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宜是勾栏院里的教书先生。勾栏院便是前年蹿红的那个勾栏院。
勾栏院原先叫鸟语花香,名字雅是雅的很,但没点红尘阅历的人怕是不大能懂其间的深意。
兴许还会有懵逼的少年郎以为那是一处听曲赏花的文人墨客聚集地。
当然勾栏院里可以听曲赏花,也有不少文人墨客,但除却这两样,更多的是少男少女们的风流和老男少女们的韵事。
宫宜既然是勾栏院里公认最有学识的,当然得摆出最有学识的样子。勾栏院红遍向阳城那年,宫宜提笔拟了个意味深长的名字——七妻妾。取自俗语“三妻四妾”,意思甚是明了,旨在祝愿天下男子都能在勾栏院里找到自己一生中的三妻四妾。
只不过某人的妻可能和某某人的妻是同一个,而某某人的妻又可能和某某某人的妾是同一个。当然,某人、某某人和某某某人都不在乎,只要在他们搂着姑娘们睡的那一夜,他们是姑娘们唯一的夫便好。
一文感慨,宫宜一生中最孟浪的时候,便是提笔写下七妻妾的那短短盏茶时间。他既能取出这样的名字,着实辜负了白玉兰纯洁在外的盛名。
“先生以后也会娶七个新娘子么?”
一文问这话时,宫宜一阵痴笑,坐在书院的躺椅上一摇一晃踢着腿:“这世间的俗女子,有哪个能配得起我白玉兰宫宜呢。也只有天仙一样的娇儿,能让我付出满腔情意了。”
宫宜话落, 兔子在他怀里拱了拱,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温柔依偎着她的情郎。宫宜以为它哪里不舒服,安抚地拍了几下它的脑袋。
俗女子啊,她也是俗女子呢。一文心底涌起淡淡的怅然,却又不知因何缘故。但她又是分外高兴的,“原来你叫宫宜啊,哪个宜?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宜么?”
果然不叫宫宏宣。
宫宜显然没听过这句诗,世间人对玉兰的着墨甚少,像宫宜这么自恋的仙自然不会去读那些咏梅颂菊的诗。但他潜意识里也知道这是一句好诗,是夸人的用的好诗,他点头:“对,就是那个最好听最有意境的宜。”
夸完了自己的宫宜,也没有吝啬对一文的夸赞:“你看起来,像是读过不少诗的。”
一文的确读过不少诗,咏梅的,颂菊的,写红莲和杜鹃的,等等等等。 一文想了想,道:“我以前可能是个官家女子,家中请得起夫子,所以学了些知识;也有可能是宫里来的,在皇家书院里读过书练过笔。”
一文对自己的身世还是抱有很大的期待的,她自觉气质不凡,浑然天成,定然生在三品以上官员的家里。
宫宜难得没有反驳她,只是神色稍微黯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如常:“唔,我也觉得你是从宫里来的。”
一文心花怒放,笑道:“那先生觉得我像不像个公主?或者是皇帝的宠妃?”
她不由得将自己的身份又抬高了许多。
宫宜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思索片刻:“大概是养在后宫里的某个没人疼的小弃妇,也可能是宠妃身边儿得力的小丫鬟,你喜欢哪种?”
一文哪种也不喜欢,她看出来宫宜在戏弄自己,不想搭理他。坐在一边的矮凳上赌气嘟嘴。
书院里不久就来了一群人。他们都是跟着宫宜识书认字的。然而以宫宜的学识,就可以想见他教出的学生的水平。
七妻妾十五六个孩子,身高参差不齐,年龄参差不齐,智商也参差不齐,但宫宜都是一样的教法——是那种能让身高最矮年龄最小智商最低的孩子都能学懂的宛如教导一个残障孩童的教法。
课程安排在黄昏后入夜前,既不打扰勾栏院姑娘们白天休息,也不耽搁她们晚间营生。一次课两吊钱,不管饭只管水。
宫宜是不差钱的,何况是这点钱,但统观他担任过的职务,也就教书先生干得最长久了。因为宫宜自认唯有此处能显露出他卓尔不凡的才华。
七妻妾是向阳唯一一家肯让姑娘们生下孩子的勾栏院。姑娘们生完了孩子,青春差不多也就没了,但老妈妈不介意,她有她独特的创业想法。
现在的达官贵人们娶得都是些达官贵人们家的小姐,小姐们有靠山,所以有实力,内院乱的乱,脏的脏,能妥妥帖帖生下且养大的孩子能有几个?内院指望不了,外院可以。姑娘们为达官显贵们开的枝散的叶也是骨肉,好生地养大养水灵了,保不齐哪个到晚年还没个后的贵人当宝一样地给领回去。
前年许娘子家的迎迎就是这样入住了户部尚书府,成了官家小姐。这件事一发酵,七妻妾出名了,成了烟花地里的一枝独秀。老妈妈也从此改了名号,叫宝妈妈了。
这间小小的书院里,现在就坐着有望成为将军府的小公子,县太爷的幼女,丞相的二侄子,翰林学士的亲弟弟等等未来型达官显贵们。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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