兄之通悟，在下真是愧不能及。”

这般言语入耳，少年回过神来，只见一名青衫贵公子，手持折扇在不远处。

“刘兄，言过其实了。”

少年听了这般缪赞后，连忙摆了摆手，道：“天下人都说这青州之中，就数丽泽城最为富裕。今日一见，说她是人间天堂也不为过，我又岂能是那不食人间烟火之人？”

话语甫落，回首望向沿街大道，不过从他的明眸中，却明显透露着憧憬，显是对此川流不息的景象，愈加兴起了。

这名儒生名唤叶景天，是进城赶考的秀才，因为家中不是殷实富裕，也无车马代行，便在数月前启程赶路。而他身旁的青衫公子名叫刘雨，为路上所结识的同伴，一道来此赶考。

两人都是初来省城，因此一路上不敢耽搁，方至省城时，离考试的时间还早了月余。

说话这南方的天气，每年从六月起，就开始到了变脸的季节。

丽泽城的上空，原本还是一片湛蓝，然而，没过多久就骤然为之一变，像施了魔法一样，呈现出灰蒙蒙的状态，一会便下起了细雨。

“叶兄，你我兴致未尽，奈何天公不作美，现下眼看就要下雨了，如若不嫌弃，就随我一道前往远亲家暂住几日吧。现下离秋闱还有不短时日，来日方长再好好游玩一番。”

“客气了，刘兄。这一路上还多亏你的照顾，若不，那能有这般顺利的光景。初来省城，如果再去叨扰刘兄的话，区区实在于心不忍。”

对于刘雨的邀请，叶景天并没有答应，但因平日里见他衣着华贵，出手不凡，加之一路上相处，大抵也知道他是个不富即贵之人。

在一般情况下看来，如果有人肯这般辛苦低调的落脚在亲戚家中，如果说不是为现下的秋闱而上下打点一番，又那能遭此这般罪受呢。

俗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这锦衣少年不外乎就是此行列之人。

随着委婉的回拒，空中的雨点也显的有些急促，原本淅沥的小雨，转眼就变的绵绵如雾，天色渐渐的也暗了下去，就如同预示着离别在即一样。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今日就在此别过吧，待你我榜上有名之时，区区再与刘兄一醉方休，时下也没什么好相送的，就把手中油布伞就赠予刘兄。”

话已至此，刘雨便不再客气，当下接过油布伞，转身慢慢的消失在雨中。

刘雨离开后，叶景天显然游兴未尽，却因苦恼于这天气，不由地在心中苦叫道：“初来省城，第一次见这等民富物丰之景，还没能饱个眼福，就p偏偏下起雨来。老天，你可真带我不薄啊。也罢，还是赶紧找个地方，避雨为先，不然我这满箧书籍，可就要遭殃喽。”

此时天空雨点如注，叶景天当下不及细想，索性快步如疾飞的奔跑了起来，可是不一会儿，还是被雨水湿了半身。

也不知在这绵绵细雨中跑了多久，忽闻远处一阵吆喝声传来。

“才子佳人风流事，经史子集边疆战。不管你南来的北往的，都进来瞧一瞧看一看嘞。”

闻声寻去，却见一茶楼立于路口。

来至门前，门额处的古朴牌匾上，“仙踪轩雅”四个鎏金大字，以阳文呈现，好不气派非凡。

“雾雨望寻风微凉，凭栏此处话仙乡。”

叶景天自语道：“平日里我最爱图一热闹，今天雨中撞见这茶楼，不妨先进去避避雨，顺便听些‘评书说史’以为消遣，何乐而不为。”

末了，进门而入，穿过厅堂来到二楼，选择了临窗的地方坐了下来，随后把身上的书箧往地上一掷，就叫了一壶茶水。

说是饮茶，其实，不过为了听台上之人说史评书，罢了。

茶馆之地，本为商客过路的休息场所，与客栈无异，随着民富物丰后，渐渐有了评书说史，因此成为人们谈心雅聚之地。

天下之间，上到达官显贵，下到黎明百姓，无不来此消遣时间。所以说茶馆也是挺有讲究的。

故圣人有训“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夫万民之从利，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而不能止。”

这种集合了政治、道德和教育为一体的教化，在茶楼里得到了完美的体现，目地在于开导民众，减少愚夫，以达到长治久安，利国利民之效。

“仙踪轩雅”顾名思义，是以神鬼轶事为主，里面的布置也挺别致的，就拿叶景天所在的二楼来说，成天圆地方的格局，以屏风隔开桌椅，凸显出中央处的圆台。

那圆台上有张半人来高的文案，而那文案后面又端坐着一人，只见他语速不急不慢的讲述着本朝开国太祖之丰功伟绩。

“上回说到，大威圣德仁皇帝，内灭九州诸国而一统天下，外诛邪魔妖道而匡复正义，又以已之力拒大敌于北荒，真乃惊天之大丈夫也。”

“你这老头，就知道卖关子，你倒是说说，后来都发生了那些事情啊？”

“就是，就是。一个章节也能说上个几天，想拖死我们啊。”

老者对于台下的催促，不以为然道：“不急，不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说史过半之余，正当叶景天听的出神，“啪”地一声，忽然醒木一响，把他从思绪中惊回到现实里来，

直到这时，叶景天才愕然发现一名黑袍女子与自己同坐一桌。

出于本能的好奇心理，叶景天忍不住的多看了她几眼，只见女子黑纱掩面，看不得真容，就连头发都裹的严严实实，全身上下单单露出一双幽蓝色的眼睛。

“唰”

在对视的刹那，他的脑袋里突然灵光乍现出，“色目人”三个字一下子蹦了出来。

根据《奇遇见闻录》中记载，陆地极西有一海，海上极西有一国，其名为幽，幽国之人，肤白美艳，明眸色异，故称之为“色目人”。

想来，她便是幽国之人吧？

女子瞧得少年打量着自己，遂隔着面纱轻启朱唇，道：“刚才听那台上之人讲，本朝太祖一身神通惊天地，可为什么突然传位给太宗皇帝，随后消失在历史尘埃中，不见了踪影。像这样一个经天纬地之人，总觉得在世间缺少了点什么，不是吗？”

女子话语轻柔间，夹着几分妩媚，宛如娟娟般的泉水，让人在这炎炎夏日中，也能感觉到一股清凉甘冽。

然而这般流声悦耳引人遐思的声音，叶景天却不为所动，他只顾卖弄着自己的知识，道：“你们域外色目人，不清楚我天朝人文历史，乍一听这平话说史，也真是难为了。也罢，既然我们同坐在一桌上饮茶，也算是有缘。我便给讲解一二。”

女子道：“愿闻其详。”

“据《史经》上记载，太祖大威圣德仁皇帝，本是东极玄青大帝转世，救苦人间。千年以前，九州诸国林立，就拿我青州一地来说，大大小小国家就有十七个之多。方时，世间各国纷争连年不断，遍地烽火四起，百姓生无定所，死无埋骨荒冢。又因战火所致，无不礼乐崩坏，更无伦理常纲可言。”

说到此处时，叶景天故意停顿了下，见黑纱女子眉黛一皱，这才又道：“这书上说啊，太祖皇帝应天命而生，携天威并诸国一统，福泽人间后登大罗圣庭。可大罗圣庭具体是什么无人可知，只知道那日有诸多外魔邪道，侵扰不断，而苍穹之上亦有双阳同现，一者骄阳似火，二者漆黑幽冥，有如阴阳交映引起天地异动，直至乱了乾坤秩序。”

话语甫落，女子却没了耐心，隔着面纱虽是看不见神情，但言语间明显带着不悦，她斥责道:“见你模样温文儒雅，不想说话却如此自傲自负，不懂得尊重他人，真不知道读书人的满口礼仪，都被你读到了那里去了。”

显然“色目人”这三个字，深深的刺激到她了。

听到黑袍女子这么一说，叶景天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都怪在下读书不精，见识短，把圣贤书都读死了，不明白什么叫活学活用，还请姑娘原谅在下的唐突。”

无奈九州之人，自古文化上就有的优越感，视九州以外皆为蛮夷，是为未教化的地方。叶景天他本是来自乡间的秀才，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外面世界的感观，大多来自书中典籍，为人处世亦是如此。

这也不外乎人们所说，人情练达，为人处世方可圆润自如。叶景天初来乍到，不懂交际，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窗外雨渐停，黑袍女子温怒，就此不再搭理他，起身离开座位，直径走下了楼梯。

也不知是心情低落，还是怎么的，就在女子起身离开的瞬间，原本茶楼里嘈杂的声音，像是在那一秒停顿住了一样，只是在眼前留下一抹黑色经过，当他再回过神来时，空灵的脑袋，瞬间又充斥着茶馆里各种的声音。

这种恍惚的错觉，来的莫名去的也快，待他急忙追下楼去，再去寻那黑袍女子时，那还能见到半点踪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