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杀猪

匆匆数日，时光从季小满的笔尖流逝。

今日是季家的大日子，杀猪是一年丰收的象征，也表明一年即将结束。

一大清早，季冬梅先张罗着一家的早饭，之后架起了大锅，用大木柴先烧了几大瓶开水，当然这些量是远远不够的。

家里门口的院子，昨天傍晚，季大禄也早早用大扫把打扫的干干净净。

就连季毛毛这个不着家的疯丫头，今天也没有出门。一大早围着季冬梅转悠，跟前跟后。

季冬梅嫌季毛毛跟着自己烦，索性给她安排了烧火这个任务。烧开后，也不用她装，季小满辅助，防止季毛毛毛毛躁躁的把自己给烫着了。

季毛毛虽只是往锅炉底下塞柴禾，也乐的开心。

季冬梅在院子里把家里的几个大盆都洗的干干净净，之后都是需要的。

季大禄从堂屋搬出了所有的长板凳，为了之后来的街坊邻里有个坐的地方，现在不搬出来，之后忙起来，肯定会忽视、怠慢人家。

搬出来后，又忙活着把家里放杂货的小茅房一侧的木门给卸了下来。木门厚实，长宽又合适，刨猪毛就是要在上面进行的。还有杂货房的梯子也搬出来靠在院子里的樟树旁。

季大禄刚把东西准备的差不多时，季家院子外就传来了自行车叮叮当当是声音。就见一四五十岁的壮汉，蹬着一辆破破旧旧的三八大杠，那三八大杠还一步一嘎吱。

虽是车子不怎么样，可骑车的人技术却不错。自行车后面稳稳当当的载着一个两三米长的大木盆。

季毛毛早就听着声从厨房窜出来了。待那壮汉下车时，季毛毛还托了大木盆一把。

季毛毛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那大木盆里还装着一个蛇皮袋，蛇皮袋鼓鼓囊囊的。

季大禄也赶忙过来，帮着杀猪先生卸了车上的东西。又朝着厨房的方向喊：“小满呀，小满，快给你刘叔倒杯水啊。”

来人正是今天的屠夫——刘大柱。

刘大柱的杀猪技术是这方圆几里数得上的，年底也是他最忙的时候。

季小满听着他爸的吩咐，赶忙跑到堂屋，从大桌子的抽屉里翻出了家里的茶叶，又去厨房把水瓶，杯子拿到院子里，给刘大柱倒水。

哪知，刘大柱赶忙说：“不用，不用了，我自己带杯子了，麻烦小姑娘把我的杯子放到那边的宽板凳上。”

季小满放下水瓶，上前接过刘大柱的大茶杯。

季大禄从口袋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烟，递过去。

刘大柱随手放到了耳朵上，看季家还没来什么人，就叫季大禄先去叫人，自己把工具一一拿了出来。季冬梅也拿来了一个小盆子给刘大柱装东西。

季大禄前脚刚走，后脚季大福一家就过来了，还带了两个十几岁的男孩。

大的那个季小满认识，是季小满堂哥，比季小满大两岁，叫季文武，一个人就占了文武双全。

另一个男孩，季小满没见过，长得倒是玲珑剔透，白白净净。腰间竟然还别了个黑色的bb机。要不是季小满是从二十年前回来的，还真不认识，毕竟这种东西，现在都是天价。

季大福的妻子陈芳蕊介绍说，是她好姐妹的孩子，爹妈在国外，寒假没出去，就跑乡下来玩了。

季小满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陈芳蕊连忙说:“不忙，不忙。”

陈芳蕊虽是高中老师，却是个利落性子的人，撸起袖子就说要帮忙。季冬梅也没说什么客气话，都是亲戚，哪家有事，都会互相搭把手。

刘大柱那边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季大禄带人回来了。

跟季毛毛玩的好的小伙伴也来了，带头的就是金浩。

隔壁的几个大婶子也咳着瓜子，站在墙头瞧热闹。

过了会，季大禄领着几个平时处的好的大汉回来了，季小满也一一泡了杯茶。大家互相打了招呼，季大禄领着男人们去了猪圈。

猪圈里一头大猪，一头小猪，小猪一大早，季大禄就将它隔离开了。大猪还在那晃悠，它有点饿得慌了，昨天晚上季冬梅就没给它喂食了。

季大禄先进了猪圈，季大福后脚跟着进去了，门口还有一群男人挡着。

小孩们也将猪圈围了一圈，尤其是15岁来自市里的半大小子余豪生和季毛毛最积极，还站在了第一排，季小满和季文武缩在了人群的后面。

猪圈里，季大禄先试探着伸了伸手，那头大猪连忙灵敏的往后退，季大福则悄悄的走到了猪的后面。称其不备，抓住了猪尾巴。这时，季大禄、刘大柱，还有来的邻居壮汉们都一拥而上。

那头猪也不是好惹的，前后脚死劲的蹬着，让一伙人一时拿它没法，季大福在后头一时不察，竟让它的猪尾巴从手中滑落。

那头猪眼瞅着猪圈里四五个人，自己没有生路了，一时慌不择路，竟从一米多高的墙头越过去了。

站在外面的正是余豪生，余豪生前一秒还在那嘻嘻笑着，后一秒头顶就一片阴影，遮天蔽日。余豪生一时躲闪不急，被大猪撞个正着，一屁股摔在地上，发出了惨叫。

季小满赶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了。

余豪生边捂着屁股，边惊呼：“擦，会飞的猪！”

等人们反应过来，猪早就跑了。季大福、季大禄等人也从猪圈里出来了。人群都散开了，等着猪冷静下来。

季文武把余豪生扶到房间，季大禄拿来了家里的药油。

季大福看他摔得似乎有点惨，便问“豪生啊，可要紧，哪里疼啊。”

余豪生摸着屁股：”季大叔，我这屁股疼啊，哎呦，哎呦。”

季大福想伸手给他看一下，还没碰呢，就听余豪生在那又叫唤上了。

“豪生啊，你这可不行，忍着点，我给你看看，涂点药酒。”

“那，那，那好吧。”话虽同意了，眼睛却瞄了瞄房间里的季小满，还有笑嘻嘻的季毛毛。

季大福顺着他的眼光一瞧，就晓得这小子不好意思了。季小满也瞅出来了，拉着季毛毛就出去了，还顺手替他关上了门。

屋外的几个大叔大爷都在歇着聊天，季小满给几个叔叔伯伯加满茶水。

过了后，季大禄和季大福从房间出来了，猪也冷静的差不多了，季大禄拿着竹条慢慢把猪赶进了猪圈。

这次季大福的位置换了季大禄，季大禄一上去抓着猪尾巴就不放手，一群人一拥而上，屠夫刘大柱利落的把手中的铁钩子钩到了猪鼻子上。

一伙人把那两三百斤的肥猪都给抬起来了，朝着一早就准备好的门板上去了，猪一路上都在“哼哼”，还不时蹬腿，奈何这次是死活逃不了。

待人们把它抬上门板，那猪可能也晓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哼唧的更大声了。

把屁股伤了的余豪生，哼唧的都从房里引诱了出来，季毛毛一伙人早就找好了有利位置。

季小满知道等一下画面就比较血腥了，赶忙想拉着季毛毛躲躲，可这死孩子，也不怕，一个劲往前挤，季小满索性不管她了，自己一个人回了厨房。

厨房里，陈芳蕊还在烧开水，季小满也拉着一个凳子坐下来。

“怎么不去外面看热闹？”陈芳蕊边烧火边问季小满。

季小满轻轻皱了一下眉，“画面有点血腥，我不敢看了。”

“哈哈，你呀，从小就跟你妹妹性子相反，她胆大，你胆小，她毛躁，你细心。”

“大婶，你可别取笑我了。”季小满轻轻摇晃了下身体，有点撒娇的意味。

两人说了些家长里短，之后就谈到了季小满的学业，她晓得季小满成绩不错，就极力向季小满推荐市一中，虽然她自己一直是溪桥镇的高中老师。

“你文武哥成绩虽然不错，可是当初差了几分，上了二中，我一直觉得可惜。还有那余豪生，他跟你一般大，同一级，虽然整天嘻嘻哈哈，顽皮的很，可他成绩不错，现在读的就是市一中的附属中学，之后不出意外，明年肯定要直接升高中的。你虽然成绩不错，但是也不能松懈啊，大婶还等着喝你高中的喜酒呢。”说着拍了拍季小满的手。

季小满乖巧的点了点头。

聊到了余豪生，陈瑞芳就回忆了年轻时候，虽然她现在也不老，但人嘛，总是这样的。

陈芳蕊跟余豪生的妈，是同一个大学，同一个宿舍的。见面的第一次，陈芳蕊就觉得宋莲笙有大家小姐的气质，后来相处久了，才发现果然如此。宋莲笙现在跟她做生意的老公去了国外打拼，就留了余豪生在国内跟着舅舅一家生活。

“没事时，我也把豪生这皮小子接到我这边玩玩，刚好他跟文武也没差多少岁。”季小满在一边听的很认真，季小满很喜欢听别人说故事。

聊到这，季冬梅突然进来了，端着一大盆猪血，这些猪血都是留着做毛血旺的。

季冬梅说外面要开水了，原来那头猪已经死了，血也放透了。

季小满和陈芳蕊赶忙把水瓶里的水，还有锅里烧的滚烫滚烫的开水抬到外面，季小满瞅见大木盆里放着那头半个多小时前还活奔乱跳的猪。

屠户刘大柱把季小满他们拿的开水，全都倒到猪身上去，给它泡个热水澡。

厨房里季小满还在忙碌的烧水，现在这点水是不够的，之后还要剃猪毛，刨猪肉都是要水的，大锅一刻都没有停下过。

快午时，杀猪也进行到了最后时刻，刨开的猪倒挂在梯子上。早上季冬梅洗的几个盆盆筐筐，也都装满了猪肠、猪肺等，一般季家会自己留半扇猪肉，剩下的猪肉会当场卖给邻居。

猪肉卖完后，看热闹的和帮忙的都回家了。

这时，也到了中饭时间。季冬梅切了点新鲜的猪肉，给刘大柱还有季家人做了点肉丝面。

饭桌上就属季毛毛和余豪生吃的最香。

季大禄看余豪生吃完了一碗，赶忙朝坐在外面的季小满说：“去给豪生再盛一碗。”

季小满站了起来，接过余豪生的碗，余豪生乐呵呵地道：“谢谢小满姐。”

季小满心想，小嘴还真甜。

季大禄就喜欢能吃的男孩子，在他小时候，能吃就代表能活下来。

“季二叔家的猪肉怎么样啊？”季大禄笑眯眯的问。

“好吃！说实话我还没见过猪会飞呢？回去后，这可够我吹一年的牛了。”余豪生说得眉飞色舞。

“是吗？我瞅着你小子就喜欢，下次来，还要到你季二叔家，我带你上山逮野兔！”

余豪生一口答应。

吃完饭，季大禄把工钱和割好的二两肉给刘大柱带回去，还把他的工具捆得好好的，怎么来的怎么走，那辆三八大杠又嘎吱嘎吱的晃悠走了。